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古怪的警察 文 / 貝金卡人
……
砰砰砰,是誰在敲門。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摸摸身上,並沒缺少什麼,摸摸後腦勺,腫了一個皰,刀切似地疼,但沒有流血。就在昨天晚上,不知是誰在我這兒打了一棍。
我翻身摸床頭,發現背包還在。我深吸了一口有些濕涼的晨風,從床底拉出背包,拉開拉鏈,看見那要命的竹筒還在那兒。
窗外鳥鳴啾啾,橙汁似的曙光照進窗戶。
一切都那麼虛幻,那麼不真實。
我想,那也許那只是一場惡夢。
絕大多數人夢醒後都會忘記夢中所發生的事件,而我卻記憶猶新,歷歷在目。這對於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我總是美夢少之又少,噩夢接二連三。
砰砰砰,門板響起來。
我感覺身上有些酸痛,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轉頭看見桌子橫在窗下,上面放著我的平板電腦,旁邊是我的手機。
門那裡的光線突然變得很強烈,不知何時,它已被人推開。我的眼睛只看見門口豎著一個清麗脫俗的「1」字。
我閉上眼睛幾秒鐘,再次睜開,才認出是昨天才認識的小婉,她仍然穿著短裙制服,兩條勻稱的**並得緊緊的,俏麗而端莊。
「昨天晚上睡得很晚嗎?」她望著我有些浮腫的臉龐說,那聲音像林中鳥一樣婉轉悅耳。
「是啊。」我用被子蒙著上身。
「晚上有蚊子?」
「沒有。」我心裡開始納悶:是啊,在夏天,在湖畔,在一棟被樹葉像蠶繭包裹起來的老房子裡,竟然沒有一個蚊子?
「你的運氣好,在你來之前,昨天早上我們剛在房子四周噴了殺蟲劑。」
「哦,原來是這樣。」
「你快起來吧。食堂都關門了。鄭部長沒看見你,叫我來找你。我拿了一籠湯包、一碗粥放在保衛部了。」她說話的樣子很好看,雖然沒笑,卻讓人感覺很舒服。小婉?小婉?哦,她跟我小說裡女主人公的名字中都有一個婉字。難怪我昨天聽到這個名字時一愣。
「謝謝你!小婉。」我說。
「不客氣。」她轉過身給了我一個俏麗的背影,向左邊的樓梯口走去。
我掀開被子,穿上深藍色的t恤,在被窩裡套上褲子。
我站起身再次察看屋裡,確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我幾乎就要認定昨夜的驚悚遭遇一如往常,只是一場有些嚇人的夢而已。
我的手伸到床下摸出洗臉盆,到洗漱間去了一趟又回到房間。我放下盆,將毛巾擰乾,和牙膏牙刷一齊壓進一個塑料盒中,塞進背包側面的網兜裡,挎到肩上。
我踩著樓梯下到一樓,走進保衛部辦公室。
鄭部長穩穩地靠在椅背上。「左編輯,我們這裡住宿條件有限,昨晚上沒睡好吧。」
我把昨晚上的詭異事件講了一遍。當然,我省卻了自己幾乎被嚇暈的情形。海明威說過,每個人都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尊嚴。
鄭部長坐直腰板,把早點推到我跟前。
「先過早。」他說。
我坐到塑料凳子上開始吃已經涼了的早點。
我昨天一忙就忘記告訴你了,我們保衛部的大美女小婉晚上喜歡夢遊。
「夢遊?那都要嚇死人了。」我彷彿覺得自己說了一句冷笑語,心裡卻在打鼓:那恐怖的場景真的是小婉夢遊造成的嗎?
鄭部長卻沒有笑。「是有些嚇人,所以我昨天問你膽子大不大。不過你別怕,今晚上我們給你換個地方。」
「不用換。主要是停了電沒辦法用電腦。」我還嘴硬。
「必須換。」他表情嚴肅地說。
我將眼睛從盤子裡抬起來,疑惑地望向他。
「昨天晚上保衛部大樓後面的樹林裡死了一個人。」
「啊?!誰呀?」我吃了一驚。
「我們保衛部的副部長譚文虎。」他把眼睛看向門外,好像那裡正有一個人走進來似的。「他在前天請了一星期的假,說準備回老家探親。今天早上七點交班巡邏時,我們的保安隊員卻發現他死在樹林裡,就打了110。現
看書『、網^女生,下腳步向白圈裡眺望,看不清死者的面容,卻可以看見他身上的黑衣。由於沾滿凝固的血液,他的黑衣上好像塗了一層油漆,油光光的。他的右手捂著自己歪在一邊的脖子,臉部扭曲得可怕。
橫屍草叢的黑影與昨夜出現在我房裡的黑影兩相重疊,真實得近乎虛幻。
回首牆腳下的白線,正對著我昨夜的睡房的窗戶。我覺得脊背一陣發涼,口乾舌燥,想喝水。我回到保衛部辦公室,找鄭部長要了一個一次性杯子,站在飲水機邊上連喝了三杯。這時,有兩名刑警走進來,說要找當事人單獨談話。鄭部長自動站起來向門外走出去,還順手將油漆斑駁的門關上了。
兩位刑警並排坐到鄭部長剛才坐的位置上,左邊一人稍黑稍胖,個子比旁邊一個大一圈,足足有一米八五的樣子,坐在那兒像一座黑塔。他手上拿著一副白手套;右邊一個稍瘦稍矮,面皮白淨,跟我差不多高,只有一米七四左右,他打開面前的筆記本,拿起一支筆。在他的左手邊還平躺著一支錄音筆。
我坐到桌子另一邊,正好與他們面對面。突然,兩人怔怔地望著我,又轉頭相互對視了幾秒,然後又轉過頭來滿臉狐疑地望著我,半天也沒說一句話。
我看見拿白手套的警察突然將右手放在腰間的槍套上。拿筆的則突然將筆擱在桌上,將手伸進褲兜裡,又抽出來放到桌面下方。我分明感覺他手裡正拿著一個東西對準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把手槍。
