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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1如此家書 文 / 於隱

    銀月早已出了月子,此時正抱著小語來櫻娘這邊玩。「小語」是櫻娘給銀月孩子取的小名,大名還未定,說待伯明回來再給孩子取。

    櫻娘瞧著粉團似的小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語的臉蛋,「銀月,小語可真是活脫脫的小銀月,長得像極你了。你瞧,她眉眼如畫且粉雕玉琢的,煞是好看。待她長大了,你家的門檻怕是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銀月聽了頗為自豪,她輕啄了一下小語的額頭,然後說道:「自從生了這麼個小東西後,整日操心著她,我都好久沒和叔昌拌嘴了。大嫂,你還有十日左右就要生了,近來幾日肚子有沒有動靜,疼過麼?」

    櫻娘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疼倒是不疼,就是這孩子可不老實哩,動不動就踢我,有時還在裡面拳打腳踢似的。咱家的孩子怕是沒一個省事的,小暖這才十個月,就開始下地往前挪步子了,昨日她竟然還含糊地叫了招娣一聲娘。小語雖然暫時還瞧不出來什麼,不過看她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估摸著也是個機靈鬼。而我肚子裡的這個,我瞧著是個淘氣鬼哩,這些日子在我肚子裡壓根就沒清閒過。」

    銀月聽了有些羨慕道:「指不定你會生個男娃哩!你瞧我和二嫂都是生女娃,雖然自個當心肝寶貝心疼著,誰知道孩子爹會怎麼想。我就覺得叔昌對孩子沒有我對孩子這麼上心,半夜裡孩子醒了,都是我起來哄著,他呼呼大睡,啥都不知道。」

    「叔昌可不是個重男輕女的人,只不過男人都比較粗心一些,何況他白日幹活累了,晚上睡得死一些,你多擔當點就是了。」

    銀月笑了笑,「其實我也只是這麼說說,並不怪他,他平時對小語還算仔細的。」這時她忽然想到她那個重男輕女的爹,歎氣起來,「我滿了月子後,也沒有帶孩子去娘家過,嫌娘家亂得慌,只是不知我娘……。還有我大姐,也不知她如今怎麼樣了,她竟然一次都沒來看小語,這不應該的呀。」

    櫻娘見銀月微擰著眉,知道她很是憂心,便道:「你若是掛念你娘和大姐,明日就去一趟好了。小語還要吃奶離不了身,你抱著她去不就得了,讓叔昌也跟著去吧。」櫻娘覺得銀月的娘家輕易還真是有些去不得,若是叔昌不跟著去,她會不放心的,聽說錢秀才最近愛發酒瘋,可別不小心發到了孩子身上。

    「嗯。」銀月點了點頭,想到她的爹娘,再想到她那位在外服徭役的哥哥,她除了深深歎氣,別無它法。

    雲兒在一旁帶著小暖玩,招娣去菜園子裡鋤草了。眼見著日頭已落了山,招娣扛著鋤頭回來了,胳膊上還挎著菜籃子。

    她正要進院門時,見有一位陌生的男人在院前瞅來瞅去的。他瞧見了招娣,趕忙走過來,問道:「這是林櫻娘的家麼?」

    招娣聽他這口音就知道是外地人,「你是說林……櫻……娘麼?」

    那位男人連忙點頭,他聽招娣的語氣,覺得她似乎知道林櫻娘這個人,還以為她就是櫻娘呢,「你就是林櫻娘吧,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林櫻娘是我大嫂,你找她有啥事?」招娣警惕地瞧著他。

    那位男人聽說林櫻娘是招娣的大嫂,也十分地高興,「在蘊州服徭役的一位年輕人托我給你大嫂送信來了,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是你大哥吧。」

    招娣驚得兩眼圓睜,突然跑進了院子裡,「大嫂!大嫂!大哥托人給你送信來了!」

    招娣喊得十分激動,喊得有些哽咽。

    櫻娘乍一聽還不相信,當她見有一位陌生男人隨著招娣進院子了,頓覺腦袋一陣嗡嗡作響,還有些天旋地轉。這是真的麼?自己不是在做夢?伯明給她寫信了?她可以看到他寫的字了,可以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會在信裡跟她說什麼話呢?

