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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02章 等我(2) 文 / 鏡未磨

    江南從沒見過這麼頑固的當事人,不管她怎麼好話說盡,就是不為所動,也不打算配合。死磕下去肯定不行,沒有意義,大把的時間都要浪費過去了。

    只好收起東西準備走人。

    「既然你這樣,我們也真是沒得聊。我同你說的話你靜下來的時候也不防想想,有些東西我是不知道。但如果你說出來,我或許能幫你想到更圓滿的解決辦法,總比你這樣一頭霧水的悶著管用。或許在你看來的好法子,對其他人而言卻是一種傷害。我覺得人但凡活著,就不能這麼自私。」背上包,起身又說;「我走了,你好好想一想吧。」

    出了看守所,一坐到車上立刻給簡妝打電話。把今天會見的弊端說給她聽:「我見過你丈夫王長髮了,就在幾分鐘之前。可是他很不配合,一點兒有關案情的事都不說。如果他一直是這個態度,這個官司我沒法接,很難入手啊。你看怎麼辦?」

    她這樣一說,那端倒是平靜,沒有半點兒驚詫或者沮喪懊惱的不良反應。江南篤定這個官司的背後一定還藏著什麼,不單王長髮知道,其實簡妝也是心知肚名。而且料準王長髮會有這樣的異常反應,所以聽到的時候反倒稀疏平常。

    江南最不適應的就是這樣隱晦的當事人,委託關係一旦確立,真的就是一個戰壕裡的人了。他們可以完全透明化,她一心求得的也是為了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保密義務也會做得很好,一切顧慮完全可以摒棄。只有這樣相互配合,才能共求良方。像現在這樣摭摭掩掩的,簡直舉步維艱麼。

    「如果你們有什麼事刻意隱瞞我,那我只能拒絕辯護了,這也是法律賦予我的權利。不是不想跟你們合作下去,只是我這個人不太喜歡這樣糾糾結結的,讓我真的沒辦法下手。」

    簡妝聽出江南語氣中的不悅,老實說:「江律師,不瞞你說,我知道他顧慮什麼。要不這樣吧,我們晚上見一面,我把事情說給你聽。」

    在晚上到來之前,江南先去法院那邊複印有關這起綁架案的相關資料。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了,之前收到法院通知,律師可以去翻閱資料,昨天她已經向法院提交的申請,得到准許。

    東西不是特別多,勘驗,檢查,證據連帶卷宗等一系列東西,不過十幾頁紙。沒花多少時間便通通搞定了,裝到包裡。

    出來後發現馬上到了中院午休的時間。

    站在中院的大廳門,抬頭看了一眼日頭,就給紀夢溪打了通電話。

    想了半晌接起來,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正好來中院辦事。」

    紀夢溪說:「好呀。」然後接著說:「我看到你了。」

    江南四處張望:「你在哪裡?」

    「籃球場。」

    江南聞聲望過去,黑長褲白襯衣的紀夢溪在籃球場上跟她招手。那樣子即刻顯得青春年少,像極了校園時代白雪翠竹的少年郎。

    連額發都是微微跳動的,筆鋌而修長,雖然風度翩然,但眉眼不見老去,依舊年輕俊俏的模樣。

    江南微微笑起來,想起往昔的紀夢溪,大抵也是現在這個模樣。大學的時候系裡打比賽,紀夢溪就是系籃球隊的,也是校隊。有的時候沒有課,或者中午不睡,就跑去給自己系加油。紀夢溪在球場上神采飛揚的樣子,一度引得女生們尖叫連連,把他視作偶像那樣追捧。這樣一想,紀夢溪年少的時候絕對是很多女生的夢中情人。

    走過來,臉上的笑意還沒收斂。

    紀夢溪已經拿好自己的東西,問她;「笑什麼?」

    江南搖搖頭:「沒有,發現你們中院的待遇就是好。瞧瞧這設施,基層法院就是沒得比。」綠茵草坪,籃球場,乒乓球場……還修建了噴水池,太不像話了。難怪有的時候去區法院,跟他們聊起來的時候,個個一副痛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羨慕得直想死。

