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盛世:復仇之刃 【萬更第四發2】 文 / 半面沙
嘴角勾起絕境中的微笑,她迅速貼身上前,復又和那個神劍隊員纏鬥起來。
「喂,你在搞什麼鬼,這娘們太狠,我快撐不住了!」饒是與傅之月對抗的神劍隊員身經百戰,也招架不住這種不要命的打法,衝著身後人大聲喊道。
「你再撐一會!」身後人毒蛇般細長的眼睛劃過不耐煩的神色,敷衍般道。
他回頭,深栗色的眼中只有詭譎的殘忍。
「看到了嗎?」即墨千歌在這時冷淡出聲。
「呸!」許隊長朝地上啐了一口,呼吸微微有些急促。
即墨千歌轉頭,語調依舊波瀾不驚:「怎麼樣?」
「真是太他娘嚇人了!」回憶起那個眼神,許隊長不禁爆了粗口。
他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收緊,那是感到危機的下意識動作。
「出乎許隊長意料了?」即墨千歌倒是沒有過大反應,還是那副泰然的樣子。
「你倒是什麼也不怕。」許隊長瞥了她一眼,一本正經道,「老子長這麼大,只在一個人眼睛裡看到過這種眼神。」
「哦?」即墨千歌挑眉。
提起這類人,許隊長的語氣有些沉重,眼中劃過一絲隱忍。
「那年,華夏最大的毒梟攜巨款潛逃東南亞,神劍奉命進行秘密追捕。
「當時的他身受重傷,要捉他根本易如反掌。
「可是我們沒有想到,就在我們殺光了他身邊的所有人,準備拘捕他的時候,他竟然爆發出最恐怖的力量。
「那是神劍付出代價最大的一次行動。神劍隊員折損過半,卻依然沒能拿下那個毒梟。
「最後,他身處絕境,手中的槍已經沒有子彈,卻沒有人敢上前活捉他。」
許隊長深陷往事之中,難以自拔。
他轉頭,看著即墨千歌,問道:「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他太強,強得一個眼神就足以震懾住所有人。」即墨千歌眼望前方,輕聲說道。
是的,太強了。強中自有強中手。神劍的如今年輕隊員們大都是在那次行動之後被吸納進入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年輕氣盛的他們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太多他們該怕的東西。
許隊長贊同地頷首,即使時隔多年,依然心有餘悸:「這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可怕的眼神。真是可惜了這麼個人才。」
倘若他不走彎路,或許可以很出色。
即墨千歌聽到他的話,心中泛起冷笑。
可惜嗎?
沒有人生而就會願意鋌而走險,幹些違法的勾當。
只是這世上蠱惑人心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金錢、權利、欲/望,或者僅僅只是一瞬間醜惡的想法,甚至不過是想活下去、活得好一點的初心。
所有人都只注視結果,卻從不屑於過程。這是人之本性。
在一點點嘗試的過程中逐漸違背初衷,直至萬劫不復,這也是人之本性。
人啊。
「來啊!來打敗我啊!」訓練場中,男子發了瘋似的朝著陸以南咆哮,週身縈繞著暴虐的氣息。
他的對面,陸以南抹去嘴角傷口浸出的血跡,一手緊按腹部,緩緩直起身子。
已過多時,卻仍有少許血液從他的指縫間流出,可見受傷之深。
「這就不行了嗎?懦夫!」男子的語氣似是嘲笑,細長如毒蛇的眼睛凝結著化不開的仇怨。
如重重黑霧籠罩的罪惡深淵。
「以南!」一聲急切的呼喚響起,女子手中長刀挑開重重阻攔,身形一個虛晃便來到了陸以南身旁。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陸以南眼中閃過希望的微光,隨即被冰冷的色彩覆蓋,一句呵斥脫口而出:「誰允許你來幫我的?」
女子手握長刀,爽朗一笑,語氣裡沒有絲毫扭捏:「我來都來了,你還好意思拒絕嗎?」
彷彿她並非置身殺機,只是一次尋常宴會的不請自到罷了。
陸以南望著她,複雜的眼神中有一絲無以言明的情緒,頃刻又被掩藏得極好。
「你來了,那就要做好一切準備。」半秒後,他輕聲說道。
「好。」她點頭,眼眸微瞇,冷冽地注視著對面瘋狂失控的毒蛇男子。
她在下定決心幫陸以南的一刻,她已做好一切惡戰的準備。
包括……死的準備。
不,不會的。所有人都會活著,好好地活著。
死的……只會是眼前之人!
