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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怕什麼來什麼 文 / 於隱

    櫻娘與伯明在李府院門外只稍等了一陣,就見姚姑姑快步走出來了。

    姚姑姑聽小廝說有個叫林櫻娘的人找她,心裡一陣歡喜,啥也不說便要親自出門迎接,連身邊的兩個丫鬟她都不讓她們跟著,她要一個人去。

    櫻娘與姚姑姑一見面,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姚姑姑可是個會待客之人,哪怕有再多的話,也會先將櫻娘與伯明接進院子裡再說。

    櫻娘挽著姚姑姑的胳膊,兩人一路說著話,伯明則跟在後面走著。

    伯明走在青石鋪得平整又乾淨的路上,再看著院子裡種的名貴樹木,還有別緻的亭閣軒榭,他還真有些不太自在。

    伯明長這麼大,頭一回進這麼氣派的內院,覺得這裡與他生活的地方完全是兩個世界。他之前只與櫻娘去過一次甄家的外院,內院是啥樣他可沒見過。

    在他看來,這個李府應該不比甄家差,或許在財力上還勝過甄家。就不知在權勢上,李府能不能比得過甄家。甄員外可是曾經在京為官的,也不知李府有何根底。伯明之所以這麼對比,是因為想到櫻娘說甄子查想輕薄姚姑姑,若是李家比甄家更有權勢,估計甄子查也不敢如此膽大妄為吧。

    櫻娘可是什麼世面都見過的,她在前世連故宮及皇家遊園都玩過的,眼前的這些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稀奇的。

    姚姑姑與櫻娘邊走邊說了一陣話,才想起剛才見伯明頭上纏著紗布,就問櫻娘這是怎麼回事。櫻娘也不好將實情托出,若說是因為她將甄子查騙去京城尋人而遭報復,姚姑姑心裡肯定會萬分自責。

    櫻娘只好將叔昌與銀月的事說了,雖然這並不是甄子查指使家丁打人的主要原因,但這是一個由頭。若不是銀月的事,甄子查想打人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借口,頂多一生氣,將她大領頭的位置給免了。總之,這兩件事巧合地糾結在一塊,才致使伯明兄弟三人被打。

    姚姑姑聽後生氣道:「這個甄子查怎麼越來越橫行霸道了,人家姑娘與叔昌情投意合,又不是叔昌去搶了他的小妾,他至少這麼大動干戈麼?你丟了活,現在有何打算,這次來烏州是不是想攬什麼活?」

    「我丟了活倒不是啥要緊的事,攬活幹也不急於一時,我家這幾個月已經存下了不少錢。最重要的是甄子查的惡行還不止這些呢,他前日告訴我,說有一位家丁見你進了李府,他竟然說還想來找你!我這次來主要就是為了這事,提醒你不要再出門了,得處處防著他。只要你不出門,他也不至於敢闖進來搶人。」

    姚姑姑聽了神色凝滯片刻,轉而雙眼凌厲,「這個無賴,還沒完沒了了,真當我是個好欺負的!」繼而她又憂愁起來,她在李家才立下足,可別因為這件事間離了她與夫君李長安的感情。

    眼見著他們已經來到了姚姑姑居室的正堂前,櫻娘左右瞅了瞅,「李大哥他不在家吧?」

    「他清早就出門了,你們倆趕緊進來吧。」姚姑姑實在不好意思說,若是李長安此時在家,她就只能迎櫻娘與伯明去偏屋的迎客室了,是不好帶他們來正堂的。李長安不喜歡家裡有外人來打擾,更不喜歡她結交什麼友人。

