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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274章 生死皆由天(1) 文 / 鏡未磨

    紀夢溪上來扯上她的胳膊,斂了笑:「讓我送你。」

    江南剎時間很沒話說,說不出為什麼,覺得紀夢溪那一個表情很莊重,像是在祭奠什麼。空氣中有了嚴肅的訊號,連江南也不敢忤逆他。

    只得點點頭:「那好吧。」

    無論如何沒想到宋林愛會來家裡找江南。

    江南打開門看到她的時候,一眨眼,淚流滿面,一直在打聽她的消息,給宋家打電話問過很多次,甚至問過於群。而離正揚他們也一直在幫著打聽,可是就宋林愛這麼一個人跟石沉大海了一般,怎麼也找不到了。江南很想她,做夢都想。根深蒂固的以為,是她將宋林愛給害慘了,覺得是她將宋林愛圓滿的一生都打碎了。

    宋林愛跟她一樣激動,一伸手抱住她。

    兩行清淚緩緩而下,吸緊鼻子說;「江南,我真擔心你。」

    原來孩子一直都在,現在都快出生了,覺得很好,又由心難過。這是薄南風的孩子,江南看著他一輩子,還怎麼從那段陰影中走出來?

    江南拉著她進來,反手把門關上。

    控制一下情緒問她:「你這段時間去哪兒了?怎麼都找不到你,急死我們了。」

    宋林愛勉強笑著,不知道還怎麼有臉站到江南面前。一直以來,覺得江南是幾個人中最在狀態的一個,整個人生都是沿著一條筆直的軌跡循序漸進的前行著,不偏不倚。就算生活中再怎麼無厘頭,工作上卻從不茫然。那種幹練而勇往直前的勁頭一直是宋林愛所羨慕的,即便江南因一個官司幾個月疲憊不堪,吵嚷著倦怠的時候,也覺得那種狀態充實向上,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但是這一切都因為對她的仗義出手毀滅了,宋林愛就是聽到了判決結果才想要回來見她一面。

    覺得這個時候該對她說一句『對不起』知道彌補不了什麼,可能做的,也只能是這個了。

    「對不起,江南。」

    「對不起,愛愛。」

    四目相對,均是一愣。

    江南從不覺得是宋林愛對不起她,歸根結底,是她的愛情情仇將宋林愛這個毫不相干的人牽扯進來了。所以,覺得虧欠的那個人是她才對。

    可宋林愛知道,如果不是她,江南不會對一個人完全放鬆警惕。

    太沉重了,隻言片語都不想再說下去,何況彼此的心意都很瞭解,何必去翻那些老帳,本來就不是誰的錯。

    江南拉著她坐下,狀似輕鬆的說。

    「都過去了,反正也沒事,雖然被判了刑,不過你看我還是呆在家裡,只是自由受到一些限制,不能去外地,不能跟特殊的人接觸而已,左右我現在這樣什麼也動不了,這樣也沒什麼不方便。所以,放心啦,真的很好。今天晚上你在這裡住吧,孫青晚上也過來,晚上我們吃好的。」

    宋林愛笑了笑,伸出手小心意意撫摸她的肚子,嗔怪她神通廣大,這種事都瞞得住。害她們當時狠狠的擔心了一場。不過總算孩子還在,算意外的驚喜了。

    「快生了吧?」

    江南喜滋滋的:「就這幾天的預產期。」

    宋林愛見江南說起孩子的時候開心至極,自己也已經是當媽的人了,能看出來江南有多喜歡這個孩子,一臉期待。知道這樣的期待還有其他,這不僅是一個小生命,也是薄南風的孩子……