    「大嫂!」銀月見櫻娘站起來身子有些不穩,連忙騰出一隻手來扶她,只用另一隻手抱著小語。

    招娣放下鋤頭和菜籃子,跑過來一起扶著櫻娘,「大嫂,你穩著點,先坐下來緩一緩。」

    招娣再去屋裡倒一杯水出來,讓櫻娘抿了幾口,櫻娘腦子才清醒了一些。

    櫻娘深信不疑了,伯明肯定是千方百計想著法子給她送信來了。她趕緊起身來到那位男人面前,「這位大哥,信在哪兒?」她已經急不可待了。

    那位男人知道她心急,立馬從懷裡掏出信來遞給了櫻娘。櫻娘對他萬分感激地連說好幾句謝謝,然後雙手捧著信回自己屋裡去了。

    招娣給那位男人搬椅子坐,再為他斟茶。

    櫻娘坐在桌前,雙手微抖地拆著信。將信紙打開,看到熟悉的字跡,看到伯明寫的開頭稱呼「吾妻櫻娘」,她已經完全控制不住了,熱淚盈眶,打濕了信紙,墨字被暈染開了。

    她害怕把字跡給模糊了,立馬掏出手帕子將淚水吸一吸,再擦淨自己的淚,然後捧著信一字一字地往下看。

    「吾妻櫻娘:

    見字如見面,你近來可安好?此時,我手握粗毫,浮現於眼前的儘是你如花笑靨,如飴似蜜,久沁於我心脾,難以消去。

    不知你是否有掛念於我,而我對你,則思念成城,不可言狀。若不以此信來聊表我之心意,我實在難以安眠。這段時日經常似見你就立於我眼前,伸手想將你捉住,可每每抓住的都只是一團氣。每逢有你入夢,最怕之事便是清晨醒來。我曾一度晝夜不分、今昨不分,你可不許笑我愚昧蠢鈍,因那是我在想你、念你…………」

    伯明在信裡先訴說了他對櫻娘的深深思念之情,然後再是對他們孩子的期待與想念,還有對一家人的掛念。

    之後他才寫到自己與梁子在蘊州的情形,總之是報喜不報憂,說吃得飽穿得暖,幹活也不是很累。還說他和梁子住在一個帳篷裡互相照顧,有個伴這種日子也不難熬。

    儘管他快熬不下去了,但從信裡看不出他有一絲頹廢情緒,雖想念之情深重,但仍能好好幹活,仍能好好度過每一日,望她不要過於憂心。

    「天涯海角有窮時,只是相思無盡處。當你抱著孩子守立院門前,教孩子開口叫爹的那一日,便是我的歸期。夫君伯明親筆。」當櫻娘看到信中這最後一段話時,已是淚雨滂沱,用來拭淚的手帕子都濕透了三塊。

    讓她欣慰的是,伯明一切都很好。只要他不遭罪,不受飢渴折磨,她覺得無論自己這日子有多麼難熬,都能承受得下來。哪怕是度日如年,她也要掰著手指一日一日算著過。

    三千多字的信,櫻娘仍覺得短。她將每一字每一句重複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忘了時辰,忘了周圍的一切。

    她感覺自己有千言萬語要對伯明說,想回答他的各種問題,再應答他的思念之情。當即,她尋出紙筆,一口氣也寫了近三千字的信。

    院子裡,那位帶信的男人受到招娣熱情的款待,給他端出好些吃食。因天色已黑,招娣挽留他在此留宿一夜,這是待客之道,她自是懂得。何況,此時她覺得這個人不僅僅是個客人,而相當於是她家的恩人了。

