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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60章 飄搖(3) 文 / 鏡未磨

    江南被他緊緊抱著,男子個子高,而她只穿了平底的鞋子,所以整個上身輕俯下來,才能狠狠的擁著她。她有些透不過氣來,腦子發懵。也像是被他嚇到了,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麼。

    「南風,你怎麼了?」

    紀夢溪一下抬起頭,指腹捏上她的下巴,想說,看清楚了,我是誰,我不是薄南風。

    到底還是不忍心,鉤動嘴角:「沒什麼,你哭了,所以我才很想哭。」曲指擦她臉上的淚痕。笑著說:「哭什麼,不就是想去海邊看雪麼?好,我現在就帶你去。」

    拉起她的手轉身要走:「我們走吧。」

    江南仍舊站著沒動,眼睛一點點睜大,即便睫毛上粘了細碎的雪,仍舊想要努力睜大,將一切乃至全世界都看清楚。

    訥訥:「你不是薄南風……你不是……」

    即便她的腦子仍舊還只是混沌不清的模樣,事實上,她還是想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誰。影影綽綽的,可是她知道,薄南風的眉眼不是這樣的。

    他的五官輪廓她記得那麼清楚,即使是閉著眼,輕輕的觸上去,眉毛彎成怎樣的弧度,眼角是何其的狹長,鼻骨怎樣順勢而下的挺拔,唇角鉤笑時,又是多麼看好不羈的樣子……江南歷歷可數,已經伸手觸上去,沿著紀夢溪的眉眼輪廓一路往下,笑意漸漸褪卻,慢慢變得驚悚而落破。

    這不是薄南風,她等了那麼久,終是沒能等到他。

    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隱隱覺得,這一生一世,再遇不上一個叫做「薄南風」的男子。他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感知太真,騙不過她自己。

    一雙腿終於站立不穩,跌坐到雪地裡。整張臉埋進手掌中,覆住臉,肩膀不停的聳動起來。

    怎麼辦?她真的很難過,快要不能呼吸了。

    紀夢溪跟著蹲下來:「江南……」

    江南一雙手沒有拿開,齒音自指縫間傳出來:「我恨死薄南風了……恨死他了……」

    不等紀夢溪將她抱起來,下一秒身子一歪暈倒過去。

    紀夢溪慌了神:「江南,你怎麼了?醒醒。」叫不起來,攔腰抱起快速往車上去。

    男子進來時,蘇老爺子正在廳中和蘇瑞下棋。

    見人進來,手上的動作停下。

    「怎麼?有定論了?」

    男子看了蘇瑞一眼,口中的話猶豫著沒說。

    蘇老爺子知道蘇瑞也很敏感,由其是薄南風的事,她不可能一點兒沒有洞察。

    揚首對男子說:「你直說吧。」

    男子點了下頭,開始匯報那邊的情況。

    「今天公安機關已經下了逮捕令,開始逮捕少爺了,本來白天少爺還一直安穩,沒有任何要離開的痕跡。不過,逮捕前一刻跑掉了,現在s城的警方正在嚴密盤查中。」想了一下,又說:「本來還想不明白,少爺怎麼到了這個急迫的時候還不離開,猜想著或許是想認罪。以現在的情況看,就安心不少了。這樣一來我們這邊的事態過去了,公方查下來的結果,罪責都在少爺一個人身上。如果少爺不被抓到,老爺子您就一點兒沒有被供出去的可能。」

    蘇老爺子指間捏了一顆棋子玩弄,須臾,又抬起頭問:「江南那邊怎麼樣了?」

    男子做了個恍然的表情,看了蘇瑞一眼。當即說:「對,江南這一回算徹底栽到少爺的手裡了。免不了是要判刑坐牢的。今天在法庭上被反咬,脫不了身了。」

    蘇老爺子高深莫測的笑了聲:「這就對了,薄南風不是不想逃,是在刻意等這一齣好戲上演。算起來,他處心積慮等到今天,就是為了這一刻。」

    蘇瑞本來靜靜聽著,也有自己的算盤可打。這一會兒聽蘇老爺子這麼說了,驀然抬眸。

    「爸爸,什麼意思?」

    蘇老爺子扔掉手中那顆棋子,端起茶水啜了口,說起上一次薄南風跟他說起的非江南不可的事。

    那時候他想見一見江南,想知道什麼樣的女人,至於讓薄南風這麼有算計的男人不管不顧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上。明知道他對蘇瑞下狠手,再怎麼是蘇瑞胡鬧,他這個當父親的不可能真的無所忌憚。

