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114章 春蠶到死絲方盡 文 / 周書祥

    春蠶到死絲方盡

    切除了一截癌變的直腸，又經過了一段時間放療後的左貴庭，腰裡掛著塑料袋回到了學校。在妻子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體有了一些好轉，就去找羅校長要求上課。羅校長和謝副校長、秦副校長以及佳愛幼兒園的李園長在會議室裡研究學校工作，看見左副校長穿著一個較寬敞的褂子，腳步無力地走進來，心裡一陣憐惜。秦小恆連忙上前將他扶著，扶到凳子跟前，讓他坐下。

    「左校長，現在放療後，身體感覺怎樣？」羅校長關心地問。

    「這幾天我感覺好了些，雖說腰裡掛了個塑料袋，但我穿上大褂子，上課時學生不會受到影響的，我想，我還是給學生上課，請你們安排我上課吧。」左貴庭說著，用他那無神的眼睛，瞧瞧羅校長，又看看謝副校長和秦小恆夫婦。

    「左校長，不是我們不讓你上課，我們實在是不忍心啊！在你這種病情下，如果我還讓你上課，我會受到人們良心的譴責的，況且，你的家人怎麼理解啊？」羅校長無比痛心且推心置腹地說。

    左貴庭看著這幾位領導，帶著笑容輕聲說：

    「羅校長，你們這幾位領導都在，請讓我說幾句心裡話吧，我當我妻子說過，我左貴庭絕對不是出風頭，程英雄，稱好漢，我實在捨不得我與大家一道艱苦奮鬥建立起來的這所學校，捨不得離開我朝夕相處的老師們，捨不得我的工作崗位。如果讓我休息，我就覺得我已經是離開了剛才所說的一切，也就是說，我的生命已經過早的終結了。為了使我的生命盡可能的延長一些，請你們還是安排我上課吧，我會像以前一樣，認真備課、講課、批改作業的。」

    大家看著他，心裡無比感動，但沒有誰表態讓他上課。他又說：

    「請大家接受我的請求，現在，對於我來說，上課就是我生命的延續，我不想過早的死亡。」說著，他的眼裡充滿了淚水。

    大家面面相覷，都不好表態，但他那誠懇的語言，感人的精神，還是使大家動了心，覺得不隨他的心願，也是對不起他，對他的情緒也有所影響。最終，羅校長同大家商量一番，同意他只帶一個班的數學，並說：

    「左校長，這一個班的數學連同晚自習在內，一個星期也有十幾節課呢，如果你覺得受不了，就馬上給謝副校長說一聲，我們立即安排人替換你。」

    「這樣也好，謝謝大家的關心！」

    「現在，就左校長在此，我們還就愛生樓和佳愛幼兒園的建設問題商量一下。」羅校長看了看大家，又說，「這兩處建設，都是洛江中學的校舍，是一個整體單位的建設，在平時的運作中，在資金的投入上，很多方面不好分開，我想，這一個單位的兩處建設，以後的資金運作是不是採取一種新的管理方法？」

    「羅校長所說的問題，我平時就在想，既然佳愛幼兒園是洛江中學的附屬幼兒園，是屬於洛江中學的，為什麼在建設資金上要分開核算呢，早就應該合在一起，統一資金安排，統一購物，統一建設，這樣可以節約大量人力物力，節約管理上的許多麻煩……」左貴庭聲音輕輕語氣和緩地說。

    大家一番討論，都覺得左副校長說的有理，最後，全體領導一致同意，從現在開始，以後兩樓的建設不分你我，資金統一，購物統一，建校管理統一，師傅小工也統一。羅校長問李佳晶：

