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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5進退兩難 文 / 於隱

    接下來幾日,伯明和仲平都去南山腳下挖水庫,讓叔昌和季旺在家歇一歇。

    令伯明沒能想到的是,在這幾日裡他聽到不少關於叔昌的流言蜚語。先是說有幾位姑娘偶爾找叔昌說話,估摸著都瞧上他了。伯明聽到這些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這是人家姑娘主動的,又不是叔昌勾搭人家。

    當人們說起那幾位姑娘暗地裡較起勁來,還拌過嘴,這讓伯明頗為擔憂,叔昌的親事不早些定下來,可別惹得那幾位姑娘鬧彆扭。她們為一個男人失了和氣,這種事傳出去,怕是對她們以後嫁人很不利。

    接著又有幾人說叔昌這些日子收工後,與一位叫銀月的姑娘在南山後面偷偷摸摸地湊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伯明聽了面紅耳赤,好像是他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似的,心裡揪成一個大疙瘩。

    回到家後,伯明準備找叔昌問話,若是真有此事,他可得好好管教管教。喜歡人家姑娘當然可以,但至少得光明正大著來,哪能偷偷摸摸的?

    大家都是講媒妁之言,他這個當大哥的完全可以去女方家裡徵詢長輩的意願,然後再說要等到明年才能訂親之事。若是叔昌與那位姑娘真心喜歡,不至於這些日子都等不了吧?

    伯明見季旺在幫著招娣一起醃蘿蔔和豆角鹹菜,並不見叔昌的身影,便問道:「季旺,你三哥去哪兒了?」

    季旺見大哥心事重重地問話,並不明原由,「三哥下午砍柴去了,還沒回來。」伯明與仲平聽了對望一眼,難不成叔昌這時在山上與那個什麼銀月的姑娘在幽會?

    伯明和仲平都不願相信這是事實,也就都沒吭聲,等叔昌回來再問吧。

    沒過多久,叔昌挑著大半擔柴回來了。伯明瞧了瞧那擔不夠份量的柴,就更懷疑了起來,「叔昌,你跟大哥說實話,你這幾日是不是和一位叫銀月的姑娘在山上碰面?」他不好直說弟弟幽會的。

    叔昌臉色驟變,一下紅到了脖子根。他身子僵住了,仍然不承認,「沒有,大哥你別聽人家瞎說,我只與銀月說過幾句話,哪有去山上……」

    伯明知道叔昌在說謊,但也不想讓他太難堪,「叔昌,你若是真喜歡那位姑娘,就不要敗壞了她的名聲。你告訴我她是哪個村的,我明日就去她家,問她爹娘願不願意等到來年將女兒許給你。」

    叔昌似乎有難言之隱,若是一般人聽到這話肯定會很高興,大哥要為他說親,對方還是他喜歡的姑娘,又怎麼能不高興?可是他卻滿臉憂慮,「我……我……是她先找我說話的,然後我們倆就……就相熟了一些,說親之事還是算了吧。」

    伯明這下真生氣了,慍臉道:「你若是不喜歡她,就要離她遠遠的,不要叫她誤會了。你這樣和她不清不楚的,豈不是敗壞了她的名聲?她一個姑娘家,這種事傳了出去你叫她以後怎麼嫁人?你這是害了她,你知不知道?」

    叔昌見大哥生氣了,犯錯般地低著頭,也不敢回嘴。

    這時在醃鹹菜的招娣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叔昌,大哥說得沒錯。你若是喜歡那位姑娘,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不喜歡的話以後就不要和她在一起說話,這樣對你好,對她也好。你到底想不想娶她,你就說句實話,別讓你大哥為你著急。」

    叔昌耷拉著個腦袋,「她說她……喜歡我,我也覺得她人挺好的,愛說愛笑,就是有時候性子潑辣了一點。」

    伯明聽明白了,叔昌這意思是對人家姑娘也滿意,「既然這樣明日我就去一趟她家吧,她家是哪個村的?」

    叔昌埋著頭,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模樣。

    「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平時大大咧咧的,性子爽快得很,現在可是在說你的親事呢,你怎麼婆媽成這樣?」伯明見他一副沒出息的樣真是生氣得不行。

    在一旁的仲平也終於忍不住了,厲色道:「叔昌,咱家人做事可向來都是坦坦蕩蕩的,你可別是吃著碗裡的又惦記著鍋裡的,見有幾位姑娘對你上心,你就開始……花花腸子了,想要這個又放不下那個,所以才不肯讓大哥上門去說親?」

    叔昌被逼得無奈,「我哪有花花腸子?銀月她是錢秀才的家小女兒,她說她爹娘想讓她給甄家三少爺當小妾。我還不是怕你們不同意麼,才不敢說的。」

    一家人都傻眼了,誰都知道錢家村有一個秀才特別難說話,以為自己年輕時考上了秀才,就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後來雖然他啥也沒考上,倒是給幾位地主家的兒子當過先生,所以總覺得他要高人一等。

