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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178章 不得不想的事(1) 文 / 鏡未磨

    阮天明打了一個冷戰,焦灼的站起身走到窗前。一把將窗子打得大開,晚風席席的吹進來,將頭髮衣襯都鼓吹起。覺得心煩意亂,不得掏出根煙點上狠狠的吸。

    只等手邊的電話響起來,然後聽薄南風說,他要過來了……

    不敢想,覺得蘇瑞的死期要到。

    轉了兩圈,還是一把將臥室的門板推開。

    蘇瑞蜷縮在床上,跟他料想的一樣,根本沒有睡,目無焦距的盯著室內的天花板,靈動的大眼無光渙散。想來這一刻的蘇瑞已經絕望了。

    怎麼可能睡得著,那半邊耳朵到現在仍舊嗡嗡的響,時而清析時而迷幻的。幸那只是一隻手掌,摑上去,不過是疼。不是利劍,如果是,估計薄南風仍會當場要了她的命。

    蘇瑞吸緊鼻子,一千遍一萬遍的想過,情節到了這裡,仍舊情不自禁的酸觸,想要掉眼淚。覺得時光太快,一晃而過便到了今天。如果當時她和他沒有死裡逃生,是不是就不用像今天,執手相看淚眼。哪怕過了那道奈何橋,誰也再不記得誰,至少他的人生里程中,陪他走過最遠最艱辛的一條路的女人是她。

    而不是現在,時間走了,連情感都淡薄下去。即便她知道薄南風重情重義,如果她安份守已,他會對她很好,好一輩子。可是蘇瑞知道,再好也不及江南。憑什麼?江南為他薄南風做過什麼,又憑什麼要擁有他所有的在乎和偏愛。

    如果薄南風永遠不喜歡一個女人,即便她得不到,也可以好好的陪在他身邊,一如既往的安靜聽話。甚至學著乖巧。可她容忍不了一個女人超越她,在她看來,這世上沒哪個女人和薄南風的情感,能夠超越得了她。

    在薄南風的世界裡,她便該是那個無雙而不被超越的女人。

    可她不是,江南已經遠遠在她之上。

    阮天明不知道她那個樣子是在想什麼,如果她說不清楚,不能給薄南風一個滿意的說辭或者答覆,信不信他真敢跟她恩斷義絕?

    連他都看得焦燥起來,走近一步,問她:「蘇瑞,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蘇瑞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看他也不說話。

    阮天明一把將人拉起來,氣得亦是咬牙切齒:「是不是真的與你有關?你知道江律師懷著孩子……」

    蘇瑞冷冷的跟他對視,也暴躁了起來。

    「是啊,我知道她懷著孩子,我就想一失兩命怎麼了?」

    阮天明揚起手,真想一巴掌打上去。

    蘇瑞也不退縮,揚起臉迎上前。盯緊他:「你打啊,你打啊,想打就打。」

    她今天已經被人摑了一掌,連聽覺都快失去了,便不差這一掌。

    阮天明的手輕輕的顫,最後還是緩緩的放下來。

    覺得蘇瑞不但糊塗,還糊塗到家了。難怪薄南風那樣氣,他一直給她生路給她活口,有些路是她無論如何也走不得的。就像早在很久之前,薄南風就曾交代江南懷孕的事,不要在蘇瑞面前走露半點兒風聲。阮天明可以說這一點他們做得很好,本來就沒有多少人知道,又都是內部圈子裡的幾個。離正揚和黃宇跟蘇瑞沒有接觸的機會,而他和薄南風更加的不會說。本來密不透風,天衣無縫,可蘇瑞仍舊是犯了傻。

    但凡薄南風有所防備的,就是窺探出一絲絲危險的氣息,或者覺得她有可能墜入的歪門邪道。薄南風想到了,並努力幫著她不去走,可蘇瑞仍舊不知死活,不是太讓薄南風大失所望?他對她的遷就和包容,難道她真的一點兒都不懂?