    「李園長，你看怎麼？」

    「我完全贊同，我以前也有這種想法，我只是不好說而已。」佳晶微笑著說。

    領導們又研究了幼兒園的宣傳和招生工作，還研究了幼兒園和接送的校車等事情。他們直到中午才離開。

    秦小恆與李佳晶夫婦來到寢室裡，為左副校長感人的舉動而議論著。

    「左校長真是個非常好的同志，他到了這種地步還想著學校工作，想著上課，一點兒也不悲觀……」佳晶十分感動地說。

    「他的這種人格魅力值得我們每一個同志學習……」秦小恆也讚揚說。

    他們夫妻倆談了好一會，又談到他們自己的事情上來。佳晶倒在小恆懷裡說：

    「小恆，我們結婚已經有一年半了，你想沒想過我們倆的事？」

    「什麼事……」小恆不解地問。

    「……我想為你生個孩子。」佳晶遲疑一會兒說，「我與陳永旺離婚時定了離婚協議的，兒子小龍判歸陳家……那就是說，我的戶籍上沒有孩子。根據計劃生育法，我與你可以生個孩子。」

    「好哇，我早就有這種想法。生個娃娃，也是我們這輩子愛情的結晶呢。」小恆高興地說。

    佳晶幸福地依偎在丈夫懷裡，接受他甜蜜的親吻，又體驗他舒心的親撫。

    左貴庭又開始給學生上課了，他穿著寬大的上衣，以掩蓋腰間所掛著的塑料袋，儘管同學們都知道左老師動了手術後，排泄物從軟管裡流到腰間的塑料袋裡，但他們為老師的精神深深感動，都當著沒這回事兒一樣，非常認真地聽老師講課。羅校長與秦小恆從教室旁走過，從窗戶裡看到左貴庭艱難地給學生講課的情景，心裡無比憐惜，無比感動。

    就這樣，左貴庭在同病魔作頑強鬥爭的同時，仍然堅持著為學生上課。

    時間在一天天過去，癌細胞也在一天天地吞噬著左貴庭的血肉。他在用上課同病魔賽跑，力爭在生命的有限期多為學生上幾節課，多為學校做一些工作。

    快要放暑假了，學校愛生樓和佳愛幼兒園經過了兩年半的艱難建設，終於竣工了。左貴庭同全校師生一起，高興地參加了這個具有歷史意義的兩樓竣工典禮大會。會後，他的心情激動不已，可是，他的病情卻更加嚴重了，連走路都非常費力，學校老師和領導們一再要求他休息，再不要上課了，但他還是要堅持上課，他對大家說：

    「我知道我的病情嚴重了，但我不會悲觀的，我活一天就要活得有意義，我要在洛江中學新的教學樓裡給學生上課，這是我生命的更有意義的延續，請你們滿足我的心願吧！」

    看著他那發自肺腑的請求，領導們只得含著眼淚答應了他。在新教學樓裡，左貴庭忍著病痛的折磨，腰間掛著塑料吊袋繼續為學生講課。一天上午，他在為學生講解一元二次方程的解法，在黑板上板書：

    ax2＋bx＋c﹦0（一元二次方程的一般式）

    他臉色蒼白，額上臉上都沁出細小的汗珠。他還是吃力地講到：同學們，解一元二次方程有四種解法，即1直接開平方法；2、配方法；3、公式法；4、因式分解法。首先，我給大家講直接開平方法。所謂直接開平方法就是用直接開平方求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方法。例如（他邊講邊在黑板上板書），解方程（1）(3x+1)^2=7（2）9x^2-24x+16=11分析：方程（1）顯然用直接開平方法好做，方程（2）左邊是完全平方式(3x-4)^2，右邊=11>0，所以此方程也可用直接開平方法解。解（1）∵(3x+1)^2=7∴3x+1=±√7(注意不要丟解符號)即3x=-1±√7∴x=﹙﹣1±√7﹚/3……

    正當他拿著粉筆的右手在黑板上再要寫字的時候，突然，這隻手卻再也舉不動了，他雙手扒在黑板上，漸漸地，他身子向下墜著，面前的學生連忙上前扶著老師。他已經完全喪失了力氣，就著學生的攙扶，無力地癱軟在地上了。

    左老師倒在講台上的消息立即傳給了羅校長和秦小恆等老師，他們立即把他抬到他的寢室裡，放在一個躺椅上。大家和他的妻子站在他身旁，看著他那枯槁的雙手，極度瘦弱而慘白的臉，心裡難受極了。他微閉著眼睛，從眼縫裡瞧著妻子，又微微看了看羅校長和秦副校長，眼眶裡沁出了眼淚。這時，站在屋子裡的人都流出了眼淚。一會兒，左貴庭勉強睜開眼睛，對著妻子及羅校長、秦小恆等人，用微弱的聲音非常吃力地說：

