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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16章 恆哥再求晶妹婚 文 / 周書祥

    恆哥再求晶妹婚

    一轉眼,春節來臨,迎春的鞭炮聲此起彼伏。人們早起向神台禱告一番,開啟招財納福的大門,然後在大門外燃放新年吉祥的爆竹。那些在熱被褥中做著美夢的頑童們,被這辟辟啪啪的聲響驚醒了,有些頑童連忙穿衣起床,奔赴還在燃放鞭炮的地方。他們看著大人們出行放鞭,待到鞭炮快要炸完的時候,便不顧主人的吆喝,趁著鞭炮炸完的前夕,勇敢地冒著炮火衝上去,用鞋踩著還在爆炸的炮竹,兩眼微閉,張開的雙手橫在額下,護衛著雙眼。爆竹在腳下絲絲悶響,冒出一股股青煙,但最終還是被踩熄了,殘留下一小截爆竹。一陣搶奪之後,他們便拿著這勝利的鞭炮到別處將它拆散,然後無窮樂趣地燃放。

    太陽出來了,在這大年初一的時刻,顯得格外嬌艷而吉祥。她鮮紅鮮紅的,像一個膨脹了的大綵球,在紅色的霞光中微笑著升騰著。漸漸地,太陽收斂起那姑娘般含羞而溫柔的面容,放出耀眼的光。溫暖的陽光,融化著大地寒冷的冰殼,催促著大地用綠葉、花香,用鳥語、女人的笑靨來點綴其春的面容。

    洛江河兩岸,大堤邊的早已甦醒了的柳枝,意氣昂揚地搖展在空中,參差交錯,如架織在空中的雷達網,試圖搜捕春的信息。河堤兩邊,「遠看草色近卻無」,這些小草僅僅把頭探出地面,像剛剛睡醒的搖籃中的嬰兒,微微睜開惺忪的眼,探視著世外的一切。河底淺淺的水中,一群鴨子咯咯嘎嘎地在渾濁的泥水中覓食,它們有的似乎不滿意這淺淺的河水,揚起長長的脖子,扯起嘶啞的喉嚨叫喚著,期盼著滿河清水早日到來。

    歡樂的人們,紛紛走出戶外,在陽光下玩耍嬉笑。有的男人們穿著時髦的青呢子中山裝,走家串戶,互相恭賀。秦小恆穿著藍布中山裝,正在清掃爆竹的碎屑,他把這些鞭屑掃在一起,堆放在屋前地面的一隅。據說,需待三日後才能撮走的,到底有什麼忌諱,他也不太明白。其間,他不時地同來來往往的人們互致「恭賀」、「發財」之類的吉語。

    秦母已熱好除夕未吃完的「沔陽三蒸」(蒸肉、蒸魚、蒸菜)和幾碗湯菜,催促兒子吃早飯。秦小恆望著桌上冒著熱氣的菜餚,又望著母親那張超出實際年齡的過度衰老的臉,心中充滿憐惜:多少個春節,母子倆都是這麼相濡以沫地度過,自己現在的年齡已大大超出農村青年實際結婚的平均年齡,而目前卻還沒有為她娶個兒媳侍候她,她多麼想有一個孝順的兒媳,更期盼抱著一個哈哈嬉笑的孫子啊!一想到這些,他的腦海裡浮現出李佳晶的身影,她那流淚的眼睛,那痛苦的臉;一會兒又想到了陳愛琳,她那美麗的面容,那秋水盈盈、含情脈脈的眼睛似乎就在面前;還有中學的鄭娟娟,是那麼的文秀、俊俏而富有涵養,且那雙多情的眼睛已經對自己釋放出愛的信息,自己為什麼不勇敢地與蔣彎來一個情感大戰呢,獲勝的很有可能是自己。……紛雜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面對桌上的三蒸等菜餚,他無心下筷,但為了陪伴母親,還是勉強敷衍了幾口。

    吃完飯,母親蒼老的臉上綻出了笑容,喜滋滋地從房間裡拿出兩瓶盒裝的酒,放在桌子上,微笑著瞧著兒子:

    「小恆,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去陳愛琳家走一走,給人家拜個年吧,也算是對愛琳的一種感謝。」母親噓了一口氣,接著說,「不管你對愛琳喜不喜歡,願不願意與她成家,但這個禮節還是要講一講。」母親望了望門外,又回頭看著兒子,繼續說,「你雖說讀了大學,應該娶個與你相攀(文化相當)的姑娘,但我聽別人說,有些洋姑娘(讀書高的姑娘)很不好侍候,有的父母還過不下去,乾脆與兒媳分開住,我也擔心這事。陳愛琳雖說文化不高,個性較強,但德性很好,辦事能力很強,一般女子還趕不上她,很多青年男子主動與她攀親,將她家的門檻都踏成馬鞍形,她都沒答應,人家心中只有你,她這幾年的光陰(青春)都給了我們家,愛琳前幾天替我洗被子時還偷偷掉眼淚呢。如果你不答應她,同別的女子成親,她一定會感到痛苦的,說不定想不開要行短路(尋死)的,你就做做好事,救一條人命吧。再說,陳愛琳人又賢惠能幹,長得又漂亮,在洛江河畔是數一數二的農村好姑娘,娶了她,咱們家不會丟人。人家說,『秧好一半谷,妻好一半福』,娶了她,我們家會有好福分的。還有,『好種出好苗』,她長得漂亮,將來生個孫兒一定漂亮。再說,你們學校不是有很多半邊戶嗎,人家還不是那樣過,家庭過得多好。」母親歎了一口氣,又說,「這都是命,命裡注定的。你好好考慮吧。」

    善良的母親說出了善良的話,秦小恆也似乎覺得這些話有些道理。秦小恆心裡更加清楚,母親與陳愛琳相處已有五年之久,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也可以說是一種提前了的婆媳間的感情,這種感情已經使她們不願分離,一旦分離,難捨甚至痛苦的不僅僅是陳愛琳。母親的心情雖可以理解,但與兒子的擇偶意向卻有著分歧,想到這些,他心裡十分難受,一種難以吐出的苦水淤在心中。他默默地望著那兩瓶盒裝酒發呆,盒面上「西鳳」二字就像鳳兒在眼前飛舞了起來,是啊,鳳兒西飛,求之何凰?他雙手捂著腦袋,痛苦地思索。好一會兒,終於拗不過母親的催促,他提著兩盒「西鳳」酒,向村西走去。李佳晶的家在村西,陳愛琳的家在離村一里多遠的西北邊。漸漸地快到李佳晶的家,他放慢了腳步,眼睛注視著李家。這時,佳晶的6歲多的兒子陳小龍握著玩具衝鋒鎗從屋內跑了出來,看到秦小恆,高興地喊著「秦伯伯好!」然後調皮地用衝鋒鎗對著秦小恆說:

    「秦伯伯,我要開槍啦!」說著,扣動扳機,槍裡發出嘩啦啦的響聲,槍管閃爍著五顏六色的光,小龍高興得眉飛色舞。秦小恆親熱地回了一句:「小龍好!」陳小龍看到有幾個小夥伴在另一邊玩耍,便不滿足與秦伯伯的遊戲,朝他們奔過去了。秦小恆望了望佳晶的家,遲疑了一下,便提著兩盒酒慢慢走進佳晶的門。見到佳晶的爸爸李長青正在屋裡抽煙,忙畢恭畢敬地說:

    「李伯伯新年好!恭賀您!」

    「你好你好!恭賀你,都一樣!」李長青回應著,立刻站起,熱情地讓座,還從煙盒裡抽出一支大公雞牌香煙遞過去。秦小恆不會抽煙,微笑著婉拒了。他望著李長青,那6年前威風凜凜的公社黨委副書記的形象早已蕩然無存,如今居然抽著連一般老百姓都不抽的大公雞煙,風水輪流,世事變遷,難怪人們說,「十年興敗許多人」呢,他心裡這樣感歎著,將兩瓶西鳳酒放在堂屋的桌子上。聽到堂屋有聲音,汪媽從廚房上前來,秦小恆連忙喚了聲「汪媽,您好!」眼睛卻搜尋著佳晶。佳晶在房間裡瞅著他,對他的到來十分高興。

    李長青一邊給他斟茶,一邊說著客套話:

    「都是一個彎裡(村裡)的,來串串們就是了,何必講些什麼迂腐禮行(拿禮物相贈)?」

    「一點薄酒,不成敬意,談不上禮行。」秦小恆說著,端起茶杯欲放在嘴邊,見佳晶端出糖果之類的干茶品出來,又將杯子放到桌上。佳晶擺放好各類干茶品,又酌了幾杯茶,請秦小恆喫茶點,李伯、汪媽俱來作陪。幾人閒聊著,汪媽瞧瞧女兒,又瞧瞧小恆,腦海裡閃現出6年前他們似一對鴛鴦形影不離,可現在卻成了這樣分割的情形,特別是女兒落得孤兒寡母的悲慼處境,她不禁背過臉偷偷溢淚,又撩起衣襟擦掉。她站起身,對佳晶說:

    「晶兒,陪小恆坐坐,我去廚房做菜。」

    李長青臉上顯出痛苦的神情,站起身,說:

    「你們倆坐坐,我去外頭掃掃鞭屑。」

    爸媽都離開了,佳晶瞅著小恆,眼圈兒也發紅了,輕聲說:

    「小恆,哥——,到我房間裡坐坐。」

    秦小恆隨她入到裡間,他坐到床沿上,她像個木人似的呆呆地望著他。她的心裡是陣陣苦痛:要是6年前,他會抱起自己,自己也會躺在他溫暖的懷抱裡,享受著他的甜蜜的親吻,可現在,自己的孩子都6歲多了,我還能接受他的愛撫嗎?即使他願意,自己都覺得羞愧呢。兩人對視著,寂靜的房間裡聽得到四隻眼睛眨動的聲音。秦小恆像看到了6年前的佳晶似的,用一種摯愛的眼光細細地端詳著她:

    濃濃的秀眉襯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眸子轉動,秋水盈盈,白淨的臉蛋透著紅潤,閉攏的薄唇微紅濕潤,兩條秀辮搭在肩上,只是辮子上永遠地少了兩個蝴蝶結,紅色的毛外衣套著紅花格子春裝,苗條秀麗,楚楚動人。他心裡歎道,這幅模樣,真叫人看不出是結過婚的人,更不會想到是一個有孩子的媽媽。

    「晶妹,你還是那麼年青、漂亮,與5年前沒什麼兩樣。」他雙目凝視著她,微微一笑。

    「你,笑話我。」她後退一步,嬌嗔地說。

    「這幾年來,我心中一直惦記著你,考慮著你,你也是……」

    「我也在為你考慮,希望你大展宏圖,飛黃騰達。」她打斷他的話說。

    「事業固然重要,但目前建立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庭更為重要,家庭是事業的基礎。你不應該再這樣孤兒寡母的,我一想到你就心痛。你應該擁有一個歡樂幸福的家庭,擁有一個愛你疼你的丈夫。同樣,我也需要一個有修養的真正愛我疼我的妻子。」

    談到家庭,佳晶眼眶濕潤了,傷心地溢出了眼淚。她坐到床沿上,捂著臉哭了。小恆也觸動了感情,握著他的雙手。她雖覺得自己不好再與他親近,但還是擬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還有哪一個男子是真正疼愛自己呢。她終於倒在他的懷中,抽泣著。他撫摸著她的秀髮,深情地說:

    「晶妹,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去開創本屬於我們的幸福生活,當然,就我們現在的情況,這是要有勇氣的!」

    「不要感情用事,一時的衝動會導致今後後悔的。只要你心中有我這個妹妹,我就知足了。」

    「我們能夠得到的,就應該得到,不能夠得到的,不應該強求,幸福往往只差一步,只要邁出這艱難的一步,就能實現人的願望。」

    「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不強求,這一切都是命啊。人家陳愛琳苦等了你6年呢,為你家付出了許多,他是一個品貌俱佳的清純的好姑娘。」

    「她在個人感情上,好像有種執著的追求,如果我與其他的女子戀愛和結合,她在精神上可能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如果我與你結合,可能洛江河畔的人們有的不會理解,但我相信,陳愛琳會接受這個事實的。」

    「這是不可能的,我要為你的人生著想,我要真正的愛你,就不能讓洛江河畔的人笑話你,也不能讓洛江河畔的人們在背後嚼我的舌頭,我們這一輩子只能做兄妹。」她擦了擦眼淚,從他懷裡爬了起來,理了理有些蓬亂的頭髮,又向門外瞟了瞟。

    秦小恆走幾步,伸手將房門掩上,癡癡地盯著她。她控制著自己的感情,用顫抖的門牙咬著內下唇,任憑眼淚簌簌下落。秦小恆把她緊緊抱住,就像6年前抱她一樣,她不忍心拒絕他,依偎在他的懷裡,體味著一種悲的愛,苦的情。他們沉浸在苦澀的慰藉中……淚水模糊了四隻眼睛。

    汪媽做好了飯菜,在門外喊他們吃飯,佳晶終於從他的懷裡分開,噙著淚說:

    「要好好保重。今後——今後在你結婚以前,最好不要找我,免得別人笑話你,我也不情願人們在背後說我的壞話。」

    秦小恆知道此次的會面就要結束,更知道佳晶對兩人現實的堅定的態度,臉上顯出痛苦的神色。他為她擦了擦眼淚,難捨地瞅了瞅她,然後給她深情的一吻。兩人各自扯了扯衣襟,來到堂屋的飯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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