    也難怪薄南風會說她這個樣子像個魔鬼,連阮天明都要這樣覺得。

    搖了搖頭:「蘇瑞,你太殘忍太可怕了。」難道她不知道麼,這樣一來,她不僅會把她和薄南風的關係逼上絕路,還有可以送薄南風於風尖浪口的凶險境遇。

    阮天明不再多想,轉身出來,拿上外套下樓。

    薄南風那一隻手臂處理完,連片刻休息的時間都沒有,直接轉回江南的病房。

    江南已經醒來了,坐上床上發呆,刻意在等他。一醒來就聽宋林愛和孫青說薄南風去處理胳膊的傷口了,沒跟她說斷掉了,連骨頭都錯了位,怕她擔心。

    她想靜一靜,宋林愛和孫青看了一眼時間,正好出去給她買吃的,把空間讓度開。

    薄南風一坐過來,江南過來抱住他另一側胳膊。

    很擔心,問他:「是不是很嚴重?」

    薄南風一隻手被吊起來,所以西裝外套只能披在身上,隨著搖頭的動作滑落,告訴她:「不嚴重,就是擦破點兒皮。」

    江南吸緊鼻子,已經紅了眼眶。低著頭不看他,就知道薄南風會騙她,哪一次不騙她?疼也說不疼,嚴重也說不嚴重,難過也說沒有什麼……

    薄南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輕輕的一個動作,江南眼眶中的淚水滾落,大顆大顆的像斷線的珠子。

    薄南風心頭一軟,將人抱進懷裡。

    「怎麼說哭就哭了?女人的眼淚真是流不完的麼?」

    江南窩在他的懷裡嗚咽,覺得對不起他,從來都對不起他。

    「你騙我的對不對?」

    薄南風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上,半晌,淡淡的「嗯」了聲:「就是騙你的,怕你擔心,也怕你聽了難過,知道你會心疼我,每一次都是。骨頭斷了,還錯了位,誰讓你那麼重,壓得我半死。」用一隻手捧起她的臉,盯緊她:「所以,你得好好的,別讓老公整日為你操心。你難過我就很難過,你心疼,我比你更心疼,不僅要心疼你的心疼,還得心疼你。你看,老公就這麼大,心胸也就那麼大,能顧念多少事情。所以你得好起來,別讓我為你擔心。你都已經不小了,不再是個小孩子,很多道理你明白的對不對?」

    江南不停的點頭,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他說得對,她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凡事不能都由他一人撐著。她難過的事,他也很難過,卻還要去顧念著她,他不過就是個二十幾歲的毛頭小子,還很年輕。江南也覺得要勇敢,不能讓天踏下來,把他一個人的脊樑壓斷了。

    夫妻間來本就是應該相互扶持,患難與共的,不是麼?

    薄南風將人抱得更緊些,拿側臉輕輕的蹭她。

    軟軟的說:「不是讓你不要依賴我,反倒你一直依賴我。你要永遠的記著,這世上最苦最難力的事,我都會替你撐著。只是你的心緒要學著自己打開,不能一心沉在陰影裡,要善於自己走出來,有些事情別人再心焦也幫不了你。不只是現在,以後也是。知道麼。」

    江南抓緊他的襯衣,不住的點頭:「知道,我都知道。」

    薄南風拍拍她的背:「好了,不哭了。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很勇敢。」

    江南爬起來,打量他的胳膊。

    「醫生怎麼說?」

    薄南風輕鬆自在的說;「沒怎麼說,就是小手臂的骨頭斷了一下,已經接上了,一段時間就能恢復了。」笑了笑:「放心,不會殘廢掉。」

    江南癟了癟嘴巴:「殘廢掉我也不嫌棄。」

    薄南風揉她的腦袋;「瞧我這老婆,好堅忍不拔的決心,不過別光嘴巴上說說,要真殘了,你可得養我。」

    告訴她:「反正已經結婚了,去我的房子住吧。其餘住不到的,想賣就賣了吧,現在房價高,放在手裡也沒有用。都已經在你名下了,錢也都是你的,賣了之後讓爸媽給你存著,你別擱在手裡。我們年輕,花錢沒有節制,讓他們給存著更保險。反正我們現在年輕,能賺錢還花不到。」