    姚姑姑把在屋裡收拾的兩位丫鬟都支了出去,她親自來給櫻娘和伯明沏茶。

    櫻娘過來幫著放茶葉,蹙著眉頭說:「只要這個甄子查還惦記著你,怕你是沒有安寧日子過了,該想個好法子對付他,讓他再也不敢招惹你才好。」

    姚姑姑歎道:「有些事是防不勝防,哪怕我不出門,也未必能躲得過他。譬如剛才,若不是你們來找我,而是他謊稱你們,我不就被騙出了門麼?」

    櫻娘與伯明聽了大驚失色,確實是啊!幸好甄子查沒先於他們之前來,也沒用這個損招。

    此時櫻娘更為姚姑姑著急了,「那你該怎麼辦?要不從現在起,無論是誰找你,不管是你的娘家人或是以前的好姐妹,你都不要去迎接!但凡找你的人,都不要放進來!等過了這一段時日,甄子查沒轍了,折騰累了,或許也就算了,他的頭上還有他爹管著呢。」

    姚姑姑點了點頭,「只能如此了,我娘家離得遠,輕易不會有人來找我的。我的那幾位曾在宮裡的姐妹,最近也不來找我了,都被……」她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那幾位姐妹都被她的夫君李長安那張冷臉給嚇跑了,現在只是她偶爾去找她們,還是趁李長安不在家的時候。

    正說到這兒,剛才那位傳話的小廝又跑來了,「夫人,外面又有人找您,也是永鎮來的,還說是您的故友。」

    姚姑姑在永鎮唯一交好的人就是櫻娘了,哪裡還有其他什麼故友。此時櫻娘與姚姑姑對望一眼,立即明白了,剛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甄子查還真是來得夠快。幸好櫻娘早來了一會兒,否則姚姑姑就被他騙出去了。

    姚姑姑神色只是稍變了一下,便鎮定了下來,對小廝說:「就說我不在家,回娘家了,得好幾個月才能回來。」

    小廝得令走了,櫻娘心裡卻有些忐忑,「姚姑姑,那個無賴肯定不會相信這種話的,他若是一日三趟地來,就是死纏著不放該如何是好?」

    其實這也是姚姑姑擔憂的,她怕甄子查哪日在院門前被李長安撞見了,那可真是有理也說不清了。

    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就在此時,李長安背著手,黑著個臉進來了。他見櫻娘與伯明在,只是禮貌性地朝他們倆點了點頭,便朝姚姑姑使了個眼色,把她叫進他的書房了。

    一進書房,李長安就冷著臉,直入話題:「外面那個男人是誰,聽小廝說他是永鎮的,是來找你的,你在永鎮與他有深交?」

    姚姑姑想到曾與他青梅竹馬,她在宮裡完全靠思念著他才撐了過來。可是現在的他卻因突然來了這麼一個陌生的男人找她,他就如此不信任她。

    姚姑姑娘心裡有些失望,淡淡地說:「我和他哪有什麼深交,只不過……」

    這時櫻娘在外大聲道:「姚姑姑,我和伯明走了,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那個姓甄的已經把伯明打成這樣了,我們躲在這裡也不是長久之計,我豁出去了,反正賤命一條。我寧死也不可能做他小妾的,就讓他打死我們好了。」

    姚姑姑與李長安聽了同時一怔。姚姑姑立馬領會了,櫻娘這是把事情往自己頭上攬,是在幫她。

    李長安聽說外面那個人竟然是來抓這一對的,想到剛才他誤會了姚姑姑,頓時心裡有愧,連忙改口道:「哦,原來那個人是得知你收留了他們,所以才尋上門的?」

    姚姑姑不好戳穿櫻娘的謊言,便點了點頭。

    李長安為了表達他的歉意,打算幫她的朋友一把。他走了出來,叫住櫻娘和伯明,「你們既然來了,就別客氣了,暫且留在這兒吧。」

    姚姑姑也拉著櫻娘,叫她和伯明先別走。

    李長安打量了櫻娘與伯明一番,含蓄地問道:「你們……成過親?」意思是,你們倆不是私奔逃到這兒來的吧?

