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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49章 填土大會戰 文 / 周書祥

    填土大會戰

    秦小恆母親生日那天,也就是洛江中學新宿舍房頂蓋瓦竣工的一天。宿舍內的地基很低,需要填土近一米高,再夯實,整平。填土是個巨大的工程,17間寢室,每間約21平米,就是約21方土,17間就是350多方土。到哪兒取土,需要多少人力和資金,這都是洛江中學領導們要考慮的當務之急的大事。

    下了晚自習,辦公室裡還亮著燈光,趙校長主持召開了領導班子擴大會議,秦小恆、鄒萬海、左貴廷三個主任早就到了,列席會議的還有左新華、何桐偉、馬志輝、文柏、鄭娟娟、楊柳英等各班班主任。一副倦容的趙校長微笑著說:

    「大家辛苦了,緊張的教學,艱苦的建校,已經使大家不堪重負,現在下了晚自己還召集大家開會,實在對不起大家,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今晚主要是與大家商量新宿舍內面地基填土的事情,如果完全請別人填土,少說也得一萬元以上,就目前我校的經濟狀況來講,完全是不可能的。我們建這宿舍向銀行貸款2萬元,不知什麼時候才有錢還貸。我們還是想按原定方案進行,全體師生齊上陣,擔負起填土的重任。但什麼時間勞動,到哪兒取土,還得請大家商量商量。」

    ……

    一陣熱烈的討論後,終於統一了勞動時間,後天即星期六下午半天,星期天一整天。也統一了取土方案,避遠求近,就地取土,在新建宿舍的前面10米處向南開挖兩個池塘,取土填寢室,來年在池塘裡種上荷花,美化校園環境,這樣做一舉兩得。

    翌日早自習20分鐘後,各班班主任對學生進行了勞動前的艱苦奮鬥的思想教育工作,然後組織學生進行了熱烈的討論,同學們也形成了共識:讓我們用勤勞的雙手描繪學校美麗的圖景,用勞動的汗水在建校歷史上寫下壯麗的篇章。

    星期六下午,烈日炎炎,全校填土大會戰開始了。八個班師生按照指定的地點,指定的寢室,緊張而有序地挖土、運土、填土了。各班老師和幾個大個子學生挖土(因學生大都挖不動且速度慢),其餘的同學們抬的抬,挑的挑,500多人在近60米長的段面上來來往往,在17個室門裡穿梭不斷,熙熙攘攘,熱鬧非凡!在勞動隊伍中,有不少學生家長代替學生勞動的,他們一個人頂幾個人用,挑著滿宛大擔,在人群中穿梭著,汗水從他們臉上留下,也顧不上擦一下。其間,洛江小學吳老師挑著大擔泥土,汗水從他赤紅的臉上脖子上留下,浸濕了衣衫,全濕的白襯衫貼在後背上,背部肌肉清晰地印了出來。他碰見秦小恆,笑瞇瞇地說:

    「今天這勞動場景,使我想起了在東荊河大堤築堤的情景,那時簡直是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頭。」

    「真感謝吳老師的大力支持!您的孩子吳獻宇也學著您在挑著土,我叫他休息他不聽。」秦小恆感動地說。

    這時,滿臉大汗的左貴廷主任走了過來,笑著對秦小恆說:

    「秦主任,你班有3間任務,比別班多一間,我和趙校長商量好了,每班只留兩個老師,其餘的老師都來幫你,這樣做不虧你吧。」

    秦小恆一陣遲疑,滴著汗水的嘴邊帶著笑意,彭振勇老師高興的說:

    「好啊,這也顯得公平了。」正說著,趙校長和近十個老師拿著勞動工具紛紛朝這邊走來了。旁邊的馬志輝老師笑著說:

    「秦主任真是因禍得福,由劣勢變成優勢!」

    「馬老師,咱們合作吧,無論哪班先完成任務,都要幫助對方。」秦小恆連忙說。

    「好啊!」馬老師笑著說。

    天氣越來越炎熱,一絲風也沒有,天上的雲朵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太陽像一個熾熱的火球,在特意考驗著人們。在勞動的人群中,沒有哪一個不是汗流浹背。師生們承受著勞動的重荷,忍受著太陽的炙烤。這時,張會計和劉會計從離校100多米遠的棉花採購站的水井裡挑來了四大桶清涼可口的井水,放上白糖,用水瓢攪拌了,地上鋪著的白塑料紙上放了二十幾個碗。趙校長叫大家休息一下,按班輪流喝水,從一(1)班至二(4)班,再輪到老師。同學們拿了碗就從木桶裡舀水,然後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有的還要舀水二次。張會計笑著說:

    「大家喝好喝足,喝多少舀水多少,不要浪費了,這清涼的井水挑來太遠!」

    不到二十分鐘,四隻木桶的水都只剩一半了,張會計將它們合為兩桶,劉會計搶著挑起一擔空桶,向棉花採購站快步走去。當劉會計挑著滿滿的一旦井水朝勞動工地走來時,迎面碰上了挑著空桶走來的張會計,同學們都拿著空碗在焦急地等待。

    勞動又開始了。女教師鄭娟娟一邊挖著泥土,一邊對不遠處的楊柳英說:

    「楊老師,你手上有沒有水泡或者血泡?」

    「有一個小水泡影子,但不明顯。」楊老師看了一下手掌,笑著說,接著又問道,「你呢?」

    「我的小手指下邊有一個小血泡,但不是很疼。」鄭娟娟淌著汗,也笑著說。

    這時,肖嫂拿著一把鐵鍬過來了,問楊柳英說:

    「楊老師,你看見我們馬志輝沒有?」

    「馬老師很可能在室內平土,你去看看。」楊柳英用手指著斜對面說。

    肖嫂來到室內,看到丈夫正在碎土、平土,連忙幫著幹了起來。說:

    「志輝,這新寢室蓋起了,我們能不能搬到這兒住啊?」

    「怎麼不能呢,你幫我干,說不定這一間就分給我們住呢。」馬志輝嘴裡笑著,隨便敷衍著妻子,其實他根本不知道這新寢室究竟分給誰。

    這時,秦小恆的母親知道兒子的腰傷還沒有痊癒,也來到兒子班級的填土寢室,幫著兒子在室內碎土、平土。同學們每倒入一宛箕泥土,這位老母親都將泥土打碎,整平,忙個不停。趙校長挑著土進來,見到秦母,非常感歎地說:

    「您這大歲數了,還來幫忙,太感謝您啦!」

    「趙校長,你比我小不了幾歲,也同年青人一起幹,我要向你學習呢。」

    「您說到哪去了,我是應該的。」趙校長邊說,邊挑著空宛箕出去了。

    這時,左新華老師的妻子舒氏來到勞動工地,穿梭在繁忙的擔土的師生隊伍中,她在尋找著自己的丈夫,遇見了秦小恆,連忙問道:

    「秦主任,你看到我那新華沒有?」

    「有啥事?」秦小恆用手臂擦了一下汗,問道。

    「他早晨就說肚子疼的厲害,叫他請假,他不好意思請假。我想替他挖土。」

    「他在那邊!」秦小恆手指著右邊,心裡讚揚著左老師帶病勞動的精神。

    舒氏連忙穿過忙碌的人群,來到丈夫面前,只見丈夫正緊鎖著眉,汗水從他的臉面上直往下淌,雙手緊握著鐵鍬,在用力挖著泥土,往學生面前的宛箕裡上土,全然不知妻子的到來。

    「新華,你肚子還疼嗎?我來換你!」舒氏突然向丈夫說。

    左新華一驚,抬頭看見妻子來到,心裡一怔,連忙說:

    「你來的正好,我肚子疼得不行,你替我挖土。」說著,將鐵鍬遞給妻子。

    妻子接過鍬,邊挖邊說:

    「你到衛生所去看看病,不要緊(久)拖啦!」

    左新華俯下身子,嘴裡吐了一口帶著酸味的黃水,雙手緊捂著腹部,臉上現出難堪的神情。他想到了去衛生所看病,剛從擔土的人群中走了七、八步,又站住了。他不願使忙碌的人們誤解,說他臨陣脫逃,他又忍著腹痛,往回走。此時,一學生宛箕的繩索斷了,滿宛箕的泥土潑在地上,左新華連忙俯下身子,將斷了的繩索結了起來,然後用手將泥土捧進宛箕裡。他隨著學生來到自己班填土的寢室,拿起一把鋤頭,忍著腹痛繼續在室內碎土、平土。

    妻子舒氏以為丈夫去了醫院,心裡放鬆了許多,手裡一個勁兒地挖土,往學生的宛箕裡上土。

    緊張的勞動進行了四個多鐘頭,師生們已累得精疲力竭,趙校長宣佈今日勞動結束,明日再干。師生們雖身軀疲憊,但看到挖出的池塘的雛形,聞著寢室內新填的泥土的芬香,臉上還是充滿了笑容。

    趙校長與左貴廷逐一檢查室內時,發現班主任都沒離去,他們都在自己班上負責的寢室內繼續碎土、平土,心裡無比感動。儘管趙校長一一勸他們休息,但他們仍然在各自的崗位上勞作,直到把新土碎完平整完才離去。

    舒氏回到寢室,兩個孩子在一台黑白電視機前看湖北電視節目,問他們,爸爸回來了沒有,孩子說沒。她以為丈夫在醫院看病,趕忙生火做飯。他還燒了一茶瓶熱水,是為丈夫準備的,丈夫胃病有些特別,無論天氣多麼炎熱,都不能喝涼水,只能喝熱水。終於等到一臉憔悴的丈夫回來,急忙問他:

    「新華,醫生咋說啦,肚子疼是什麼原因?」

    「這……我……我沒去看病,——我怕人家說我臨陣脫逃。」新華笑了笑。

    「你這個人啦,跟趙校長說清楚不就行了,你太傻!把身體托病了怎麼辦?……不行,你現在一定要去看病!」

    左新華想到明天還要繼續填土勞動,要是明天肚子疼又發了怎麼辦,還是乘著暮色去了醫院。

    晚上,秦小恆問母親累不累,母親笑了笑,說,搞勞動肯定累,說不累那是假話。母親關心著兒子說:

    「恆兒,去年為建校你從高牆上摔下來,腰骨頭摔傷,現在挖土要注意呢!」

    「現在是有點隱隱作痛,但不要緊,就怕變天色,一旦變天色,腰部就疼。媽,您放心。……媽,明天您就不要幫我了,那活兒太累。」

    「你班有三間填土任務,別班只有兩間任務,媽怎麼不幫你呢?」

    「還有上十個老師幫我呢,比二十個學生要強,您放心。」

    晚上,秦小恆躺在床上,一邊揉著酸痛的腰部,一邊看著身邊的妻子陳愛琳和熟睡的女兒育葵,不禁想起了李佳晶。雖然相距不遠,但工作繁忙,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與她見面了,她現在身體和精神狀況如何,她的母親身體如何,他都非常牽掛。……突然,陳永旺那猙獰的面容,那高舉著菜刀的手又在他面前出現了,……難道我就怕他嗎?我與佳晶正常的交往還懼怕別人的阻攔嗎?不!絕對不能!這世上,我就牽掛佳晶,就牽掛這心上的人!……他就這麼想著,心裡念著,就在這種思念中,他終於入夢了。半夜,夢中的秦小恆嘴裡忽然喊了起來:

    「佳晶——佳晶——你……不要跳河!不要跳河!」

    叫聲驚醒了身旁的妻子陳愛琳,她清楚地聽到了丈夫呼喊佳晶的聲音,非常惱怒,她一骨碌爬起來,拉亮電燈,揪著丈夫的耳朵說:

    「夢裡都在喊佳晶,叫你喊,叫你喊!」她一邊說,一邊擰著他的耳朵。

    秦小恆被妻子擰醒了,剛才夢中的情景依然存在,非常痛惜地說:

    「她要跳河,我要救她,你為什麼不讓我救她?」

    「我讓你救!我讓你救!」愛琳一邊妒忌地叫著,一邊繼續擰他的耳朵。

    「哎呀!哎呀!我……我……不救……不救……行……行嗎?」他開始清醒了,竟然隨口說出了帶有雙關意思的話。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天勞動累得要死,你都想著她,不用說平時了,你心裡就只有佳晶,沒有老娘!」她擰著他耳朵的手沒有放鬆。

    「都有,都有!……不……不,心裡只有你!」他耳朵疼得不行,哀叫著。

    她想起了弟弟永旺的話:姐,你要注意,李佳晶的那雙長辮子,秦小恆肯定藏著。她沒有放鬆擰著他耳朵的手,憤怒地說:

    「你說你心裡只有我,那……李佳晶那……」剛想說出「那雙長辮子」,但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進去,因為她覺得現在還不能說,萬一說漏了嘴,他藏得更隱蔽,以後就不好尋找了,也就拿不住他的把柄了。想到這兒,擰他耳朵的手也鬆開了。便裝出一副笑臉說,「以後,你心裡真是只有我,我就是跟著你吃糠咽菜也覺得幸福,就怕你三心二意!」

    「哪能讓你吃糠咽菜呢,你又不是一頭豬?」秦小恆摸著發疼的耳朵,笑著說。

    「在這家裡,老娘就是一頭豬,被你哄得團團轉。」她紅著臉撅著嘴說。

    「我的好娘子,睡覺,睡覺!明天還要填土,拚命大干呢。」說著,他閉上眼睛,回想著剛才怎麼在夢中喊了「李佳晶」,叮囑自己以後千萬別暴露心裡對佳晶的思念,免得愛琳吃醋。他就這麼迷迷糊糊地想著,不一會兒,又打起了呼嚕。愛琳睡不著,見他呼嚕呼嚕的,便說了句:「真是個沒臉色的。」也就熄了燈,勉強倒下。

    翌日,是個特殊的星期天,太陽剛從地平線上升起,學校領導和各班主任早就來到填土工地,商量著今日勞動事宜。不多時,各班學生和老師們也陸續來到工地,也有很多家長,在各自的段面上集合了,領導和老師們都紛紛向家長們表示感謝。半個多鐘頭後,勞動又開始了,工地上又沸騰起來了。開挖的池塘漸漸深了,慢慢地有水滲出,師生們索性脫掉鞋子,打起赤腳幹了起來。人們的汗水滴落在泥土上,新挖的泥土混合著師生們的汗水,瀰漫出一種特有的香味。

    這時,趙校長看見,在勞動隊伍中,家長們都挑著滿宛大擔泥土在快速奔走著,他們成了勞動的主力,心裡非常感動。他連忙叫張會計去棉花採購站擔井水的時候,順便到小賣部買幾包香煙和幾盒火柴。二十多分鐘後,趙校長、張會計等向學生家長們一一奉煙,並給他們點上火,向他們表示感謝。

    左新華老師肚子還是有點疼,便吃了幾片止疼藥,堅持帶領學生們勞動,因為他的任務不能交給別人,實在不好開口增加別人的負擔。

    秦小恆班比別班多一間填土任務,雖說有上十個老師協助挑土填土,但碎土、平土的事,他不好開口讓老師們干,自己默默地承受著這個任務。秦母又拿著鋤頭來到兒子班級的填土寢室碎土、平土了,儘管兒子勸說著母親,但母親還是心疼兒子,揮灑著汗水繼續幫兒子幹了起來。

    上午勞動結束時,各班填土任務均已基本完成,只剩下剎尾了。

    下午,勞動了一個多鐘頭,各班填土陸續結束。學生和家長們都陸續回家,室內只有各班主任及其部分家屬幫著碎土、平土,顯然,這些班主任的家屬們已把學校的事情當著己任,在幫著丈夫繼續平整地基。師生們看到室內墊高的新土,又看到新挖的兩個池塘,心裡充滿了喜悅,明年滿池的荷花美景已經在他們臉上提前開放了。學生們走後,所有老師又拿起鐵鍬,打著赤腳,在整理著新挖的池塘,在四方取正,在塘底削平。勞動的笑聲從池塘裡飛上上空,飛到洛江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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