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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22章 甘蔗沒有兩頭甜 文 / 周書祥

    甘蔗沒有兩頭甜

    這是一個仲夏的晚上,天邊掛著一彎新月,像一把閃亮的新鐮。星星綴滿天空,熠熠閃光。螢火蟲在校園低空飛旋,幽藍的螢光時閃時暗,在人們的視線中悠閒地畫著一條條藍光。蛐蛐兒在草叢中婉轉地歌唱,它們不是賣弄歌伎,而是在為洛江中學的兩個領導人的談話做著和諧的伴奏。寢室西邊的校道上,趙校長坐在一張靠背式的舊籐椅上,右手搖著芭蕉扇,時而拍拍腿腳,時而用扇邊搔搔後背,秦小恆坐在木靠背凳子上,也拿著芭蕉扇。兩人相對而坐,侃侃而談。

    「小恆,我們新建宿舍的事終於有眉目了。」趙校長高興地說。

    「那太好了,只要能建一排18間的宿舍,就能基本解決目前師生的住房問題。學生們就可以從馬棚裡撤回來了,老師們也不會輪班住馬棚了。」秦小恆也十分興奮地說。

    「通過我們多次申請,與洛江片的地方領導和區教育輔導組協商,上級終於劃撥了一些款項,同意我們修建師生宿舍,但這些款項要分批到位,目前到位的資金只夠購買木料。至於磚瓦等,可以先賒購,後付款。明天張會計就聯繫賒購這些材料。我想這個星期天我們去縣城買木料,你家裡的農活忙不忙?」

    秦小恆原準備星期天同母親和妻子愛琳到農田里插中稻秧,聽趙校長這麼一說,便打消了插秧的念頭,說:

    「事情倒是有,準備插秧,但我媽會理解我的,她會支持我的工作的。」

    「那……你的妻子陳愛琳呢?」趙校長笑著問。

    秦小恆心裡明白,妻子愛琳雖說嘴裡嘮叨幾句,但實際上還是支持了自己。她常批評自己的那句話是——「學校是把傘,躲雨又偷懶。」意思是說,以學校的事兒為理由,家裡的農活什麼都不幹。這次又要違規,星期天插秧的活兒全落在媽媽和她身上,愛琳她可能有些想法。但不管怎麼樣,趙校長也是一樣有農田,趙校長能捨家為校,我為什麼不能呢。他微笑著對趙校長說:

    「我的這個妻子,刀子嘴,豆腐心,雖說有時嘮叨幾句,但總的來說還是支持我的工作的。」

    「你要知道我為什麼叫你去,其他幾位年長的半邊戶老師都有農田,都要插秧,我實在不好意思安排,你家田少,又是主任,所以才商量你。另一方面,買木料這事我們不親自去是不行的,決不能讓二道販子賺錢,我們必須到木料場認真考察,弄清價格,做到價廉物好,不吃虧,不上當,盡可能的為學校節約資金。」

    「好吧,趙校長,我一定做我老婆的思想工作,星期天同您一起去。」

    「年紀輕輕的,叫什麼老婆,應該叫愛人。那天,張會計也去的。」

    「那您家裡什麼時候插秧呢?」秦小恆關心的問。

    「這個多謝你操心,你就不用問了,我自有安排。」

    他們又商量著教學上的事情,直到第三節晚自習的下課鈴聲敲響,才起身向學生教室走去。十多分鐘後,秦小恆又與趙校長及幾個班主任向學生第二宿舍即馬棚走去。

    住馬棚的住讀生在學校廚房打了熱水,在廚房前面的洗澡處擦洗完畢,很快來到馬棚。他們從本學期開始,就已經有了高低床,去年睡地鋪的歷史已經過去了。趙校長與秦主任逐一檢查寢室的清潔衛生,還特地看了看值班老師的床鋪是否乾淨整潔,因為老師是表率呢。當來到鄭娟娟老師的班級時,鄭老師笑笑說:

    「趙校長,什麼時候學校蓋學生和老師宿舍,這學生娃住在校外,我們老師是三個人住一間三米寬的狹小寢室,生活上多不方便啊!」

    「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學校馬上新建一排18間的宿舍,保證學生再不住馬棚,保證女老師每人一間宿舍。」趙校長笑嘻嘻地向鄭老師和同學們說。

    「真的,趙校長?什麼時候蓋房子?」

    「馬上,後天開始,拖拉機拉磚瓦、石灰、沙等建築材料,星期天買木料。」

    「那要多長時間蓋起?」鄭老師問。

    「爭取暑假以前完工,因為是平房,不會很久的。」

    「哎!總算盼到了這一天。」她歎了口氣說。

    「我也很著急,到各級領導的門都踏破了,才弄了這些資金,目前還是買一半,賒購一半,邊建設邊要款,難啦!」趙校長看了看老師的床,對秦小恆說,「今天是哪兩位老師在這裡值班陪睡?」

