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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38章 情敵成郎舅 舊恨添新仇(下) 文 / 周書祥

    情敵成郎舅舊恨添新仇(下)

    天色放晴,太陽冒出了屋頂,屋簷上開始滴出融化了的雪水。他在一雜貨店買了罐頭、紅糖、及糕點,向姐姐愛琳家走去。一路上,少不了與人們打打招呼,他都是以一副闊氣得意的樣子,紅塔山香煙也不時地從他的手中飛到熟人的嘴上。就要到姐姐家了,他的腳步忽然慢了起來,雖說他不顧忌什麼,但畢竟有一些尷尬浮現在臉上。到了姐家,他裝出一副笑臉出現在姐姐和秦小恆面前。

    「姐姐,……姐夫,我回來了。」他將禮品放到堂屋的桌上,一會兒看看挺著肚子的姐姐,一會兒瞧瞧也有些尷尬的姐夫。

    愛琳叫弟弟坐下,也叫丈夫坐下,又喊婆婆上前來。陳永旺喊了一聲「沈媽,你好!」沈媽看著他笑了笑。四個人圍著方桌各坐一方。愛琳發話了:

    「今天我們難得在一起,我說幾句心裡話。弟弟永旺來看我們,是友誼我們,不管怎麼說,千錯萬錯,來人不錯,以前的恩恩怨怨一筆勾銷,不管誰是誰非,都不要提了。我們現在已成了親戚,是很親很親的親戚,人家說,『除了郎舅沒好親』。以前的一些事,都是老天安排的,人,逃不過命。從今往後,我們照親戚看,一切重新開始,要和和氣氣,有什麼事互相幫助,要團結,不要分裂……」

    「還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陰謀詭計。」永旺打斷姐的話,搶著說。

    秦小恆聽了永旺的這一句,心裡著實不好受,他這不是說我秦小恆在搞陰謀詭計嗎?你陳永旺才是這一類人呢。秦小恆隨著回了一句:

    「搞陰謀詭計的人都沒有好下場,都只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永旺心裡明白,秦小恆是在咒罵、譏諷自己,但又不好發火,只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牙齒咬得滋滋響,要不是成了姐夫,非好好臭他一頓不可。

    陳愛琳也明白他們二人話中的意思,便把話題轉了:

    「現在,我們要親親熱熱,團結一條心。永旺要吸取教訓,重新做人,我們都替你做佳晶的思想工作,這方面,你要相信姐夫,他是個氣量很大的人,他宰相肚裡能撐船。如果能夠把佳晶接回家,你們一家人團團圓圓,那多好。」儘管陳愛琳知道丈夫對此事不大支持,但還是誇獎著丈夫。

    沈媽下廚房做飯去了,堂屋裡三人坐著,愛琳摸摸自己的肚子,笑著說:

    「明年四月,小寶寶就出世了,你明年就是舅舅了。哎,要是佳晶能回心轉意就好了。」

    「姐,我們陳家的大門是敞開著的,李佳晶要是回來,我當然是歡迎,畢竟我們有個兒子小龍,如果她不願意回來,我也不勉強,我就不愁找不到一個比她強幾倍的黃花閨女。」陳永旺顯出一副高傲的樣子,還用眼瞟了瞟秦小恆。秦小恆覺得這個人實在可惡,不想與他答言,只鄙視地看了他一眼,將頭扭向一邊。

    「你不要胡說八道,要是佳晶聽了,她還跟你復婚?」愛琳批評他,又說,「你今天下午去給佳晶父母拜個早年,探探她爸媽的口氣。要不,你現在就去,把你買的這些東西都拿去。」愛琳催促他。

    陳永旺也不想久留,既然姐這麼說了,也就這樣了。他站起身,對小恆說:

    「姐夫,我想單獨同你談談,好嗎?」

    「有什麼事?就在這兒說不行嗎?」小恆有些不滿意。

    「我們還是到屋後去談,這也是為了姐夫你呀。」永旺裝出一副既神秘又關心的樣子。小恆想,去就去,看他葫蘆裡到底裝的什麼藥?