    櫻娘擠了擠眼淚,「李大哥,我和伯明早已是夫妻了。我在甄家的織布坊幹活,有一日不小心被甄員外的小兒子撞見了,他就非要納我為妾。我做為一個婦人,自然是要從一而終的,哪能半道上換男人?前日他還找人打了我相公一頓。」櫻娘把伯明拉到李長安的面前,「你瞧,他的眉骨都被打裂了,還有這手背,腫得跟餑餑似的。」

    李長安瞧著伯明這模樣,心裡也不好受,他對惡霸欺壓百姓的事也十分看不慣。

    櫻娘又接著說:「我尋思著以前姚姑姑待我不薄,所以就想著來這兒避一避,沒想到那個無賴竟然也尋到這兒來了。給你們惹麻煩了,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可我真的不知該求誰了……」

    櫻娘邊說邊抹淚,李長安聽了不免動容,氣憤道:「這個甄員外我也是聽過的,以前在朝為官就自恃功高,狂傲得很,才不被其他大臣所容,以至於才五十多歲就被迫自請歸田。沒想到他的兒子也被他教養成這樣,如此欺男霸女,目無王法,我去會會他!」

    李長安說著就起身出去了,這令櫻娘與姚姑姑都始料未及。

    櫻娘有些懵了,「這可咋辦,李大哥這麼著急去會甄子查,我剛才編的那些話不會被戳穿吧?」

    姚姑姑卻一點兒也不慌張,「順其自然吧,反正我和甄子查無任何瓜葛,他要誤會也沒辦法。倒是你,可比那唱戲的還會變臉,若不是我知道實情,我都被你給蒙住了,還虧得伯明配合你。」

    櫻娘被姚姑姑說得臉都有些紅了,她也是擔心姚姑姑沒法跟李長安解釋清楚,才出此下策的。

    在旁的伯明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櫻娘都沒來得及跟他商量就大聲朝書房裡喊話,他當時還真有些莫名其妙,甄子查啥時候要納櫻娘為妾了?不過恍然間,他就明白了櫻娘的用意,所以他極力配合著她。

    櫻娘坐在那兒尋思著,甄子查並不知道她和伯明來了李府,或許還真能將此事瞞過去。

    李長安大步流星來到院門外,慍著臉打量甄子查一番,還有他身後幾位家丁。

    甄子查擺著一張意味深長的笑臉,大有一副我就是來找你的女人且毫不畏懼的流氓相。

    李長安沉著臉道:「你是甄員外的兒子,不至於不懂王法吧?一位已嫁婦人你都敢來明搶,還真當誰也治不了你?」

    「李大哥可真是誤會小弟了,我哪裡是來搶人的,我只不過來會一會故友,敘一敘舊情。」甄子查笑得很無恥,他哪裡知道李長安說的是櫻娘,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李長安說的是姚玉簟。

    「她與你何來的舊情,她已為人婦,你如此糾纏,這已是犯了本朝律法!」李長安倒想說一說櫻娘,可他剛才忘了問櫻娘的名字。

    甄子查見李長安這麼護著姚玉簟,絲毫不為他剛才說與姚玉簟有舊情的話而生氣,這還真讓他大開眼界了。他心裡暗道,還沒瞧出來,這個姓李的心胸竟然如此開闊,都快可以海納百川了。

    甄子查笑著反問道:「我和她有無舊情,難道你不該仔細問一問她?」他對挑拔人家夫妻感情的事很感興趣。

    李長安哼了一聲,「我已問過,她哪裡與你有什麼舊情,只不過你厚顏無恥死死糾纏她而已。她剛才跟我說了,她已嫁做人婦,定當從一而終,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我李家雖然世代是生意之人,並未有人當朝做官,但我李家與朝中幾位大臣也是有交情的,我家在京城的銀莊曾經還為朝庭給西北駐防軍拔過銀兩的。但凡我托人參你們甄家一本,你當聖上真的能容忍你們甄家如此在外作惡?」