    紀夢溪溫溫的笑著,流海上還有晶瑩的汗珠。說:「我們中院裝得是門面,其實很少用得上。」

    天已經不暖了,打完球本來就出了一身的汗,再著單件襯衣只怕會感冒。

    江南提醒他:「你先把外套穿上吧,一會兒非得感冒。」

    又是那樣恍然的錯覺,如夢一般直擊紀夢溪的心臟,接著就是四肢百骸,眨眼全身各處漫布開來。原來她微薄的關心他都要動容並遐想連連,癡笑自己中毒太深。

    沒有穿上,執意要這麼折騰自己。只說:「你得等我一下,我去洗一洗換件衣服。」

    江南站在那裡說:「好,不著急,你慢慢來。」

    沒等外久,十來分鐘的事。再出來又是一身筆挺西裝,紳士板整的不得了。連臉上的笑容都是無懈可擊的,這樣的紀夢溪不去當模特或者明星,跑來這裡解決各種人間爭議可惜了。

    「去哪裡吃?」

    江南想了一下,這附近實在沒什麼好吃的,不過如果開車過去,走十來分鐘的路程倒有兩家很好的私房菜。

    就問他:「有時間麼?去別處吃?」

    紀夢溪點點頭:「可以,我不開車了,一會兒你得把我送回來。」

    江南打笑他:「我都請你吃飯了,還得把你送回來呀。你自己打車好了。」

    紀夢溪難為的一蹙眉。

    「這個不行,我得省著點兒花錢,這個月的工資沒發呢。加班費也跟著縮水,直接不讓人活了。」

    一般他是不抱怨的,真是很少聽到他說這樣的話。江南覺得紀夢溪這些年還是有點兒變化的,或許是在外面呆久了,少大爺的脾氣也會收斂一點兒。肯定不會伸手沖家裡要錢,即便紀家再怎麼財大氣粗,他還是得靠自己的工資活著。

    但這是個潛力股,畢竟紀家幾代人的財產就指望他一個人繼承呢。誰要是嫁給他,絕對算是撈到金龜婿了。

    江南開車的時候,想起沈書意。很久沒聽到她的消息了,據說以前跟景陽還有業務往來,她就是負責那一塊的。可薄南風任性,說看著她那副尖牙利嘴的模樣不痛快,便讓合作方更換了負責人,而沈書意一準是被安排到別處了。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問起來:「你跟沈書意還聯繫吧?」

    紀夢溪側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聲。

    「昨天她還給我打電話約一起吃飯來著,不過太忙了,這幾天都沒太有時間。」

    難得校友聚在一個城市,又都是異地他鄉的,所以比一般人要親近才是。

    但紀夢溪直覺不想跟她走得太近,也不是她不好。不僅很好,反倒沒得挑,只是不喜歡,走近了會排斥,就是這麼一種感覺很致命。

    江南頜首:「其實沈書意那個人還不錯。」

    紀夢溪再出口,拐都不打,直接將她的話峰堵回去。

    「怎麼?律師幹得不順利,想轉行當媒婆了?別打我的主意!」

    一提到本行,江南即刻一臉揪心。

    「你別說,還真是諸事不順,這回碰到了奇怪的當事人。連家屬也奇怪,接觸好幾天,也沒說縷出個頭緒來呢。」

    紀夢溪問她:「哪個案子?」

    「就是王長髮那個綁架案,你知道的吧?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了。材料已經轉到你們法院來了,我今天過來就是複印的。」

    本來案子多得要命,即便是中院裡當差的,也不一定全都知道。何況除了刑廳的,還有民廳的呢。不過這個紀夢溪還真知道,又撞他手裡去了。

    好笑:「我這回不會又得白忙活一場吧?」

    江南馬上警覺:「什麼意思?」

    紀夢溪認命又好笑的說:「這個案子我負責,到庭上再被申請迴避,法官我也當不下去了,索性回家得了。」

    江南直敲方向盤,按理說她很喜歡紀夢溪這種通透又不死板的法官,絕對的正義之士。但若真被申請迴避,又覺得是尷尬的事。只能說明在其他人看來,兩人關係極不尋常,甚至非淺,足以影響到案件的公正審理。