    直到飯菜端上桌,招娣才來喚櫻娘去吃飯。銀月已抱著小語回她自家了,仲平和季旺也已幹活回來。他們哥倆得知大哥來信了,也是萬分激動,他們也很想知道大哥在信寫了什麼。但是櫻娘久久沒有出屋,他們也不敢輕易去打擾。

    招娣知道櫻娘肯定將信看了好多遍,呆在屋裡這麼許久應該也差不多了。「大嫂,快來吃飯吧,你不來吃,客人也不好動筷子的。」

    櫻娘聞聲放下寫好的信,隨著招娣來到廚房。她不停地給送信之人夾菜,還說自己寫了一封回信,希望他能幫著帶給伯明。

    送信之人聽說櫻娘還會寫信,當場驚呆。以他的見識,村婦們是連大字都不識幾個的,哪裡會寫字,更不可能會寫信了。

    招娣見他驚訝,十分驕傲地說:「我大哥曾經教過我大嫂識字寫字,我大嫂也算得上半個人哩!」

    櫻娘淺淺一笑,「還半個人哩,連人的邊都沾不上的,只不過會寫幾個簡單的字而已。」

    仲平見櫻娘心緒雖難平,但還能把控得住住,便說道:「大嫂,等會兒你將大哥的信讀給我們幾個聽聽可好,大哥有提及我們麼?」

    櫻娘還在回味著那封信,應道:「你大哥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們,就連小暖都提了好幾遍哩,還說叔昌現在都已經當爹了。他還說,他好想親眼看著我生……」櫻娘說到此處有些哽咽,沒有接著說下去。

    大家也不敢再說什麼讓櫻娘傷懷的話了,除了叫送信之人多吃飯菜,他們都是默默地吃飯。

    飯後,叔昌和銀月過來了,一家子圍坐在一起聽櫻娘讀伯明的信。當然,櫻娘跳過了許多伯明對她思念的句子,這種厚重的思念之語,她自己體會就好,念出來可別讓弟妹們笑話,畢竟有些話語過於纏|綿了。

    這一夜,櫻娘像摟著寶貝疙瘩一樣摟著這封信睡覺。她知道,這封信會成為她往後的慰藉。只要想念他,她拿出信來讀一讀,心情就能舒暢許多。

    這一夜,她夢見了伯明,伯明朝她羞澀地笑著,還說道:「櫻娘,我回來了。」櫻娘大喜,朝他撲了過去,將下巴抵在他的肩頭之上,雙手緊緊摟住他的腰,卻感覺他的肩頭不夠結實。不知怎麼她就驚醒了過來,原來自己是側著靠在軟綿綿的枕頭之上,手裡摟的是被子,果然是不夠結實啊。

    她起炕時,天色才剛呈魚肚白色,此時廚房裡已是熱鬧一片,招娣和雲兒早早就起來了,正在為送信之人做豐盛的早飯哩,因為他說吃過早飯就要回家去了。

    吃過飯後,櫻娘把自己寫好的信交給他,還另外給了他三百銅錢,以表一家人對他的感謝。這時招娣把分家時分得的一兩碎銀子拿了出來,希望送信之人把這個也帶給伯明,因為伯明為了托信已將身上的那一兩銀子花掉了。

    送信之人連忙搖頭,嚴肅地說道:「可千萬不要給他帶銀子了,聽說前段時日有人因為身上帶著銀子,被人惦記上了,後來不知怎的就鬧大了,還鬧出人命來,可是丟了三條人命啊!另外,修別宮乃聖上親點欽差大臣督守,監管甚嚴,若是偷跑出來寫信被抓到,可是要被嚴懲的。」

    櫻娘聽了神色倏變,「招娣,你把銀子收起來,不要送了,可千萬別給伯明惹麻煩。這位大哥,你若是真能見上伯明一面,叫他以後千萬千萬不要再冒險出來寫信了,讓他照顧好自己,不要掛念我們,大家都過得好著哩。」