    兩郎舅來到廚房後面洛江河邊的樹下,陳永旺一本正經地著說:

    「小恆,不,姐夫,現在咱們是真正的郎舅,是真正的親戚,我當然一切希望你和姐姐好起來。為了這,有些話我不得不提醒你,外面傳言你和佳晶有些男女授受不親,這是欺負我姐。你要知足,要是今後還這樣,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別血口噴人,你是那樣的人,我像你那樣?你有什麼資格教訓人?」小恆氣憤地反駁他,儼然一副姐夫的樣子。

    「你說我是教訓就是教訓,誰欺負我姐,我就對誰不客氣!」

    「你姐好好的,誰欺負你姐了?現在是你無中生有,你在想攪亂我們的家!我不想跟你多說,你走!」小恆惱怒地下了逐客令。

    「我的話,你好好掂量掂量,不用你催,我走了。」他瞪了姐夫一眼,扭頭就走了。來到堂屋,拿了桌上的禮品,對他們說:

    「這東西我借去,明天買了再送你們。」說完,朝李佳晶的家走去。

    永旺走後,小恆氣得臉色發白,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發著悶氣。愛琳看丈夫那樣子,急忙問他:

    「剛才永旺跟你都說了些什麼?看你那臉色很不好看。」

    「你問他去吧,他誣陷人。」他餘怒未消。

    「他誣陷你什麼了?他外出8年,昨天才回家。」她十分詫異地望著丈夫,又說,「你說給我聽聽。」

    秦小恆遲疑了一會,用眼瞪著愛琳說:

    「他說我與佳晶『男女授受不親』,還說,如我今後再這樣,他對我不客氣。」

    「原來是這樣,他昨天才回家,是誰在瞎說?」她心裡一陣疑惑,但馬上又平靜地對丈夫說,「也可能是他心裡瞎猜的,因為李佳晶一直沒再嫁。他這樣說,也是提醒你,你也不要生什麼氣,人家常說,『不是熱包不生氣』,你沒那事,就當著是個笑話,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我相信你就行了。他明日來,我一定訓他。」

    妻子的一番話,使小恆心裡的怨恨情緒消退了許多,便坦率地說:

    「我承認我們之間有感情,我們那時是正當的初戀,那種實際情況全洛江河畔的人都知道,你也應該理解。我和佳晶想割掉這種感情,也是很難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會慢慢想通的,會適應新的環境的。但不管怎樣,我們始終保持著一條底線,沒有超越這條底線。」

    「我也不是『雞命小眼』(小肚雞腸)的人,只要你們光明正大,不要瞞著我,我也不會說什麼。畢竟有小龍這條根,我們和李佳晶是親戚。我也不想把關係弄僵。」陳愛琳雖然嘴裡這麼說,但心裡還是有些疙疙瘩瘩。一會兒,她轉念一想,馬上就要過年了,家裡不應該吵吵嚷嚷,況且沒什麼證據,不能隨便錯怪丈夫。

    夫妻倆和和氣氣,一會兒有了笑容。母親沈媽做好了飯菜,見不到永旺,有些詫異,愛琳說:

    「他有事去了,不要等他,我們吃飯吧,我的肚子餓了。」

    「你現在是一張嘴吃,兩個人消化,當然餓呢。」母親看著兒媳挺著的大肚子,邊說邊笑,心裡也樂開了花。

    陳永旺提著罐頭、紅糖、糕點等向村東李佳晶父母家走去,一路上,心裡像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李佳晶在不在家?會不會吃閉門羹?禮品會不會收?會不會被罵?不管怎麼樣,『千錯萬錯,來人不錯』,我今天還是硬著頭皮去走一遭,去拜訪我那8年沒見的岳父岳母,去碰一碰運氣。太陽升得高高,照著陳永旺那發燒的臉,照著地面融化了薄冰的泥地,照著他每邁開一步都覺得沉重的腳步。他雖然大風大浪經歷了許多,但今天這低頭下氣的事好像是頭一遭。他一個勁地安慰自己,人在廊簷下,誰敢不低頭,該做爺們時就趾高氣揚地做爺們,該做孫子時,就夾著尾巴做孫子。漸漸地到了,他看見李家的們敞開著,便羞紅著臉走了進去,將禮品放到堂屋的桌上。剛好佳晶的父親李長青與母親汪媽從廚房上得前來,看見了他,心裡一陣驚訝,然後就是一陣厭惡的感覺。

    「爸,媽,你們好!」永旺嬉皮笑臉地叫著。

    「哎,我們頂受不起,不要你叫。」汪媽鄙視著他。

    「以前是我的不對,給你們丟了臉,我對不起佳晶,也對不起你們二老,現在我回來了,希望你們照小龍看,原諒我。」他說著,抽出一隻紅塔山香煙,遞給岳父大人。

    「你那樣的事——貪污搞鬼,賭博,強暴婦女,陰謀詭計,無惡不作,害了佳晶一輩子,我們怎麼能原諒?這不是能原諒的事!」李長青不接煙,氣惱地說。

    「我以後一定改。」他紅著臉說。

    「別囉嗦,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今天來做什麼?」李長青不耐煩與他多說,想快點讓他走。