握著長刀的手慢而堅定地抬起,刀尖劃破空氣,暗色刀鋒彷彿浸透了無盡殺伐和冷意,指向對面之人!
男子低眸,這一抹冰冷刺眼的鋒芒落在他的眼底,只泛起更嗜戰的笑意。
「陸以南,你這個救兵倒是有意思!居然敢拿刀對著我?」
「可惜,我最討厭別人這樣威脅我了。不如……」話鋒一轉,他邪氣地舔了舔乾澀的唇,語氣陰狠如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就把你握著這把刀的手送給我,當做補償吧。」
話音未落,一道血色暗芒已割開空間,飛射而出!
即墨千歌瞇眼望著訓練場中將要失控的一切,一絲帶著香甜血色的笑意浮上嘴角。
不等白亦念等幾人起身,她腳下一點,身形已飛快掠去。
年輕女子勾唇,墨發無風自動。暗色風衣翩飛,就像死神展開的巨大羽翼。
霎時間,她的週身刮起一陣陰風,隱隱有怨靈的哀嚎夾雜其中,那是死神之翼在揮舞。
不過一念之間,她已經來到傅之月面前,速度竟不輸一招殘影千障。
修長卻不纖細的手指伸出,直直迎向血色暗芒。
這看似不自量力的舉動引起了毒蛇男子的注意。他斂起那雙毒蛇般細長的眸子,栗色瞳孔彷彿要把黑衣女子的一切把戲收入眼中。
可惜事與願違。即墨千歌一直保持著這個動作,直到那道暗芒靠近之時,她忽然一躍而起,剛巧接住它。
這一瞬來得太快,也太突然,讓人難以捉摸。
她似乎早已算準了那光芒的運動軌跡,剛剛的動作,既是障眼法,也是挑釁。
嘲笑他的出手太過明顯,一眼就被看透嗎?還是在顯示自己胸有成竹,是整個棋盤的操縱者?——
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她亦出手,改變了遊戲設定。
即墨千歌擺了擺手,把玩著指尖的暗紅色飛刀,眼中勾勒起細碎的笑意。
「旋飛?吶,有趣。」她勾唇,淡笑,眸光帶著清淺的嘲弄。
飛刀作為暗器之一,又稱柳葉刀。主要的手法無非直飛和旋飛兩種,若耍得精巧,可以飛出十米距離。
如果她是常人,就這麼貿然徒手接刀,不被削去手指,也會被刀鋒把手割得血肉模糊。
可惜了,她不是。在她面前玩弄刀劍,無異班門弄斧。
會用刀用劍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能將一切化作刀劍,招招致命的人。
「唯有心懷刀意,才算真正會用刀。即使手中無刀,依然可以斬天破地。」即墨千歌手指一個用力,暗紅鋒利的刀尖割破了她的手指,一絲絲殷紅的血滲出,滴在刀刃上,凝結成詭異雜亂的花紋。
「我還輪不到你來說教!」男子不屑地冷哼,陰毒的目光死死地鎖在她身上,「你是誰?」
「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敢說的人,還指望別人自報家門?」即墨千歌冷冷諷刺。
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女人。男子眼中劃過狠辣的毒意。
身子一傾,腳下用力,已然猝不及防地靠近,手中暗藏的鋒芒流轉著詭異迷人的綠色光暈,向即墨千歌而去。
刀鋒薄如蟬翼,卻帶著不容人小覷的氣勢,直逼致命的心口處。
所有人心頭一滯,全身繃緊,悄悄握緊了手中武器。
唯有即墨千歌依舊站在那裡,看似毫無防備,嘴角卻一直帶笑。
這笑容,美得妖異,也自信得太過妖異。
男子瞥見她的笑容,心中升起一股異樣,在看到她的手時,更加大驚失色。
他強行後仰,同時,握著匕首的手向後一抬,試圖拉住自己的動作。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碧綠的刀鋒與憑空出現的耀眼銀芒相遇,一縷陽光透過窗玻璃,正好照在刀面上,反射出一陣極強的光芒。