    甄子查臉色鬱結不太好看了,他聽家丁說姚玉簟在李府,他還沒來得及打聽李家的根底,就上門來了。這世上姓李的可多著去了,他沒想到這一下便撞上了開銀莊的那個李家。他以前在京城就聽說過李家的,據說家財雄厚,與朝中諸多大臣有來往。

    他上門來調戲李家的人,若真的被人往聖上那兒參一本,來個抄家什麼的,他們甄家可就完了。他再一想到他爹,他爹不動用家法打死他才怪呢。

    甄子查這下慫了,「李大哥,你可別生氣,我真的只不過是來敘敘舊,可並未有絲毫不軌之心。既然她不承認與我有私情那就算了,就當我一腔真情付流水了。」

    甄子查說著就帶著一群家丁們灰溜溜地走了。儘管他心有不甘,可此時他實在不敢惹怒李家。

    李長安見甄子查就這麼走了,也知道他是個欺軟怕硬之人,才一擺出家世就夾著尾巴走了,看來還算是個識相之人。

    李長安再回到正堂時,他見櫻娘與伯明還是一臉的憂慮之色,便爽朗地笑道:「你們倆莫再擔憂,那個姓甄的怕我托朝裡的人參他甄家一本,已經給嚇跑了。你們就在我府上住個兩日,到時候回了家也不必害怕,他若再敢糾纏你們,就來找我,我定會托人參他們甄家。一個已解甲歸田的員外子孫敢在外如此目無王法,還真是膽大包天!」

    李長安說話時瞧了姚姑姑一眼,意思是,你瞧,我幫了你的朋友,剛才我誤會了你,你可不許生氣。

    姚姑姑當然懂他的意思,只是淺淺一笑,然後低頭喝茶。

    李長安說完就進書房了,姚姑姑帶著櫻娘與伯明去客房。

    櫻娘覺得不好在此打擾,推辭道:「姚姑姑,我和伯明已在客棧安頓下了,真的不需在你家歇息。」

    姚姑姑瞅著櫻娘,「你還跟我客氣啥?他都說讓你們住兩日了,你們可不能不領情。再說了,你們這一回去,若是路上不巧遇到了那個姓甄的,豈不是這戲白唱了?」

    櫻娘覺得也是,雖然住在李家,她與伯明都會有些不自在,李長安也不是好客之人。但是為了不露馬腳,還是乖乖住在這兒吧。

    姚姑姑派府中小廝去櫻娘落腳的那個客棧取回他們的行李和牛車。雖然西北街本不許有牛車過的,可是李府的人出面,也沒有人敢管。

    到了吃晚飯時,姚姑姑命人在客房裡擺上宴桌,她與櫻娘、伯明一起吃。

    「櫻娘、伯明,沒能把你們當成上客去正堂的宴桌上吃飯,你們可別放在心上。他們李家就有這麼一個規矩,女眷的客人……」

    姚姑姑話未說完,櫻娘忙道:「姚姑姑,你別放在心上才是。我和伯明哪能算得上上客,你再這麼說,我們可就生份了。按照李大哥的理解,我們可是從鄉下跑來避禍的,能這麼款待我們,已算是給我們足夠的面子了。不對,應該是李大哥看重你,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會這麼厚待我們的。你瞧,這一桌子的好菜,我和伯明可是從來沒吃過的。伯明,來,吃這個,這裡只有姚姑姑在,你無須拘謹。」

    姚姑姑見櫻娘這麼理解她,心裡甚是感激,她微微笑道:「就是,伯明,你可得多吃點,趕了這麼久的路,肯定早就餓壞了。」

    伯明的碗裡被她們倆夾了許多菜,他只好乖乖地都吃了。

    晚上睡覺時,伯明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躺在不熟悉的床上本就難以入眠,何況他還裝著心事,「櫻娘,你說這件事就這麼一下子解決了,我怎麼反而不踏實呢。」

    櫻娘比他適應能力強,已經睡得有些迷糊了,「不用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甄子查再出什麼ど蛾子,我們也能想出辦法的。快睡吧,我早就困得睜不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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