    「今天是我和蔣彎老師陪學生睡。」秦小恆笑著說。

    「那就催學生早點睡吧。」趙校長說著,向學校走去。

    不一會兒,蔣彎老師來了。他們二人催促學生入寢了,正準備上床時,妻子陳愛琳來了,她找小恆有事商量。見是表侄蔣彎與小恆值班,便又閃出一個念頭,對表侄說:

    「彎彎,你姑爺(姑父)今天有事,你就一個人照看點,不要當外面的人說你姑爺(姑父)沒陪學生睡。」

    「好的,沒事的,這小傢伙們我能照看好的。」蔣彎滿口答應。

    「不行不行!我怎麼能破壞紀律?」

    「你跟我出來,我找你有件事。」陳愛琳拉著小恆出來,走到馬棚外的一個角落,瞧著小恆說,「你……比以前瘦了些。」又用手摸了摸她的臉,說,「這臉上的肉到哪裡去了?」

    「不要瞎扯,有什麼事快說。」

    「我找你從學校找到這裡,我都不慌,你慌什麼?」她瞅著他,又拉起他的手說,「這樣吧,你同我回去過夜,我跟你細細地說。」

    「你現在就說吧,別磨磨吞吞。」他急著要知道她所要說的事,不肯走。

    愛琳見他那樣,也只好先告訴他,然後與他一起回家,說:

    「其實,這也是你的好朋友李佳晶求我的事,她說,她爸爸現在家裡閒著,想找一點事做,聽說你們學校基建方面有很多事要做,她爸爸原先有很多老關係,想在你們中學基建方面做點事,人家也是混碗飯吃,你雖不是校長,也還是一個主任,你在趙校長面前說幾句好話,幫她爸一點忙。她說明天來中學找你,我說你不屑找他,我來跟他講。雖說她與我兄弟永旺離了婚,但永旺畢竟是小龍的爸爸,看在侄兒小龍份上,我們與佳晶還是很親很親的親戚,『除了郎舅沒好親』,這件事你就幫幫忙。」愛琳一口氣說完,等待著丈夫的回答。

    秦小恆一想,此事的確還很為難,一個多小時前,趙校長還與自己談過此事,說要節約建校,不要讓二道販子賺錢,可這等事偏偏就來了,怎麼樣答覆佳晶呢?她畢竟是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初戀情人,也是現在兩人所言的「親妹妹」「親哥哥」,怎麼辦?他猶豫著。

    「問你話呢,怎麼像你姆媽(媽媽)的一個啞巴。」愛琳有些不耐煩了。

    「這件事我實在是不能做主,具體管基建的是張會計,重大事情是趙校長決定,我真的沒權。不過,我可以跟趙校長和張會計說說,盡我最大的力量。」秦小恆說此話,前一句話是實際的,而後一句話確是一句善意的謊言,只有這樣,才不會使李佳晶生氣,至於說與不說,佳晶是不會知道的。

    陳愛琳也認為丈夫說得有道理,心裡很滿意。但她通過這事又擔心小恆與佳晶舊情復發,心裡有些疙疙瘩瘩,不如現在就跟小恆打打預防針,說:

    「我跟你說啊,以後佳晶再是找你有什麼事,你一定要給我講,就像今天佳晶先跟我說一樣,她如果是背著我求你,我要是知道了,那可不是好玩的,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愛琳雖這樣說,但嘴裡還是帶著笑容,她也是怕丈夫生氣。

    秦小恆聽了此話,心裡自然不高興,但看到妻子是笑著說,也沒多計較,只用眼瞪了她一下。愛琳又拉著丈夫的衣角,輕聲而嬌氣地說:

    「小恆,你有好幾天沒回家了,我們回家……好好說幾句話。」

    「其實,我也想回家,我也想你,」小恆輕言輕語,扭頭向身後看了看,又說,「可今天實在不行,這是紀律,我又是學校的幹部,如果以後值班陪學生睡覺的老師都像我這樣,那不要亂套了,學校工作以後還怎麼開展。」

    陳愛琳又說了好幾句,他就是不答應。這時,愛琳發火了:

    「怪不得人家說,『養女不嫁教書郎,日日夜夜守空房』,你白天不落屋,夜晚也不歸家,老娘跟了你像在守活寡。」

    「這麼說,你後悔了,你是嫁錯了人!我也是……」小恆笑著,逗弄著她。

    「我後悔怎麼說?你這是什麼意思?」愛琳打斷他的話,裝出有點兒生氣的樣子。

    「說句笑話,娘子不要生氣。」他還是笑笑。

    「這種好笑話,是不是有哪個女的在等著你,要老娘走開!」愛琳也笑著說。

    「沒有沒有,娘子不要生氣。」秦小恆嘴裡敷衍著她,心裡卻在想,她說的「是不是有哪個女的在等著你」這句話,實在令人費解,莫非是指李佳晶?