所有人都不適應地閉眼,待銀光散盡,再睜眼時,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兩柄一模一樣的短刀相橫,抵在男子脖頸上。
而男子原先手中的刀,早已不知在何時落地,碧綠的毒液失去了毒性,變成了無害的透明色,在地上緩緩流淌。
「說,你是誰?」即墨千歌湊在他耳邊,語調輕柔得恍如呢喃細語。
男子眼神有一瞬動搖,剛剛啟唇,又猛然想起什麼,眼中重又歸於清明。
「不說嗎?」即墨千歌挑眉,手上的神裁之刃下了兩分,已經有絲絲血液滲出。
男子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她,忽然笑了:「你再怎麼威脅我,也是沒用的。」
「是嗎?」刀鋒上陰冷的寒意滲入肌膚,一如冰冷的話語,明明語氣含笑,卻絲毫不能掩飾其中的冷意。
「只要我想,我可以有一千種辦法讓你開口。」即墨千歌湊上前,詭秘勾唇。
「可惜,你用不上了!」男子倏然抬頭,堅毅的面容上逐漸浮現出和眼睛一般陰暗毒辣的笑意。
即墨千歌皺眉,下一時,黑洞洞的槍口已經指向她的胸口。
手指扣在扳機上,隨時都能將漆黑的子彈推入她的胸膛。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槍口快!」男子眼中浮現出近乎扭曲的笑意,那是不擇手段者得勝後變/態的快感。
他得意地看著即墨千歌緩緩鬆手,神裁之刃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卻不知,這並非認輸的信號,而是死神的號角聲。
「不是說不允許帶槍支的嗎?」一直觀戰的白亦念皺眉。
身旁安璟勾起嘴角,露出了戲謔的弧度:「看來那人來這裡的目的根本不是充當陪練。」
白亦念的臉色冷了下來,手中長鞭一甩,就要過去幫忙。
「別衝動。」安璟一把拉住了她。
白亦念杏眸一瞪,叉著腰冷喝道:「你沒看到現在是什麼情況嗎?再不幫忙,大小姐很可能出事!」
頓了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垂著眼,冷笑一聲:「如果怕死,那你就一個人怕死好了!」
「你!」安璟鏡片後的眼中劃過陰暗的光芒,一把拽過她,盯著她手中的長鞭,若有所思道:「二凰,你去幫忙。」
白亦念手中的長鞭發出嗡嗡的震動,既像是雀躍,也像不滿。
「你如果不去,我就讓青溯拔你的毛了!」安璟挑了挑眉,笑容裡有股說不出的……猥瑣。
長鞭的震動更加明顯,終於,它似乎任忍無可忍,一道凌厲鳳嘯劃破天地,白亦念手中的長鞭化作一道黑色光芒,沖天而起。
當然,這是在特殊異能者眼中。其他人至多聽到了那一聲刺透耳膜的尖利嘯聲,手中動作都不由自主慢了幾分。
一隻通體黑羽的鳳凰盤旋在訓練場之上,銳利的獸瞳正惡狠狠地瞪著安璟。
它張了張鳥喙,吐出的竟是人言:「臭小子,管好你那條小蛇!」
該死,這小子居然用它最愛惜的羽毛威脅它,還是不是人了!
知不知道鳳凰的羽毛有多珍貴啊嚶嚶!喪心病狂!
腹誹歸腹誹,二凰卻不敢真的說出來,在某人明晃晃寫著「等我來拔毛」的眼神中,猛地一扇寬大的羽翼,衝向挾持著即墨千歌的男子。
四周只覺一陣狂風湧動,黑色影子一閃而過,快得讓人瞇眼都難以看清。
靈獸是不屬於人界的存在,一般人無法看到它們。
然而這一道黑色劍影卻清晰地映在了男子的眼底。
手指一用力,在二凰翅膀扇動的勁風波及到之前,扣下扳機!
