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四百零一章 路兩邊的風景 文 / 弓良

    聽到阮逆天的問話，徐森收回目光，微笑道：「我在想什麼是幸福。」

    阮逆天愣了一下，然後饒有興味兒的問道：「想到沒有？」

    「幸福是滿足，對現狀的絕對滿足，可是很少有人會對自己的現狀感到絕對滿足，總是有更新的目標在前方等待他去追逐，所以很多人都在達到一個目標時享受過一時的幸福感覺，卻不能長久的抓住它。」

    阮逆天邊聽邊沉思著，這些天他已經習慣徐森這種天馬行空的思維方式。也許這一刻徐森在看著山，下一刻和你談的卻是海，也許他剛剛問你喜不喜歡之前的那陣微風，然後討論的卻是眼前那只正在飛舞的蝴蝶。不過無論他談論的是什麼，最終都能與修煉關聯在一起，至少阮逆天能把它們關聯在一起，當然，有時需要仔細的體悟才能發現其中的關係。

    徐森接著道：「就好比除靈師，晉級的時候固然欣喜，可是滿足感很快便會消退，新的境界成為了下一個目標，原本讓他們感受過幸福的境界隨著時間的推移，卻成為了他們的桎梏，成為了他們痛苦的源泉，他們似乎忘記了這個境界曾是讓他們多麼的夢寐以求！」徐森頓了頓接道，「很多人感覺不到幸福，不是因為他們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因為他們追求的是更幸福，這個『更』就是永無止境的貪慾。」

    阮逆天一時沒有聽明白，仔細思索一番，終於明白了徐森的意思。徐森的意思是，人總抱著一種向上的比較心理，當處在一種環境時他看到的總是還有比現在更好的環境，就好比初級除靈師期盼成為中級除靈師，而中級又嚮往高級、高級夢想宗師，以此類推，即使到了聖者巔峰，還有破道而去的那層屏障，真這樣論起來，這個世界裡的除靈師沒有一個是幸福滿足的。

    阮逆天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是如果沒有新的目標，豈不是沒有了前進的動力？」

    「人生總一味強調前進，實際上，享受當下同樣重要，只有滿足你眼前的幸福，才能享受你已經擁有的幸福，知足者常樂正是這個意思。一個一味想著奮鬥的人是不會感到知足的，又何談常樂？」

    「難道要為了常樂放棄心中追求？」

    徐森笑了笑：「無為而有為，有為反無為，最怕聰明反被聰明誤，被追求蒙住了雙眼。」

    「被追求蒙住了雙眼？」

    「我們的眼睛總是放在前面，錯失了多少人生路上兩旁的風景？想一想，當我們成為除靈師的那一天，對世界的感知已經與俗世中的普通人不一樣了，可是我們可曾真正去仔細感受體會過？都是心急著修煉到中級、高級……其實每一個層級都會讓我們對這個世界產生新的認識和感受，這些是很難得的經驗，可是我們都因為專注於修煉到更高境界而錯失了。如果我們曾注意過，就能從這些不同的感受中體悟到道的變化，加深對道的認識，可惜我們從沒有真正去這樣認真做過，只想著不斷修煉、修煉，等到進入到聖者的境界想到感受的重要時，已經無法回到之前的那些境界，失去了感受的機會。」

    「無為而有為，有為反無為，不同的人生風景，不同的境界對比。」阮逆天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著。

    「阮老認為宜昌怎麼樣？」

    「宜昌？」兩人昨天剛從宜昌離開，阮逆天不知道怎麼聊著幸福的話題，徐森又想到宜昌了，想了想答道，「不錯啊，不然也不會成為俗世中的旅遊名城。」

    「我想阮老一定也注意到了，這個旅遊名城的夜晚燈火並不輝煌，發展大道、西陵二路等主幹路的路燈都是一側開一側關，濱江河岸與解放路天橋這些主要景觀區的路燈更是成了擺設，我開始以為那裡倡導節能環保呢，後來才知道原來是缺電。」

    阮逆天笑道：「想想也覺好笑，宜昌瀕臨長江，是水資源最為豐富集中的地區之一，境內更有三峽、葛洲壩、隔河巖等大型水電工程，卻無電可用，就好比守著金山當乞丐，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徐森和阮逆天討論這個問題時宜昌還沒有興建火電廠，直到後來宜昌為了解決缺電問題，顧不得對生態環境的巨大影響，守著清潔能源開始興建火電廠時，不得不說那才是更大的諷刺！不過這就是題外話了，咱們言歸正傳。

    徐森道：「那是因為發出的電都輸給外地了，宜昌一點兒沒用上，所以當地的居民因此深感不滿，可是他們卻沒有意識到有多少人正在羨慕他們，希望定居在這個美麗的城市，阮老認為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在興建電網時宜昌還不缺電，等到隨著經濟的發展發現缺電時，電網都已經建設好了，只好……」

    「我不是問這個。」徐森笑著打斷道，「我是說為什麼被遊客羨慕的宜昌人卻感覺不到滿足？」

    「你說這個啊，你這是在考老朽是吧。」阮逆天哈哈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宜昌人的目光現在都盯在電上，忽略了路兩旁的風景，忘記了他們居住的環境更讓人羨慕。假設有一天他們不缺電了，還會有其它的不滿足，依然會對自己的幸福熟視無睹。」

    徐森撫掌道：「我正是這個意思，造成宜昌人不滿的原因表面是資源分配的不均衡造成的，實際上是人心的不足造成的。靈道現在也是如此，除靈師和靈類都不滿足，表面是因為雙方都不滿意現今的勢力劃分，深一步想，就算是雙方都如願了，難道就沒有矛盾了嗎？明明共存於世才是永遠不能改變的事實，雙方卻總想著如何讓另一方消失，自己獨佔這個世界才稱心如意，這都是他們心中永遠無法滿足的貪慾在作怪！」

    「你認為永遠不會出現一方滅了另一方的情況？」

    「阮老認為可能？」

    「如果出現了一方的實力擁有了壓倒性優勢的時候，應該可以吧？」

    徐森不答反問：「阮老難道忘記六道輪迴了嗎？」

    阮逆天又有點兒跟不上徐森的思維了，只好問道：「為什麼忽然提到六道輪迴？」

    「外在樣貌只是表象，其實所有生靈本是一體。今生你為人類，來世你同樣可能墜入畜道，除靈師和靈類互相仇視，焉知你的前世或是來生不會成為對方的一員？六道輪迴，無人能據一道而滅盡其餘五道，別說做不到，就是能做到天道也不會允許！我們除靈師和靈類都是得天道眷顧的生靈，有機會擺脫六道束縛破道而去，正應該團結一心證道成果，卻被身份的幻象和利益的分配蒙蔽了雙眼而互相仇視殘殺，實在是可悲又可笑啊！」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想靈道和平了，因為你的心中除靈師和靈類根本就沒有區別！」

    「不錯，這就是我的談判計劃，我不是希望靈類接受和平，我希望的是他們在明白這個道理後自己選擇和平，自願選擇的永遠比被迫接受的更能保持長久！」

    「如果他們不選擇和平呢？」

    「靈類和除靈師的爭鬥反正已經不是一天了，如果真是天意如此，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無為而有為，有為反無為，一切均看天意順其自然吧！」

    阮逆天沒想到徐森竟然對談判是如此隨意的一種態度，而一直想主掌靈道命運的靈類也絕對想不到，就在剛才，徐森已經把靈道命運的決定權，輕輕的交到了他們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