    沒有問起薄南風的下落,聽說他逃了,警方在通緝他。

    跟江南說了許多產前產後的注意事項,她有經驗,其實裡面的學味很多。如果不上心看待,對身體會造成很大影響,那真是得如影隨形一輩子的事。

    從頭至尾說了很多,太全面了,江南根本記不住。都是一些小細節,她最頭痛的就是這些生活小竅門。

    宋林愛告訴她:「這個不是小竅門,不注意,到時候受傷的是你自己。仔細聽著點兒……」

    江南示意她打住。

    「行了,別一下全說了,說這麼多我也記不住。反正你回來了,等到真生了,你們每天再慢慢說,省著我記不住。」

    宋林愛動了下嘴角,沒說話。

    又閒聊了一會兒,宋林愛說她口渴,問江南家裡有什麼喝的東西。

    江南才想起來,聊得太開心了,久別重逢,一說起來,忘了時間,也忘了問她喝什麼。想起冰箱裡還有果汁,宋林愛最喜歡喝那個。

    站起身:「你等一等,我去給你拿。」

    宋林愛回過頭囑咐她:「你小心點兒,慢點兒走。」

    江南取了杯子,去廚房拿出果汁給她倒上。等端著再出來,客廳裡空空一片。就好像之前和宋林愛的歡聲笑語,都是她一個人的臆想症,其實宋林愛根本沒有上門來,一個下午只是她自己,空空蕩蕩。

    手中的杯子一下滑落,知道都是真的,宋林愛回來過了,做了那麼多不放心的囑咐,又離開了。只怕她不會想著再回來……

    江南慌了神,慌張的想要追出去,知道宋林愛還沒有走遠……太匆忙,拿外套的時候撞到了茶几,絆了那一下,摔倒在地。腹部劇烈地疼了起來……

    起不了身,能感覺身下有液體流水,羊水一定已經破了。

    只可以勉強的抬起手去碰觸茶几上的電話,疼出一身的汗才勾到指掌中,頭腦已經混亂不清,隱約接近於空白。覺得害怕,下意識地去拔打一個人的電話,語音提示拔打的是空號。

    江南握著電話的手狠狠怔住,吸了下鼻子,覺得自己傻了。接著還是最先打了120,然後才打給其他人。

    電話響起的時候,離正揚已經走到門口。看到是江南的電話,沒進家門,直接過來敲她的房門。沒人開,接起來:「江南,怎麼了?」

    江南疼得幾近發不出聲音,訥訥道:「我跌倒了……」

    離正揚眸子驟然瞇緊,心尖顫了下:「在家裡麼?」聽她肯定答,安撫:「別害怕,我馬上進來了。」

    第一次用她家的備用鑰匙,早許多天向江南要的,就是害怕哪一天她有突發狀況,連開門都要不放便。

    打開門,看到江南躺在地板上。兩大步跑過去:「怎麼樣了?別怕,我們馬上去醫院。」

    孫青剛下班打算往江南家裡去,就接到離正揚的電話說江南就要生了,人已經在醫院。

    趕去的路上馬上又給江媽媽打電話,告訴她:「阿姨,江南要生了,已經去醫院了。」

    江媽媽心底一陣狂跳,聲音顫抖:「要生了……好,我馬上過去……」

    「阿姨,你別著急,有離正揚他們在醫院陪著呢。」

    很痛苦,撕心裂肺的疼意,跟即將死去了一般。

    江南無論如何沒想到生孩子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以前只聽說孩子的生日是母親的苦日,知道很痛苦,可沒有感同身受過,便不知道真是死裡逃生來換這一個小生命。幾個瞬間都以為自己這一回挺不過去了,疼痛而艱難,只怕沒辦法將他順利的生下來。

    「啊……」

    哭喊得沒了力氣,孩子仍舊沒有生出來。醫生和護士在一旁幫忙打氣,催促她再用點兒力,就快生出來了。

    哪裡還有什麼力氣,疼得淚眼婆娑。連意識都開始逐漸渙散,是暈死的前兆,手掌胡亂的在半空中抓,下意識想要抓緊什麼,像是一個人的手。沒有力量的源泉,覺得自己就要撐不住了。