    薄南風明明什麼都想得到,卻仍舊敢那麼做,那不是個會因為兒女私情感情用事,更不會因此失了理智的人。直到那一天晚上薄南風跟他說江南就是當年他家破人亡那宗案子的辯護律師,他才一下子恍然,什麼都反應過來了。薄南風做那些事是因為什麼,到底是愛還是恨,他很清楚。

    這樣做才是薄南風會有的處事風格。他那種愛恨分明的人,沒有姑息手軟的道理,當年那一夥人到如今無一倖免的慘死在他的手上。江南做為當時的辯護律師,怎麼可能逃得過?薄南風既然動了報復的念頭,就不會讓她相安無事。

    如今來看,顯然是想親見這場復仇計劃得逞,所以直等到現在才抽身離開。

    蘇瑞聽蘇老爺子說完,半晌緩不過神來,只覺得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想過,薄南風跟江南在一起不是因為真的愛她,而是為了報復。江南竟是薄南風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以前表現出的種種,不過就是一種手段?

    肺腑中一陣翻騰,目光頓時凝緊,扯上蘇老爺子的衣袖。

    「爸,你說的是真的?」

    蘇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怎麼可能假得了,薄南風那一晚跟我說完,我就讓人查過了,江南的確是當年負責薄南風父親那個案子的辯護律師。家破人亡,薄南風怎麼可能不恨她,反倒會愛上一個仇人?你覺得他是那樣的人麼。」

    早些時候,薄南風來到他們這裡,腳跟才一站穩,首當其衝做的事,就是將當年那些人剷除了,手段相當殘忍。而他小小年紀眼都不眨一眼,更是沒有半點兒含糊,可見當年那樣的恨在他心中如何的根深蒂固。

    愛上自己的仇人?

    蘇老爺子笑了聲:「薄南風不會做那樣的蠢事。」

    蘇瑞剎那間百味陳雜,有說不出的感覺,最初心裡對薄南風的那些恨也隱隱平息一些。瞠目結舌的看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那邊男子跟著瞭然,已經問起蘇照民:「老爺子,您說接下來該怎麼做?要把少爺找回來麼?估計他在國內不能露面了,公方一定很快發佈通緝的命令。」

    蘇老爺子手中那一盞茶即時往坐上一撂,發出青脆的響,震懾心弦。

    冷眼道:「糊塗。」

    薄南風什麼血腥心性?他對其他的仇人不會心慈手軟,對他就會麼?這一次他被推出去做了代罪羔羊,薄南風會不心知肚名,心頭生恨?只怕早已恨得咬牙切齒,肆機報復了。這會兒將他再找回來,跟養虎為患有什麼區別?

    蘇老爺子也不傻,知道薄南風這顆棋事到如今必須要捨棄了,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否則便是自留後患。

    當機立斷道:「通知手下的兄弟,在公方將人找到之前,悄無聲息的處理掉。」雲淡風輕的吐出這一句,看一眼時間接著說:「讓道上的老朋友們幫忙,讓他逃無可逃。這不是個簡單人物,沒些力道,只怕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掉。」

    男子淡淡應:「是,老爺子,我這就吩咐兄弟們去辦。」

    蘇瑞臉色發白,心臟通通直跳,等男子一走,不滿的望過來。

    「爸,你什麼意思?是想至薄南風於死地麼?他是我們的人,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他,何必要將他趕盡殺絕。」