「卡!」手槍只發出了一聲啞響,卻沒有子彈從槍口劃出。
男子抬頭,猛然對上即墨千歌嘴角無聲無息的冷笑。
她一直半握的手指猛然張開,幾枚子彈從她指縫中掉下,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強大的勁風襲來,她佇立在風中,高束的長髮被風吹亂,腳下卻不顯半分踉蹌,愈發美得攝魂奪魄。
黑色鳳凰盤旋在她頭頂,最後收起羽翼,棲在虛空,冷冷俯瞰這一切。
男子則被這陣狂風擊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好幾步。
一把長刀剛好迎在他身後,閃著寒光的刀刃深深沒入他的後背,冰冷的刀尖甚至能感覺到被洞穿的柔軟在跳動!
「阿月!」陸以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傅之月緊握長刀的手一顫,繼而狠狠拔出。
艷烈的血噴射而出,動脈的極高血壓將血綻放成花。
「叮!」手指無力地鬆開,長刀鏘然落地。
男子不甘地倒下,五官扭曲,細長的眼中劃過詭異的紅光。
傅之月盯著他猙獰的死相,大腦一片空白,腿腳一軟,竟跪倒在被罪惡污血浸染的地面上。
靜,四周只餘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傅之月的身上,有震驚、有驚恐、還有……木然。
她失神地望著地上,嘲諷地掀起唇角。
真好啊。到頭來,第一個手染人命的,是她。
鹹澀的液體從眼眶中流出,不知是迷茫,還是懺悔。
深黑窈窕的人影走到她身旁,白皙卻不細膩的手指劃過她的臉龐,輕輕揩去流下的淚珠。
傅之月呆愣著,任由那隻手在她的臉上拭去眼淚,沒有絲毫反應。
手順著她臉頰的輪廓向下移,一直到下巴的地方,猛然鉗起。
傅之月吃痛,回過神來,錯愕地看著面前清絕出塵的女子。
即墨千歌半蹲著身子,只手鉗著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眼睛,仰視自己。
一筆一劃都完美若天成的眼眸半瞇,閃爍著深沉冷酷的光澤。
「你在怕。」朱唇輕啟,毫不委婉地道破事實。
傅之月不語,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目光呆滯。
「既然你到了這裡,並且走到了這一步,那就沒有什麼可以怕的了。」睥睨天下的氣勢盡數外放,讓人有一瞬恍惚,感覺自己正站在中世紀國外宮廷,覲見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
即墨千歌謔弄地輕笑,笑聲裡透出讓人不寒而慄的冷意:「這世上既然有廣佈恩澤、普度眾生的善人,就注定要有維持殺戮規則的惡者。」
「沒有人給善惡以絕對定義,那麼做這個惡人,又有何不可?」她的手一鬆,走向被傅之月一刀穿心的男子面前,拂手將他的眼睛合上,淡淡道。
「看看吶,那些滿盤皆贏的人,哪個是善人……至多戴著副面具罷了。在這個永夜時代,一切光芒都是假象。」
心狠好啊,心狠了就無所畏懼。
這個世界需要光,也需要暗。
她不會去打破這微妙的平衡。相反,她需要一把刀,能更好地切割光暗。
這把刀,絕對不能懼怕血腥。它必須鋒利,而且永遠鋒利。
即墨千歌一席話落下,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
這種話說出來,把滿城權貴都置於何地?
狂,太狂。
再看說話人,嘴角還噙著一貫的笑意,優雅得驚為天人。
能笑吟吟說出這種話的,不是不諳世事,就是張狂到了極點。
然而即墨千歌既非前者,也非後者。
周圍人臉色的變化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一股濃濃的忌憚從他們的身上散發出來,即墨千歌滿意地摸了摸下巴。
垂眸看著躺倒在地上的屍體,她眼神微閃,拾起掉落在地的神裁之刃,刀背透著涼意,拍了拍這具屍體的臉,冷不防一刀劃下——
「哧!」刀鋒劃破皮肉的鈍聲微不可聞,隨即被隱沒在眾人的抽氣聲中。
不是因為即墨千歌的下手之狠,而是因為那刀下截然不同的臉。
隨著刀落,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氣。
這回清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生平最詭異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