    他的大女兒是給葛地主家的長子當小妾,現在又想讓小女兒給甄家兒子當小妾,他這是拚命想把女兒往大戶人家裡塞。不管女兒在男方家裡有沒有地位,會不會被欺負,只要聯姻的是有頭有臉又有錢的人家就行。

    叔昌喜歡誰不好,竟然喜歡上了這樣人家的女兒,這不是要和甄家搶女人麼?伯明沉默了,仲平與招娣、季旺還在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

    良久,伯明十分糾紛地問道:「她說她喜歡你,你就覺得她好?你到底喜不喜歡她,你自己有沒有搞清楚?不是看人家順眼就是喜歡人家,還得……」還得怎樣伯明也不好意思說了,他覺得還得像他對櫻娘那樣,幾日不見就想得慌,渾身不自在,魂不守舍的。

    其實伯明是想聽叔昌說,他壓根不喜歡銀月。可是叔昌卻小聲地應道:「喜……喜歡。」

    伯明真心犯難了,弟弟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做大哥的也不好不為他爭一爭。可是銀月的爹娘肯定不同意啊,上門去說指不定還要被人給轟出來。

    伯明思忖了半晌又問:「甄家到底是真的想納銀月為小妾,還是錢秀才一廂情願?」

    叔昌一直不敢抬頭,「好像是甄家三少爺前段時日碰到過銀月一面,然後就派人去錢家說想納銀月為小妾。銀月說,當時他爹去甄家不知要辦什麼事,非要帶著她去。她要是知道他爹是故意想讓甄家的兒子看上她,哪怕打死她,她也不會跟著去的。銀月壓根看不上甄家三少爺,說他都三十多歲了,快可以當她爹了,她不想做小,她說她想……跟著我。」

    伯明隱約覺得叔昌惹上麻煩了,這件事若是被甄子查知道了,他還不知要怎樣對付叔昌呢。叔昌和銀月的事十之八、九是成不了的,若是鬧大了,怕是還要連累櫻娘。

    這時仲平直跳腳,大罵叔昌,「你招惹誰不好,竟然惹上了錢秀才的女兒,現在還扯上了甄家,大嫂可還在甄家織布坊當大領頭哩,你這不是壞大嫂的事麼?」

    叔昌也知道自己惹了大事,「那我有了機會就去跟銀月說……說我和她走不到一起。」想到銀月肯定會哭得死去活來,他又不忍心,又接著說,「若是我敗壞了銀月的名聲,甄家是不是就不要她了?」

    伯明聽出了叔昌的意思,叔昌還是想要銀月的,「明日我去一趟錢家村吧,把你和銀月的事說一說,看她爹娘的意思。或許他們怕你們的事傳出去,也不敢把銀月送到甄家去了。」

    叔昌聽了這些,心裡略喜,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忽而伯明又問:「你不會真的把銀月怎麼樣了吧?」

    叔昌忙道:「沒有沒有,我哪敢。」

    這時櫻娘回來了,她一進院子就見氣氛不對,「怎麼了,你們哥幾個吵架了?」她這可是第一次見他們哥幾個這樣僵立地站著,個個神色都不對,生氣的生氣,皺眉的皺眉。

    伯明拉著櫻娘進自己屋了,招娣他們幾個去廚房做飯,叔昌知道自己給家裡惹了事,一直耷拉著腦袋立在院子裡不動。

    到了屋裡,伯明就把叔昌的事跟櫻娘說了,問她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櫻娘愣了好半晌才將這件事給消化了,沒想到小小年紀的叔昌竟然玩起了自由戀愛,只不過阻力太大而已。

    其實櫻娘憂慮的事情還挺多的,「伯明,叔昌有自己喜歡的人,咱們當大哥大嫂的自然是能幫就幫,不要讓他失望。但是,你得有個心理準備,哪怕事成了,攤上錢秀才這樣的親家,以後咱家怕是會有不少麻煩。也不知銀月這個姑娘好不好相處,她若是個不錯的姑娘,和叔昌在一起過得好,多少麻煩咱們也得扛住。」

    「甄子查會不會對叔昌下毒手,聽說他看誰不順眼可是會帶著家丁去打人的,去年就聽說他把李家村的一位小伙子腿給打折了。他若知道叔昌和他搶女人,哪能放過叔昌?」這是伯明最擔憂的,人家可是大門戶有勢力,哪怕打死了人估計都沒事,都說甄員外跟知府和知縣私下交情不淺。