    蘇老爺子就知道蘇瑞這個時候會犯婦人之仁。

    所以故意讓她將事情原尾聽得清楚,以免後來旁門左道瞭解一點兒,聽東不聽西的,從中做梗,做出犯傻的事來。

    歎口氣:「小瑞,這不是你犯糊塗的時候。對薄南風你就徹底死心吧,你們兩個以前不可能,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以當下的情況只有兩種選擇,要麼他死,要麼你爸爸死,你自己好好想想。」

    蘇照民相信蘇瑞也不傻,只是不想她為愛沖昏了頭腦。如今的薄南風於他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如果不將他盡快拆掉,早晚會引爆,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其中的道理蘇瑞是明白,如今這樣,就相當於他們蘇家和薄南風也反目了。薄南風之所以有今天,亦是因為蘇老爺子將其推出去頂了罪,他怎會甘願當這個替死鬼?非是恨得他們蘇家人牙齦癢癢。

    誠然,看得再清,還是難免有惻隱之心。

    蘇瑞爭辯道:「可是,爸爸,就算薄南風現在真的恨我們,也不能做到這種地步啊。白道上,他被公方通緝,暗下我們再這樣,他豈不是腹背受敵,沒了容身之所,非死不可麼?你就真的狠心?將他推出去頂罪,本來就是你不對,為什麼就不能給他留一個活口?」

    蘇照民冷下臉,已經十分不耐煩。

    「給他留下活命的機會,你覺得他會讓你活麼?我警告你蘇瑞,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對薄南風你就死了那份心。就算他不愛江南,跟她是仇人,他也不會喜歡你。你現在在他心目中的角色定位和江南是一樣的對立面,別腦子發熱。看看江南什麼後果,也該有個思量。」

    扔下這一番話上樓去。

    留下蘇瑞一人焦頭爛額,知道蘇照民這樣的命令一下,黑白兩道一夾擊,薄南風就只有死這麼一條路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蘇瑞頭腦中一些東西被顛覆了,亂得很,好多事情想不明白。頭疼得厲害,起身衝進茫茫夜色中。

    她從來沒敢想過,薄南風竟然是不愛江南的,他不愛她……

    覺得這一點,是對她最大的安撫和說服,即便薄南風有天大的過,她也願意原諒他,何況她一刻不曾停止對他的愛。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世界已然另一番模樣。

    景陽集團一夜之間轟然倒塌,以往神秘莫測的集團總裁不僅成了在逃的通緝犯,連身份也隨之曝光。成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偌大的標題醒目鮮明,花樣倍出,哪一個都是關涉景陽集團的。

    媒體力量強大,而且素來無孔不入。薄南風的真實身份一經曝光,黑道的身份緊接著浮出水面。連同跟江南的婚姻問題,紛紛成了熱點話題。

    問題一再再升溫加熱,僅用一天的時間,不禁連同江南出道時一炮走紅的案子也提上桌面,翻查出當時的被害人就是薄南風的父親薄明哲。這樣尷尬的身份碰撞,致使各種猜想紛至沓來,薄南風跟江南的結合是否因為報復?

    這樣的猜想越演越烈,明眼人已經能夠肯定,薄南風定然是別有用心。而江南如今的落沒,或許就是最好的證明。

    甚至已經有媒體大膽斷言,薄南風這個血腥強大的黑道份子,來到s城的目的就是為了了斷恩仇。

    幾乎一夜之間,薄南風不僅同世界反目,更同江南反目,成了千夫所指的惡人。許多不明所以的人回過味來,一陣惡寒,竟不知薄南風有這樣繁複不清的背景。被媒體問到的時候,紛紛表示匪夷所思。甚至一再撇清關係,說只是正常的商業往來,而且都是合法的商業交際,並沒有任何私交。

    離正揚揉碎手中的報紙,焦灼不安的靠到椅背上。頭疼得厲害,太陽穴似要爆裂般跳個不停。

    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關注外面的動態和事情的進展情況,到現在還沒有薄南風落網的消息。不過如今s城盤查緊密,想逃出去,甚至出境,只怕很難。據他所知薄南風的各種證件還扣留在公方手裡,便是連個護照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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