    結婚前薄南風就跟她商量過要搬過去住的事,江南的房子很小,以前就是為自己一個人籌備的,所以住起來空間還覺得可以。等到薄南風一入住,明顯就覺出小了。

    江南都依著他:「也好,你正好把對門的房子退了。我那個就留著,至於其他的,也不是說賣就賣,得找到買主再說啊。」

    「這個你不用擔心,那幾座房子地段好,想買的人不少,我會聯繫他們跟你談。你一個當律師的,這個該很擅長吧。這些事老公就不操心了,你自己一手辦了得了。」

    宋林愛和孫青給江南買了青粥回來,還擔心她不想吃。沒想到都不用勸,看出吃不下,卻還是壓了下去,吃了大半碗。

    薄南風看著放心,讓宋林愛和孫青先照著一下,自己出去還有事辦。

    告訴江南:「別擔心,一會兒就回來了。」

    阮天明已經在酒店大堂徘徊很久,心亂如麻,又跳動如鼓。知道該來的總會來,而且馬上會來。

    薄南風手上打著繃帶,還是開車過來了。連通電話都沒給他打。

    阮天明一直盯著大廳的門口看,一見薄南風穿透夜色而來,心口那裡跳得更急了。

    幾步迎過去:「江律師怎麼樣了?」

    薄南風掃了他一眼:「沒事了,不過孩子沒保住。」

    阮天明心裡「咯登」一聲,叫他的名字:「南風……」

    薄南風知道他想說什麼,一抬手,還是那句:「不用你操心,鬧出事來,老爺子那邊我自己會說。」

    阮天明跟在他身後,緊張的勸:「你別衝動,這事弄清楚再說。即便真是蘇瑞做的,也肯定是一時糊塗。你們怎麼也兄妹一場,真弄出事來,老爺子那邊會不好交代。」

    薄南風要是害怕這些,今晚便不來這裡。

    有些事他年復一年的等,或許等的就是這一天。

    抬眸:「沒你什麼事了,下去。」

    阮天明撐著電梯門,沒動彈,第一次這樣忤逆他,一步跟著跨了進來。

    「南風,這事不是鬧著玩的,你得三思而後行。你現在有江律師,即便不為自己想,你也得為她著想。」

    薄南風怔了下,看光滑的電梯壁裡投射出的影,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很扭曲,人不人鬼不鬼的。他覺得厭倦,垂下眸子。半晌:「就是為了她,有些事情才總也逃不過。」

    薄南風覺得,他的人生總不乏無盡思考的時候,永遠是難題,剪不斷理還亂,非是得到了自己都厭倦無奈的一天,便不得不將順序打亂,重新洗牌,重新來過。

    阮天明一直跟了進來。

    薄南風直接去了臥室,兩步來到床前,一把將蘇瑞拎起來。

    冷冷說;「我們的帳該算一算了。」

    蘇瑞沒料到薄南風的突然出現,手勁也大得要命,直像將她的骨頭都捏碎了。

    疼得叫起來:「啊……」

    阮天明一步向前:「南風……」

    薄南風目不斜視,語氣毋庸置疑重了半分:「出去!」

    阮天明看了看他,又擔心的看了眼蘇瑞,無奈的退出去。

    這樣的薄南風,連蘇瑞都感覺害怕。知道他來算什麼帳,想否認,更想知道他是怎麼一口咬定是她的。他連個現場都沒看到,而就連近在身側的阮天明都沒發現破綻,就因為不信任她的人品?

    薄南風看她不動彈,幾乎連拖帶拽的把人拉到客廳裡。

    伸手一甩,蘇瑞已經半趴到沙發上。頭髮零亂,海藻一樣傾瀉下,摭去半張精湛的臉,就剩一側紅腫不堪的,越發像個瘋子。

    薄南風淡然而遠目地瞧著她面目全非的樣子,不要說蘇瑞覺得陌生,連他都覺得很陌生。哪裡跟當年那個肯與他患難與共的蘇瑞一個模樣,恨意果然可以摧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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