    護士遞上來一隻手給她:「加油,快生出來了。」

    江南朦朧不清的雙眼能看到小護士那一雙含笑眼……看得久了就變了模樣,帶了點點滴滴的桃花色,細微而狹長,低著頭看她,睫毛比女人的還長,眼窩處投下影,定定地將她望著,很安靜。面目那麼清析,薄唇有一點兒抿緊,那笑意很飄忽,更像是心疼。江南望著他,緩緩地笑起來,覺得沒那麼疼了,只是心酸。吸緊鼻子,委屈地喚他,還是破了音:「老公……」

    手掌被握緊,指掌冰涼,是那一個人才有的溫度。覺得他來過了,如同一束光打過來,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光茫披身,宛如霞光萬丈,再不似他說過的,如同行走在一條永遠見不到光的隧道裡,霧霾加身。這一刻卻那麼明亮……

    醫生還在耳旁催促,讓她用一點兒力再用一點兒力,告訴她孩子的頭出來了,身子出來了,漸漸的,一個小生命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上……

    外面幾個人等得一片焦灼,不安地在走廊上來回打著轉。

    孫青生過孩子,知道痛苦是痛苦,不至於輕易丟了性命。自己當時也沒覺得多緊張害怕,這一會兒看別人生了反倒驚心動魄起來。

    拉著江媽媽到椅子上去坐,安慰她:「阿姨,你擔心,很快就生出來了,不會有什麼事。」

    話是這樣說,一出口聲音卻微微顫抖。

    江媽媽有明顯的難安和擔心,點了點頭,一張臉很難有什麼表情,緊緊的盯著那道門。

    離正揚走累了,想靠到牆面上消停一會兒,安靜不下來。便不得重新踱步,走到那扇緊關的門前張望,覺得度時如年,好像已經進去很久了。時不時看表,發現每一次看,間隔也不過就那麼幾分鐘。

    才知道什麼是煎熬。

    黃宇晚來一步,呼呼的喘氣。

    「怎麼樣了?」

    離正揚不說話,想抽煙平撫一下心情,掏出來揉碎。看了黃宇一眼,倒像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真是少見,堂堂的離大總裁,開會時面對多少大股東,多少高層。無數次在眾多的鎂光燈下,面對眾多的鏡頭也都是從容不迫的樣子。這一剎卻連話都說不出。

    黃宇不難為他,轉身問孫青:「進去多長時間了?」

    俱體的時間孫青也不知道,只道:「很久了。」

    黃宇坐到江媽媽身邊跟著一起等,沒兩分鐘就跟屁股長釘了一樣,站起身跟著離正揚一起踱步。

    謹防江南暈過去,呼喚的聲音更切。

    只差那麼一點點了,只要再用一把勁,孩子就生出來了。

    握著江南的手掌緊了緊,告訴她:「你是個很棒的媽媽,再用一點兒力,孩子就出來了。」

    「啊……」

    真的只是最後一點兒力氣,這一次的生產很艱難,是煎熬,看著的人也知道她很痛苦。

    江南已經十分盡力,她一早便有這樣的『宏願』,努力把孩子生下來,努力做個好媽媽。她沒有本事,但仍舊盡了全力。

    「哇……哇……」

    孩子破涕的一聲響動,乾脆而響亮。

    只聽醫生道:「是個男孩兒。」

    江南努力想要撐起眼皮看一下,轉眼手臂垂落,暈睡過去了。

    離正揚手裡的電話驀然響起,本來鈴聲很小,這一刻響起來卻感覺十分突兀,嚇了一跳。看顯示是紀夢溪打來的,以為他也是聽到了江南生產的消息,打來尋問情況。

    接起來:「紀法官。」

    那端沉沉道:「下午聽公安局那邊的人說,已經找到了薄南風的屍首,經過勘驗,初步斷定是薄南風本人……」

    離正揚眸子驀然睜大,無言地握緊電話,耳畔響徹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迴盪在聽筒裡,久久不能平息。

    幾乎同一剎那,手術室的門打開,醫生前來報喜:「生了,是個男孩兒。」

    離正揚驚忪地望過去,頭腦中嗡嗡響過,就是一片空白。覺得整片天地都在微微搖晃,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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