正文 第八章 滾滾獸潮命喪盡（下） 文 / 新海LV1
夜已深，當入夢。溪原家家戶戶逐漸熄了燈火，就如滿天的星辰逐漸隱去了形跡，透著一股寂靜和安寧。
「彭！」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撞開，一道人影踉踉蹌蹌的晃入，像是隨時會倒下一般。赫蘿「嗖」的閃身過來將那人扶住，右手升起金色源氣按在那人背上，替他穩定住傷勢。
過了一會，身下人悶哼了一聲，喘著微弱的氣息低聲道：「赫蘿……快去通知鎮長……污染獸已經突破境防，很快就會襲擊過來了……」
「啪。」屋內的燈光忽亮了起來，祁墨凡揉松睡眼的站在電燈開關旁，忽然一聲大叫：「爸爸，你怎麼了？！」被赫蘿扶著的祁術正，衣服骯髒而殘破，臉色憔悴而蒼白，好像經過了一場大難又生了一場大病的將死之人，再加上一身染血，使得他看起來宛若地獄的惡鬼，人間的死屍。祁墨凡被父親的慘狀駭得險些哭出來。
「墨凡，你馬上去找鎮長，就說污染獸來襲，讓他組織鎮民撤離。」赫蘿神色嚴峻，表情複雜的看了仍愣在那裡的祁墨凡，輕喝道：「快去！」
祁墨凡這才醒悟過來，有些慌亂的四肢並用奔了出去。
赫蘿隨手一揮將門合上，扶著祁術正坐到床上，隨即拋出一塊巴掌大的石板，石板閃著金光在半空中旋轉了起來，接著如投影儀一般在地上照出一個線紋複雜的六芒星陣，二人則恰恰坐在這星陣投影裡。
赫蘿深吸一口氣，左手掐指向天對石板，右手化掌觸背撫愛人。金色的星陣好像受了牽引，化出絲絲金氣緩緩上升，在赫蘿的左手指上彙集，隨後又以她的身體為載體，慢慢的渡入祁術正奄奄一息的傷體中。
幾個小時過去，星陣暗淡，赫蘿宛若虛脫般，滿頭大汗，不住喘息。
「我功體早就枯竭近死，蘿兒你又何必為我耗費神源呢？」祁術正睜開眼睛，看著妻子虛弱的面容，竟不自覺的留下淚來。「我……我早已是個廢人了。」早在當年自爆氣海，使得身上源氣無法積存而漸漸流失，祁術正就知道自己這一生不僅廢了，而且也活不長了。源氣，源氣，乃生命之本源也，若是連本源都留不住，人命自然就會像無根的巨木，縱使蒼天般高壯也會慢慢死亡。這些年，若非妻子用獸人神脈一族的特殊神源為自己注入源氣，恐怕自己早就死了。
「只要你活著就好。」赫蘿有些微弱的開口，「墨凡不能這麼早沒有爸爸。」
是啊！祁術正有時悲哀的想想，倘若自己就這麼簡單的死去多好，那就不用再讓妻子耗費這猶如生命的神源為自己續命了。只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他必須接著活下去。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我已經通知到鎮長了。」看著逐漸長大的孩子，祁術正心中寬慰，暗自向天祈禱，大獸神，上帝，如來佛祖，無量天尊……不管哪路天神大仙，請再給我三年的時間，只要再過三年，墨凡的心法大成，我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
「我們先上戰車吧。」夫妻二人攙扶著走上戰車。等了一會，卻不見鎮子上有任何動靜，依舊是一片祥和的安靜。
「不對勁，我們去鎮長家看看。」戰車絕塵，不多時便停在鎮上那座最為精美的宅院門前。赫蘿小巧的尖鼻忽嗅了嗅，攔住要下車查看的祁術正道，「他們已經逃走了。」
「什麼？！」祁術正愕然道。
「它們也到了。」赫蘿話才說完，祁術正已化作一道殘影衝向就近的警報塔台。
「嘟！」刺耳而尖銳的警報聲在寧靜的夜晚很是突兀的響起。就如平靜的沸油裡潑入一把水花，霎時整個鎮子都炸開了鍋。「獸襲！獸襲！男人們拿好武器在神廟前集合，女人小孩們進入戰車，準備隨時撤離。重複一遍……」高分貝的喇叭播放著警報錄音，響徹整個鎮子。
「是獸襲，趕緊逃！」還尚在睡夢中的夫婦猛然立起，手在床邊一按，床板分開，人已隨著重力掉到樓下的戰車車頂，夫婦二人顧不上疼痛，一人抱起孩子，一人發動戰車，轟鳴中便猛然衝出尚未開啟的木門。
「艹」躺在床上的青年好似說夢話般罵了一句，手在床頭一拍，木床忽「登」的彈起，將床上的青年悠得拋出窗外。那青年人身在半空中，猛得翻了一個跟頭，奇準無比的跳進院中敞篷車的駕駛座上。
小屋的燈亮了起來，年過半百的老人也好似被喧雜聲擾醒，他不緊不慢的坐了起來，移了移床上的枕頭。「嗡。」低沉的引擎聲忽然響起，老人身下的長床好似著魔般飄出敞開房門。