    但在紀夢溪看來,他倒希望永遠如此。就算全世界都跟他沒有關係,卻也希望這個女人是跟他有關係的,哪怕只是旁人的一種錯覺。

    至少見證兩人曾在一起過,年久之後,不會懷疑那些最美好的時光僅是自己一個人的臆想症。以這種方式證明著,就已經很好了。

    簡妝約定的時候不算晚,江南下班晚了,晚飯沒顧得上吃,就直接過去了。

    女人坐在那裡等她,惴惴難安的模樣。

    江南跟她打過招呼坐下來,面容盡量放平和,不像之前電話裡那麼強硬,唯怕她有什麼心理負擔。

    叫了東西喝,順便給簡妝也叫了杯咖啡。

    話家常那般,問她;「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簡妝左手搓右手,眼眶又紅了。

    江南最怕她哭,連忙把咖啡推到她面前。

    「你別激動,有話慢慢說,先喝點兒東西潤潤嗓。」

    簡妝把溫暖的杯子捧在手裡,輕輕的抿壓一口,就一直握在掌中打轉。說實話,這種東西她不經常喝,並不太能喝好這個味道,苦苦的,還不如汽水來得爽快。

    抬眼看江南,說起來:「其實我家王長髮真的沒綁架,他怎麼可能幹那種事。」歎口氣,問她:「江律師,你能聽出我是哪裡人麼?」

    江南不是個語言通,不過南北方人說話差距很大。俱體的地方聽不出,不過敢肯定她是南方人。猜想她的方言一定很重,即便像這樣跟她用普通話交流,也改不了的一口家鄉味。

    「你是南方人,不過聽不出是哪裡的。」

    簡妝噙著淚:「我是d人。」她順便說了句本地話給江南聽。

    果然是徒勞,江南搖了搖頭,輕笑:「真的聽不懂,怎麼覺得跟韓語差不多。」

    簡妝笑了笑,又轉回普通話:「我們講正宗的家鄉話,你們北方人肯定聽不太懂。江律師,我之所以跟你說這個,是想讓你知道,離得這樣遠,這些年我們一路摸過來多麼的不容易。」

    一句話徹底把江南說得一頭霧水,d城和s城的確相距甚遠,如果坐火車的話,估計要跑上很長時間。不過,現在的交通設施這麼發達,想出國都容易,何況是在本國的兩個城市間移動,怎麼也不能說是不容易。

    不接話,靜等她的下。

    簡妝眼角徹底濕透,忍也忍不住,卻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啞著嗓子說:「長髮他沒有綁架,那個孩子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孩子。早在他四歲的時候被人偷走了,這些年長髮他一個人滿世界的找孩子,一直找得很辛苦。為了這麼一個孩子幾乎熬干了我們全家人的心血。那麼大了,怎麼可能不心疼。找了這些年,終於打聽到一點兒蛛絲馬跡來到s城,守了大半年的時間才確定那就是我們的孩子。他只是想把孩子帶回去,能有什麼錯,沒想到……」

    她再度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雖然三言兩語過程只是簡單概述,但江南知道滿世界找一個人真的很難。茫茫人海,找一個人就如同大海撈針,何況只在孩子四歲的時候便被人給偷走了。年華一點點流逝,孩子也在一天天長大,用不上幾年就連最初的樣子都改變了,如何容易找得回?而像這種不放棄,長年累月一直找下去的父母,已經十分偉大了。

    而如今在大人的心裡明明是血脈相連的,那種深深的血濃於水一刻都不曾擱淺,否則不會滿世界找到今天。但在一個孩子的眼中卻成了陌路,甚至要將自己的父親告上法庭,繩之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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