我滿臉吃驚地看著他們,搞不懂他們在幹什麼。他們不可能一見面就朝我開槍吧,我又不是罪犯。
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交換了一下眼色,「黑塔」率先開口問:「你認識我嗎?」
我詫異地搖頭,「不認識啊?!」
「不認識?!」白面警察轉頭看了一眼「黑塔」。
兩人的表情明顯鬆弛下來,但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改變。
「你叫什麼名字?」「黑塔」緊盯著我的眼睛,好像一旦我答錯他就會一槍斃了我似的。
「左焰。」
「你認識他嗎?」
我看看白面警察,「不認識。」
兩人目不轉睛地觀察著我的面部,好像要看穿我是真是假一樣。
「你的工作單位?」「黑塔」說完,將嘴巴緊緊合在一起,展現出一副不容拒絕的樣子。
「湖北古畫出版社。」我理直氣壯地說。
兩人同時互望了一眼。白面警察低頭笑了笑,低聲說:「我還以為見鬼了。」他將隱藏在桌面下的手插入褲兜,重新放到桌子上,拿起筆。「黑塔」也會意地笑了一笑,將腰間的重新放到桌子上,屋裡箭拔弩張的氣氛陡然消失了。
「黑塔」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幾乎不假思索地向我拋來一連串問題。
「年齡?」
「二十六。」
「民族?」
「土家。」
「籍貫?」
「湖北省恩施州利川市黃金鎮。」
「家庭成員?」
「單身。」
他莫名其妙地望了我一眼,不滿意我的回答。「你的父母姓名?」
「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哦。」他低下頭,好像明白了什麼似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白面警察,很快又開始向我發問:「結婚沒有?」
「沒有。」我回答問題的時候,看見白面警察時不時地笑著,好像我不是在配合他們做調查,而是在說相聲似的。
「性別?」
「您看不出來嗎?」我難以理解地看他一眼。
「請你注意一下,你只需要如實回答我的話。」他目光銳利地望著我,語氣**的。「你的工作單位?」
「我只是到這裡出差。」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要盡量簡短。」他斜眼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機械表。
「好吧。」面對這種詢問,估計任何人都只能做被動的回應。「我在河北古畫出版社工作。」
「現在開始,我再問你。」他咄咄逼人地望著我說:「有沒有丟失財物?」
「沒有。」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給博物館的藏品拍照。」
「你認識死者嗎?」他用一支手將一張照片推到我面前的桌子上。
死者的眼睛驚恐地瞪得大大的,瞳孔已經散掉,變成空洞的白色,皮膚慘白僵硬,就像一敲即碎的石膏,臉上只有半個鼻子,左耳與右耳的耳廓都不見了,脖子上有兩排深得可怕牙印。估計正是這兩排牙印咬斷了他的脖子,要了他的命。如果能夠鎮定一點,排除這些可怕的視覺干擾,還可以發現死者是一個中年人,身材高大,起碼有一米八零,從他粗粗的眉毛、虯筋般的血管、膨起的咬肌和堅硬的下巴,都能看出他曾經是一個多麼孔武有力的人。
「黑塔」刑警將桌上的白手套放進右邊的衣袋裡,從包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角,拿起打火機,想了想又放下,然後將煙卷重新放入煙盒中。
「我不認識這個人。」我說。
他把煙盒放進包中,拉上拉鏈,從左邊的上衣袋裡掏出一支口香糖,抽出一支,放進嘴裡嚼了兩下。
「你確定不認識他?」
「不認識。」
「你要據實回答,認識就是認識,不認識就是不認識。」
「不認識。」
他將照片從我面前拿走,放到面前的一個白色小紙袋中,嘴裡嘟囔著:「要是認識你就慘了。」
執筆警察看了看他,轉頭對著我,以比他的戰友慢一倍的語速說:「你說一說昨天晚上的經過吧。」好像生怕我聽不懂似的。
我覺得這兩個警察很古怪,覺得他們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原因。
我力求盡量簡短的講述昨晚的事件經過,但中途還是屢次被「白面警察」打斷,要求我只對事件的過程具實陳述,不能講心理的感受。他們好像不知道那恰恰是我最在乎的東西。我只好盡量避免,以致我說起來有些磕磕巴巴,時常說著說著就斷掉了,要想好一陣子才能接下去。
在這個過程中,我抹掉了婉兒和我驚心動魄的微信對話。我仍然認為後面這件事只是一個噩夢,而那個使用迷香的黑影就是這個噩夢的製造者。況且,即使我說出來,我認為兩位刑警也不一定會相信,反倒有可能認為我腦子被嚇壞了說胡話。再說我也不想對婉兒不利,不管她是人是鬼,畢竟她救了我一命。我不能出賣對自己有恩的人。
毫無疑問,是婉兒殺了他。
但是,婉兒是一個狼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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