無數輛形狀各異的戰車從黑暗的房屋裡轟鳴而出，如百川匯流般駛向獸神廟的廣場。這裡是溪原鎮的一處制高點，視野開闊。不管污染獸從哪個地方襲來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加之四野空曠，即便是全鎮的戰車一齊開動，也能再短時間疏散。所以被選定為緊急避難處，便於鎮長，治安官進行統籌指揮。
現世的人危機感極強，即便是長居圈內腹地的藍星都市人，也時常進行獸襲演習，更遑論天然聯邦這個處於藍星共和國，神古帝國以及污染荒地的三方交界混亂之地。所以，聚集在廣場的鎮民雖然嘈雜，卻不顯慌亂。
「大家靜靜！」祁術正撐著傷體站在高台上，擺手示意大家安靜，儘管微彎著背脊，卻依然被強光燈照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使他看起來顯得十分高大。
「污染獸馬上就要襲擊過來！我們需要馬上撤離。但是時間不夠，必須留下一部分人阻擊污染獸的推進，」祁術正扯著嗓子，盡量大聲的壓住底下仍是嘈雜，「願意留下，掩護大部隊撤離的站出來。」本是嘈雜的廣場忽然靜了下來，當強光探照燈從每個人臉上掃過，他們都下意識的低下頭，或撇過臉去。
「鎮長呢？這種事不是要他第一個站出來帶頭的嗎？」
「對啊！對啊！鎮長呢？」
祁術正擺了擺手，這回大家很容易的就安靜了下來。「鎮長不知在什麼地方……」還未說完便被底下響起的尖聲刻語打斷。
「什麼不知道！不是逃了吧！」
「那個貪生怕死的畜生……」
「大家，沒有時間了。」祁術正提高了聲音，「女人和未成年小孩可以提前撤離，男人願意留下的，就站出來。」見無人應答，便再踏前一步，正欲開口。卻見祁墨凡忽爬上高台，義正言辭道：「爸爸，我願意留下。」
「你……」
「墨凡。（小凡）」，驚呼聲中，二熊和湯飯也撇開母親的阻攔，紛紛走上台來。「是兄弟，就同生共死。」
祁術正面有難色，正欲制止，卻聽一道聲音很是突兀的響起，「算我一個。」人群刷的分開一條道路，一身全副武裝，風塵僕僕的湯包穩定著走上高台，將自己的弟弟湯飯以及祁墨凡，二熊三人擁下台去，「湯飯，爸爸已經戰死了。你是我們老湯最後一點血脈，媽媽以後就拜託你了。」語氣之中充滿訣別和堅定。
湯飯如遭重擊，即便從一開始就有了心底準備，但還是下意識的避免自己去想這個問題。直到此刻，哥哥親口對自己說，爸爸死了。死了……湯飯腦海一片空白。站在人群裡的湯飯母親也好似意料到了什麼，情緒崩潰般的癱坐在地上，低聲痛哭了起來。
其他人卻沒有多大的感觸，現世污染獸縱橫陸地，更以萬物為食，每個人，不，或者說每個生命都隨時面臨著被污染獸吞噬的危險。死亡，滅絕，每天都在發生，時刻都在進行。就像現在，又有誰能保證，過了今夜，自己不會成為污染獸嘴裡的一縷亡魂呢。
「該說的，祁大哥已經說了。」湯包高舉著手中的武器大喝道，「現在，我只問一句話，在場的大老爺們，是讓你們的妻兒父母陪著你們一起死，還是拿起手中的武器，保護她們安全撤離到最後一刻。」接著轉頭看向又要爬上來的湯飯，抬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彭！彭！」低沉的槍響，如攝世梵音，敲打著每個人的心靈。「未滿十六歲的就不要添亂了，我們這些大佬爺們還沒怕死到要你們來出頭！」
「我十五了。」二熊小聲嘀咕，祁墨凡則被母親牢牢的抓在身邊。
「啪啪。」清脆的拍掌聲在一片羞愧中突兀的響起，一身白色正裝的施宏傑自人群中走了出來，「好，好，好。」他連讚了三個好，「就看重湯兄這份勇氣，我們格林蘭商會就免費資助一百副高級兵裝給湯兄。」
「少爺，那是賣給神古帝**的……」
施宏傑揮手示意旁邊的管事住嘴，打了個響指，「那麼大家，再見了。」滿身漆黑的懸浮飛艇無聲的出現在小鎮的上空，放下一條繩梯，將施宏傑架了上去。
「居然是格林蘭商會，大陸最出名的三大商會之一。」人群止不住議論，有人抬手指著遠去的飛艇，「看飛艇上的那個標誌，飛鳳撥雲箭，確實是格林蘭商會的商徽標誌。」
那管事上台在湯包耳邊說了幾句，交接了兵裝的事宜，便閃入人群，轉眼不見蹤影了。緊接著稀稀疏疏有人站到前面來，大部分的人則隨著車隊慢慢退後，整個過程就好像上演一出無聲啞劇一般，沒有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