    「你們聽……聽著，我知道……我可能不會很久了，我說……幾句話，就當是我的……遺囑吧。」

    羅校長立即叫秦小恆用筆記下他下面的話：

    「我去世後，第一，不要開……追悼會……第二，喪事從簡……不搞俗人之舉……第三，將我的骨灰……拿一半，撒到……教學樓後面的場地上……因為……我要……和學校永遠在一起，……永遠留在……洛江中學……這塊土地上……」說完，他微閉眼睛，艱難地呼吸著。

    大家心痛地看著他，只見他的胸部微微起伏，一副枯槁的雙手無力地耷拉在躺椅的兩邊。他的妻子將他的雙手拿起，放到他的身子上。

    羅校長無比感動地說：

    「左校長在這種嚴重的病情下堅持給學生上課，最終倒在講台上，這種精神的確是感天地，動山河，我們洛江中學全體師生將永遠不會忘記左校長忠誠黨的教育事業的偉大精神，永遠不會忘記左校長這種『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的崇高品質……」

    他已經無力走動了，羅校長安排老師配合他的妻子輪流照看他。李佳晶和秦小恆一有空就來看望他，可左貴庭有了些氣力就當他們說：

    「你們……都有事，特別是……李園長，還要創辦……幼兒園，很忙，以後，就……就不要……來我這裡了。」

    李佳晶眼裡噙著淚水，說：

    「左校長，你是一個優秀的同志，我們要學習你一心為學校著想的精神，你高尚的人格，崇高的愛校精神，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的。」

    秦小恆也動情地說：

    「左校長這種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精神，值得我們永遠學習。……你要安靜地休息呀。」

    ……

    洛江中學中考已經順利結束了。這次中考，學校又取得了優異成績。與以往不同的是——報考中專已經在人們心中淡薄了，衡量一個學校中考的好壞，就是看考了多少個重點高中。洛江中學此次中考有6個學生越過了重點高中的起分線，十幾個一類高中，比市教育局下達的指標超出了兩倍多。陳小龍是6個之一，被市重點高中錄取。陳家人都歡欣鼓舞。李佳晶和秦小恆也格外高興。

    暑假裡，學校領導和老師們配合左貴庭的妻子堅持輪流照看他，陪伴他度過生命的最後時光。

    8月底，新學期就要開學了，鎮教委許主任一行又來看望他，與他輕輕地說上幾句話，見他已經氣息奄奄，不能正常的說話了。許主任預感到事情的嚴重性，勸他的家人和學校領導將他拉回他的老家。

    9月2日，左貴庭同志在他的老家永遠閉上了眼睛，走完了他人生的最後歷程。此時，他才42歲，兩個孩子均沒有成年。滿頭白髮的母親抱著兒子的頭哭得死去活來，他的妻子躺在丈夫的身上哭成了一個淚人，嗓子已經嘶啞，說不出話來，兩個孩子伏在爸爸的遺體旁，撕心裂肺地哭喊著「爸爸！」「爸爸！」，可爸爸卻永遠不能回答這兩個心愛的兒子了。

    左貴庭同志身患晚期癌症，帶著化療後的嚴重病痛，拒絕了休息，仍然帶病工作。特別是手術切除直腸腰部改道後，仍關心著學校的工作，仍然腰部掛著吊袋以頑強的毅力站在講台上給學生上課，直到耗盡生命的最後能量而倒在講台上，充分體現了「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之生命的真正價值。他這種生命不息，工作不止的崇高精神，極大地感動著洛江中學全體師生，感動著洛江河畔的人們。

    洛江河盈滿淚水，為失去一個忠於黨忠於人民教育事業的好教師而痛心地哭泣，洛江河又漾起滾滾波濤，為這位人民的好教師唱著動情的讚歌……

    左貴庭同志永遠活在洛江中學師生們心中，永遠活在洛江人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