    「一來看看你們二老,二來想跟你們商量商量,我與佳晶能不能……」

    「這個問題你去問佳晶,現在離婚自由,結婚自由。」李長青打斷他的話。

    這時,佳晶牽著兒子小龍從供銷社下班回父母家吃午飯,看見了永旺,心頭的怒火一下子竄到腦門上,連忙氣憤地說:

    「你給我走,我的家不要你進!」

    「這是不是小龍的家?我兒子的家也不能進嗎?」他沒有了笑意,換了一副臉孔反問她。

    「不要這樣臭不要臉,你滾!」佳晶嚴厲地叫道。

    「先不說別的,小龍當初是判給你的,這8年來,小龍的撫養費少說也得一萬多,你要認兒子可以,先把這一萬元撫養費拿來再說。」汪媽講著道理。

    「這……現在我剛出來,以後我一定還給你們。」永旺敷衍著說。

    「誰還相信你,你不要在這裡騙人,你滾!」佳晶再一次趕他。

    這時兒子小龍也幫媽媽的忙,大叫道:

    「你這個大壞蛋,你跟老子滾,小心老子再咬你一口!」

    佳晶看見桌上的東西,瞪著永旺問道:

    「這是不是你帶來的?」

    「是」永旺答道。

    「你把這東西拿走,現在就走,我和你沒什麼話說。」

    永旺遲疑著,那來的時候曾叮囑自己「該做孫子時就夾著尾巴做孫子」的話已拋在腦後了,心裡的火氣已升上了腦門,瞪著眼說:

    「別這樣搬著門框子狠,你不要神得不得了,老子不會俯求你!」

    這時,隔壁鄉親在門外站了好多,都在看熱鬧,永旺覺得丟了大面子,不走也得走,他連忙轉過身,向屋外走去。這時,佳晶將那罐頭朝永旺的腳後跟扔過來,光噹一聲,罐頭瓶子砸破了,梨子與水在他的腳後跟潑灑開來。陳永旺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終於露出了本性,他指著佳晶怒吼著:

    「李佳晶,你跟老子聽著,老子今天是來看兒子的,你不要以為你長了那副臭臉色,就在老子面前撒潑,老子告訴你,你並值不了什麼,天底下比你美的女子多得是,老子過幾天就找一個美貌的黃花閨女給你看,氣死你這個**!」他走了幾步,轉過頭罵道,「你有什麼值得老子留戀的,不識抬舉的臭東西!……」

    他就這麼罵罵咧咧地走了。下午,他約了以前的三個哥們,在洛江街道的一餐館裡大吃大喝,喝酒中,他把今天所發生的事都一股腦地說與幾個哥們聽,還強調說受了李佳晶的羞辱,完全是秦小恆在後面搗鬼的緣故,秦小恆這樣做也是欺負了我姐,雖說他現在是我姐夫,不能把他傷筋動骨,但做個樣子嚇唬嚇唬他,也是很有必要的。要求三個哥們替他助助威,教訓一下秦小恆。三個哥們不明真相,也是臭味相投,加之吃了他的喝了他的,便醉醺醺地跟著陳永旺朝秦小恆家直奔而來。

    秦小恆一家人正準備吃晚飯,門前突然來了四個醉醺醺的漢子,他們一陣驚愕。陳永旺站在門前大叫:

    「秦小恆,你給老子出來,老子跟你有話說。」凶狠的語言隨著酒氣噴了出來。秦小恆見他喝得醺醺大醉,沒理他。陳愛琳見弟弟這樣子,急忙阻攔說:

    「永旺,在哪裡喝了幾口燒酒,到姐姐家撒野,你跟我滾開!」

    「姐,今天李佳晶羞辱了我,就是秦小恆搞的鬼,他們兩個勾勾搭搭,欺負我,也欺負了你,我今天非教訓他不可!」他瞪著血紅的眼說。

    「你不要在這裡放屁!誰欺負你了,誰欺負你姐了?秦小恆對我好好的。李佳晶不喜歡你,你就怨恨你姐夫?人不中用怪刀鈍(自己沒本事怨別人)!」愛琳嚴厲地反駁著,已挺著大肚子堵在門口,不讓幾個醉鬼進去。秦小恆護著妻子,瞪著他們,不與他們搭話。沈媽拿起一把揚叉,也站在兒媳身邊,憤怒地說:

    「陳永旺,你這二黃東西,你欺負小恆,是不是欺負你姐?」

    「姐,你還蒙在鼓裡,讓我們進去,好好教訓教訓他,也替你出出氣。」陳永旺說著,朝旁邊幾位看了一眼,幾個幫兇也捲起了袖子,朝前走了一步。

    陳愛琳怒不可遏,雙腳叉開,將大肚子挺得高高,左手叉腰,右手指著自己的大肚子說:

    「永旺,你來打,朝我這兒打,打你的外甥,來呀,打呀!」

    陳永旺沒想到姐姐會來這一招,一下子愣住了,只凶凶地用血紅的眼睛瞪著姐姐。這時,愛琳從大門角落裡拖過一把舊鐵鍬,對著幾個醉鬼說:

    「你們滾不滾?小心老子用爛鍬撮(砍)死你們,老子今天不認你這個弟弟,你以後再不要進我的門,你這個黃昏東西!」說著,將鐵鍬往前面拭了拭,做著撮(砍)他們的動作。此時,秦小恆倒不是擔心永旺打自己,而是害怕愛琳跌倒,出什麼意外,便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母親一手拿著揚叉,一手扶著愛琳,怒視著陳永旺。

    這時,後面一位醉鬼將永旺拉了拉,又在他耳邊悄悄地說了句清白話,示意永旺走開。這時,看熱鬧的人漸漸增多,有的人勸阻陳永旺說:

    「永旺,這年頭時節,你不要在你姐姐家鬧了,照你姐姐看,走吧。」

    「你姐懷身大肚的,小心動了你姐姐的身子,要是有個意外……」

    「永旺,你剛回來,怎麼在你姐姐家鬧事?」

    人們的勸說和指責,實際上是給了陳永旺一個下台的台階,他也乘機向三個同夥示了一下眼色,然後噴著酒氣,惡狠狠地對著秦小恆說:

    「秦小恆,老子今天看大家的面子,暫且饒了你,以後再找你算賬!」說完,四人穿過人群,向西走了。

    沈媽坐在桌旁生悶氣,秦小恆扶妻子到床邊坐下,心疼地說:

    「你要消消氣,要保重身體,保護我們的孩子。他這種人,本性難改,值不得我們生氣,心要放寬一點。」愛琳瞟了丈夫一眼,「哼」了一聲,說:

    「你該不會說我傻吧,你與李佳晶相好,我反而還衛護你。」

    「你說哪裡話,你明辨是非,相信丈夫,患難之際見真情,我非常感動。你是一個勇敢的妻子,是疼愛丈夫的妻子,是一個偉大的妻子,我……永遠愛你。」

    「你要知足,為了你,我可是把命都豁出去了。永旺這事,我還要跟我爸說一聲,讓爸好好地教訓他。……他也是受了佳晶的氣,一時想不通,才對你發氣的,你也要氣量大一些,不要懷恨在心。」

    屋外三三兩兩的人們還在議論此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們的冤結特殊而奇怪。」

    「陳永旺那時娶走了秦小恆的女友李佳晶,人家現在還了一個姐姐給他,也算是基本扯平了。秦小恆應該正確處理好這種關係,不應該與佳晶糾纏不清。」

    「秦小恆與李佳晶畢竟有過一段生死相戀的經歷,你能說叫他們不交往嗎?況且他們現在也是親戚。人家有交往就懷疑有那事,也是不應該,更不應該上門鬧事。」

    ……

    「陳愛琳這次表現不錯,關鍵時刻能顧全大局,體現了她的美德,秦小恆娶了她,沒虧,是上天賜予他的福分。如果是李佳晶,還不一定會這樣。」

    「如果是李佳晶,也就沒有這樣的矛盾了。」

    ……

    陳永旺這一次大鬧姐夫家的事,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話資料,人們不知道個中隱情,只憑自己的想像隨便評論,有批評陳永旺野性不改而為秦小恆叫屈的,也有說秦小恆不是的。很快,關於秦李之間的緋聞,像打電話一樣,傳遍了洛江河畔。陳永旺鬧事所掀起的緋聞風波,給秦小恆帶來了巨大的傷害,他心裡痛苦不堪。從此以後,這一對情敵郎舅之間的矛盾更大仇恨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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