    櫻娘對甄子查的劣行早已知曉,她當然知道甄子查不會輕易放過叔昌,「等會兒我問問叔昌,看他是不是真的特別想娶銀月,若是真的如此,甄子查那兒我來想辦法。」

    伯明聽櫻娘這麼說,很是心疼她,「甄子查對你說話都是橫著眼,用鼻子出氣似的,你可別為了叔昌向他求情,我真的不想你受他的氣。要不還是叫叔昌算了,別惦記銀月了,以後他們倆不再見面,甄子查也不會知曉這件事的。」

    櫻娘反問他,「你見叔昌傷心,你心裡會好受麼?」

    伯明被問住了,叔昌得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他這個當大哥的心裡肯定會不好受。

    櫻娘把叔昌叫了進來,叔昌滿臉愧色,「大嫂,你別為我的事操心,可別讓甄家記恨在你頭上。到時候甄子查來找我麻煩時,我一個人頂著就行。」

    「他要是打折了你的腿,你也能頂得住?你被打殘了,錢秀才還會把女兒嫁給你?銀月願意跟著一個廢人過日子?」櫻娘一連串的反問,噎得叔昌再也說不出話來。

    櫻娘歎氣道:「這幾日你別再和銀月見面了,被人逮住了的話,怕是你的小命都不保。明日先讓你大哥去一趟錢家,再過兩日我會有一日的假,到時候我去會一會銀月,看她是不是真的非你不嫁。可別你是剃頭擔子一頭熱,她反而不在乎。」

    叔昌乖乖地點頭,出去了。

    吃過晚飯後,伯明和仲平按照櫻娘描述的,削了好幾副木針棒,然後櫻娘來教招娣織線衣。

    招娣雖然手巧,但是領悟力有限,何況她從來沒接觸過這種東西,櫻娘硬是教了她一個時辰,她才馬馬虎虎會織最簡單的平針了。

    伯明和仲平在那兒繞線,繞線的方法也是櫻娘教的。伯明雙手將線撐著,仲平卷線,捲成一個個大線團。

    大家心裡都裝著叔昌這件事,一直沒怎麼說話。這時招娣唉聲歎氣起來,「大嫂,你說銀月這個姑娘是不是有點不守本分呀,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哪能隨便與男子見面的。可是叔昌看樣子很喜歡她,若是沒有甄家這回事倒也沒什麼不好,可是咱家哪裡是甄家的對手,與甄家結上了仇,咱家怕是再沒好日子過了。」

    「可不是麼?所以我才讓叔昌不要再與銀月見面了,或許長久不見了,他也沒那麼惦記她了。若是過一段時日仍然是一個非對方不娶,一個非對方不嫁,咱們就幫幫他們。甄子查或許也沒有我們想像得那麼惡毒,到時候我再找人從中求求情,也許事也能成。」

    仲平聽了直皺眉,「和錢秀才那種勢利眼做親家,想著就煩心!要說我,就讓叔昌死了這條心!」

    其實伯明也真想這樣,可是事情不能這麼簡單粗暴地解決。他還換位尋思著,若是他與櫻娘想在一起,別人硬把他們分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肯罷手的。「仲平,這種話你可別當著叔昌面這麼說,他一個男兒或許能承受得住,要是那個銀月得知咱家是這個意思,她受不住要尋死覓活,那可就鬧大了。」

    招娣與仲平聽伯明說怕鬧出人命來,也被嚇到了,家裡可別因為這個吃上官司。

    櫻娘也知道這種事實在棘手,古代的女人扛不住別人說三道四,更扛不住被喜歡的男人拋棄,指不定真會像伯明說的那樣來個上吊或投河,到時候錢家肯定跟薛家沒完了。

    櫻娘又想到自己這副身子的前任就是因為不肯嫁給伯明這個和尚出身,最後才跳河自殺的,否則她也不會穿越到櫻娘身上來。

    這一夜,伯明和櫻娘輾轉了一個多時辰才睡著覺,叔昌則是徹夜未眠,他既為給家裡帶來麻煩心存愧疚,又捨不得就這麼放棄銀月。銀月跟他說了,若是要她當小妾,她寧願去死,他又怎麼忍心讓銀月去死呢?

    次日清晨,伯明見叔昌一臉的灰暗色,雙眼失神,眼圈烏黑,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沒睡好,從而也可以看出他對銀月的真心。

    伯明跟著與櫻娘一起去鎮上,「櫻娘,等會兒我見了錢秀才,該怎麼稱呼他,又該帶多少禮?」

    櫻娘思忖了一會兒,道:「你就叫他錢叔吧,他是長輩,語氣上敬著些為好。若是他對你不敬,你也無需對他客氣,但務必要讓他知道他女兒名聲有多麼重要,甄家若是知道銀月與叔昌的事,也不會要他家銀月當小妾的。你這一次只不過是去問話,又不算是提親,只需帶上一份見面的薄禮即可。」

    伯明覺得櫻娘說得甚是在理,便點了點頭,看著櫻娘進了織布坊,他才轉身去鋪子裡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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