    「老娘才不會走開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也別想打些歪主意!」

    「你說到哪裡去了,我哪敢啊。」秦小恆小聲說。

    「喂!你今天是真不回去還是假不回去?」她真希望他剛才是在逗自己。

    「這是紀律,請娘子理解,我明天晚上一定……」他親了她一口。

    「明天是星期六,那晚上當然……」她看著他,露出失望的神色。

    翌日上午,課間活動時間,辦公室裡聚滿了老師,趙禮常老師打趣的問秦小恆:「秦主任,你新婚只有個把月,現在又好久沒回家,昨晚陳愛林在學校裡到處找你,是不是要你回家?」

    「不是的。」秦小恆笑了笑說。這時候,老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起了秦小恆的笑話,把秦小恆說得臉上發紅。趙校長也笑著說:

    「我們當教書先生的,自古以來就是這樣,甘蔗沒有兩頭甜,只能顧一頭。我在這裡給大家講一個笑話故事:清朝時期,有一位教書先生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教私塾,已有兩個多月沒回家了,娘子在家思念先生,想捎封信去,但又不會寫字,求別人寫又不好意思。她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在一張紙上畫了3幅畫。第一副畫了一隻雞伸長脖子走進雞籠,第二幅畫了一隻狗低著腦袋鑽進狗窩,第三幅畫了一隻暮歸的鳥飛往樹林。然後托人送給先生。先生一看,立即明白娘子的思念之情——雞兒進籠,狗兒入窩,鳥兒歸林,何況人呢!可先生教學繁忙,決不能丟下私塾學生而去探望娘子,於是也畫了3幅畫。第一副畫的是,一隻公(雄)貓趴在一隻公(雄)老虎的屁股上,第二幅畫的是太陽在人的頭頂上,第三幅畫的是一個婦女在河邊靜靜地釣魚。畫完後也拖送信人送回。娘子打開一看,後兩幅畫好懂,意思是太陽當空時間還有一半,即還有兩個多月,你靜靜地釣魚,耐心地等待。可前一幅畫卻耐人尋味,娘子口中不斷念著——『貓爬公虎,貓爬公虎……貓搭公虎,貓搭公虎……冒大功夫,冒大功夫……』這念來念去,那字的諧音終於使娘子明白了,根據方言原來是『冒(沒)的功夫、冒(沒)的功夫』即沒有時間。」這時,老師們都哄堂大笑,趙校長繼續講道:

    「娘子一氣之下,在一張紙上連續畫了7幅畫。第一、二、三副各畫一隻烏龜,第四幅畫了一條魚,第五、六、七副各畫一隻鴉雀(喜鵲)在張開大嘴喳喳地叫。畫好後又托人送給先生。先生展開一看,認真揣摩著娘子的意思。前三幅連續畫3只龜,諧音為『歸!歸!歸!』意即快快回家,第4副卻不是龜而是魚,從魚和龜的諧音可理解為『於(如)不歸』,後三幅是3只鴉雀在不住地叫,根據鴉雀所叫的聲音可理解為『駕(喳)!駕(喳)!駕(喳)』!意即『嫁!嫁!嫁!』也就是嫁人(改嫁)。這時,先生將娘子的7幅畫完整地理解了,那就是——(先生你要快點)歸!歸!歸(快快回家)!如(你)不歸(不回家),(我就要)嫁!嫁!嫁!(改嫁、嫁人了!)」

    講到這裡,辦公室裡所有老師都哈哈大笑起來,何桐偉笑得眼角出了淚,左新華笑得直拍桌子,文柏笑得面朝上、身子往後仰,彭振勇笑得直不起腰,左貴廷笑得閉上了眼,腦袋直搖擺,趙禮常笑得喊出了聲「哎呀,真是過癮!」蔣彎雖覺得這笑話似乎與表姑媽有一絲相關,臉有些兒發燒,心裡想憋住不笑,但嘴巴卻情不自禁地張開,也附和著大家笑了起來,秦小恆漲紅著臉,也不好意思地跟著大家呵呵地笑。……李小芳、楊柳英手按著桌子埋著頭大笑不止,臉都笑得鮮紅了,連本不想笑的鄭娟娟也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臉上暗暗顯出羞意。笑聲還沒有結束,趙禮常又說著笑話:

    「秦主任,你要當心呀,我們都為你捏一把汗呢!」

    這時,上課的鈴聲敲響了,笑聲終於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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