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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63章 做律師到底為了什麼 文 / 鏡未磨

    她這個風風火火的性子永遠也改不了,從床上站起身,拿起包就打算走人了。

    「愛愛,先不跟你聊了,我去找江南。」

    「你別勸她跟紀夢溪分啊,紀夢溪條件不錯,薄南風長得雖然沒話說,但能當日子過麼。」宋林愛給孫青打預防針。

    孫青從於家一出來就給江南打電話,打了幾次都關機。

    那會兒江南正在看守所裡會見當事人,電話進去前就關死了。出來的時候愁雲慘淡,又忘了開。不僅錯過了孫青的電話,連紀夢溪的也一併錯過了。而她一從看守所出來就直接回家了。

    到家後再開機,都是未接電話的短信提示。先給紀夢溪回過去,那一時他正在她的事務所樓下呢,沒想到她會直接回家,想著接她一起吃晚飯的,卻撲了空。既然她已經到家了,今天只能算了。就聽他一陣委屈:「我自己吃好了,明天你得補償我。」

    江南笑著安撫。

    「我知道了,明天我請你吃大餐。」

    兩人又聊了幾句,那一端才戀戀不捨的掛斷。

    江南又給孫青打,一接通就聽她氣勢洶洶的問;「你真跟紀夢溪舊情復燃了?」

    這早就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至於時間上的確有些迫切,就連江南自己都不知道在急什麼。其實之前她也覺得火候還不夠,她和紀夢溪再熟悉,畢竟中間隔了一個五年,她本想將那點兒生疏一點點剔除殆盡再答應紀夢溪的。卻沒能等到哪一刻,後面明明沒有追兵,卻倉促的塵埃落定了。那晚聞著紀夢溪身上的酒香,覺得很熟悉,自動忽略壓縮了那五年,便答應了。

    過後也認真思考過,覺得不像真的。但這的確是真的,而且沒什麼不好,爸媽不用再愁她嫁不出去,閨密也不用個個為她捏一把汗,更不會再給那些別有用心的女人嘲弄諷刺的機會。

    這些年搖旗吶喊的人實在太多了,就像林樂說的,漸漸也要開始懷疑自己嫁不出去了。若有似無的也是一種煩惱,現在好了,只等著穿白紗,其他什麼都不用想了。

    對孫青一笑:「真燃了,而且是自燃。不過他把五年前的事跟我爸媽說了,就因為這一點他們還沒鬆口,給紀夢溪一個痛快。所以我也想著等我爸媽表過態,再跟你說這事的,沒想到你聽說了。」

    孫青比當事人還挫敗:「江南,就非得是他麼?那個薄南風多好啊,不就年紀小點兒麼,這年頭姐弟戀還是個事啊?我見到女人比男人大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呢,照樣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江南不知道孫青怎麼又扯到薄南風的身上了,她的終身大事跟他完全扯不上關係,若非得給薄南風定義一下的話,她覺得他是路人甲,不論出於什麼,江南就不能迷迷糊糊的把他扯進來。

    張口無比堅決:「年紀小還了得麼,已經很致命了。你還有別的事沒?沒有我就掛了,手頭還有事。」

    打電話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孫青先放她一馬。

    「你先忙吧,哪天我請個假,過去找你。」

    江南不想思縈這些紅塵俗事,現在手邊的案子已經夠讓她焦頭爛額的了。電話扔到一邊,捧著那一沓資料發愁。

    薄南風什麼時候開門進來的,她都不知道。鼻尖處一陣清香繚繞,疑似有風吹進,一抬頭,就看到薄南風已經蹲到她面前。

    她當即心有餘悸的叫了出來。

    「你怎麼不敲門?想嚇死人啊。」

    薄南風很無奈:「江律師,我敲的時間還短麼,你也得肯開算啊。」看她眉頭緊鎖,一伸手,幫她捋平了問:「怎麼,有心事?」

    江南曲膝坐到地板上,看他一眼點點頭:「從看守所裡回來的,覺得感想頗多。」事實上她這些感慨早不是一天兩天了,從那天收集證據回來,她就一直被自己的不安份所左右。但她發現當她為之燥動難安的時候,而世界依舊無比現實的呈現在她面前,仿如世人皆醉她獨醒,她能走的路其實只有一條。她知道有些想法說出來,並不會得到任何人的支持。只會當她的腦子有毛病,再說多了,估計不用她自己隱退江湖,江湖就不打算再給她飯吃了。但江南不認為自己有錯,不過力量薄弱。理智顧及的只是生存之道,其實並沒有多少人情味可言,甚至很多時候它近乎殘酷。就像當時的薄南風,太多人都覺得被判死刑也無可厚非,可她不死心,就想深入一分,結果這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直到現在還能出現在她面前。江南不能說很有成就感,卻覺得很好。她盯著薄南風的臉情不自禁攢滿笑,眼眸明亮,喃喃:「我知道我這麼說很自大,甚至有些不自量力,你的命不是只有我才救得回,如果當時我不申請再審,或許還會有別的人最後肯站出來救你。或者你之前請的辯護律師不是我,而是個高人的話,可能你一審就能得救了。但那個申請再審的舉動是我做出的,而你的確在我手中無罪釋放了,我感覺很心安,也有過小小的得意。覺得自己真勇敢,在別人都說不可以的時候去伸手拉了你一下。甚至有的時候看你好好的,那感覺就跟你是我生出來的一樣。」看他極其挑剔的皺了一下眉頭,卻沒打斷,她就接著說下去。

    「我知道你覺得那沒什麼,但對於我,卻意義非凡,沒妥協,便感覺身為律師沒那麼不堪。其實我在那樣做之前有人跟我說過無望,提點我『安份』,別到最後不僅救不了你反倒惹禍上身。之前我也的確那麼做了,可那種負罪的不安,讓我覺得難過,於是我到底還是申請了再審。其實你只是我們這個行業裡的一個極其尋常的例子,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不去想,就覺得很平常,去深思了,才覺得可怕。這一行業殺害了太多的人,有很多像你這樣的,只要努力一下,哪怕昧著良心,或許就能挽救一條生命。但很多人沒有,壓根就不會去那麼做。因為存在風險,做不好就可能更糟糕,甚至連累自己。其實大多的時候真的是為當事人考慮,那是一場博奕,如果我們當辯護人的不安份,實則就是拿當事人的安危當籌碼,一旦我們輸了,他們的結果可想而知。於是大家心照不宣,千篇一律的選擇保守做法,哪怕一個當事人他真的有希望活著,而最後卻因為大家的保守打法而判了死刑。打官司就得有輸有贏,大家不會覺得有什麼,內幕不是誰都懂,便不覺得殘忍。只是懂的人看多了會變得很厭倦。不單是律師的私心慫恿,跟法律的冷硬和不健全也有很大關係。四年對於我來說像很久了,越來越多的無力,輸贏再不是我是想像的那麼簡單,不是我們當律師的功成名就就好了,對我的當事人真是最好的麼?薄南風,有些東西,不是我想看到的。」

    薄南風坐在地板上靜靜的聽她說完,江南莫名其妙就說了這麼一堆業界以外的人根本聽不太明白的長篇大論,若是以往,他只怕會抬起手拭她的額頭,問她:「江律師,你沒發燒吧?」可這一刻薄南風的神色正經,仿似真的懂她,比她想像中的還懂。他的感悟,遠比她的還要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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