    送信之人得了櫻娘的再三囑咐,便要走了。仲平和季旺將他送到村口,直到瞧不見他的人影才回來。

    櫻娘一直有些坐立不安,伯明在信裡寫他在那兒好像一切都很安穩,活兒不算累,也不挨飢渴,監守們也不凶悍。可是從送信之人的口中得知,情況好像並非是這樣的。

    她只好自我安慰,伯明和梁子都是良民,懂得自律。無論管得有多嚴苛,只要不犯事,他們應該能平安歸來的。

    再過十來日後,送信之人已回至家裡好幾日,終於尋到一個機會去打聽伯明之事。沒想到他打聽的卻是伯明和梁子這對堂兄弟被蘊州官府差役給帶走了,具體所為何事人家也不會跟他說清楚的。

    開始他還想再來一趟欒縣永鎮,將此事告知櫻娘。可是考慮到此事只會給薛家帶來憂慮,一個小小的農家又怎麼鬥得過官府?何況他上次見櫻娘挺著那麼大的肚子,這幾日應該就要生了,可別因聽到此事而驚動了胎氣,鬧得她難產或出人命,那可就是他的罪過了。而且他也怕給自家惹禍,他猶豫許久,最終還是沒敢來。

    此時,伯明與梁子被莫名其妙地關在蘊州大牢,也沒有人來提審他們,只不過前兩日被帶到堂前被一群人圍觀,這群人應該就是那對被打死的堂兄弟的家眷。

    伯明明白了,錢銀寶他已經不在世了,可這些人不出這口氣不足以解恨,且又驚動了巡撫大人。蘊州官府只好將他們兩位給帶來了,誰叫伯明是錢銀寶的親戚呢。梁子更加無辜,就因為他是伯明的堂弟也連帶著被關進來了。

    梁子背靠著陰潮的土牆,苦笑道:「大哥,那些人不會是要一命抵一命吧?要咱們這對堂兄弟給那對堂兄弟償命,然後將咱倆押上法場?」

    「怎麼可能?官府雖然暗黑,但也不至於如此濫殺無辜,咱倆又沒摻和打架之事。他們是不可能為了讓那些人出氣,而丟掉自己烏紗帽的。我尋思著,官府只不過是將咱們抓來走個過場,待平息那些人的怒氣後,還會送咱們回工地上去的。」

    梁子覺得伯明說得有道理,官府不至於為了一樁案子又弄出另一樁冤案來,所以也就安心了,「前日在堂前,聽那些人說已經派人去永鎮了,好像是要找錢秀才家賠兩條人命的錢,據說要一千哩。」

    「一千?」伯明聽上去覺得不可思議,這是不是也太少了?

    「哪呀?是一千兩!錢秀才一家投胎十次也掙不來這麼多錢呀!真不知他家該怎麼辦?」

    伯明與梁子一起歎息著,錢家以前猖狂得意夠了,現在這是要倒血霉了。沒了兒子且不說,還要傾家蕩產,只是傾家蕩產也填不上這麼個大窟窿啊。

    「錢家沒有錢,他們要也是要不出來的。何況錢銀寶自己也沒了命,官府也會考慮此事,估摸著最後是有多少就賠多少了。唉,那些事咱們也操不上了,也不知咱們啥時候才能被放出去。」伯明歎氣道。

    梁子自我安慰道:「其實在這裡還要輕快些,不需幹活,飯菜與工地上的也差不到哪兒去。」

    梁子再想到他娘也在牢裡,只不過是在欒縣大牢而已,他心裡泛苦,說著就倒在鋪著草的地上,「伯明,睡會兒吧,啥也別想了。」

    伯明哪裡有心思睡覺啊,他這幾日一直在算著櫻娘生孩子的日子。算來算去,若是櫻娘不提前也沒有逾期,這一兩日或許就要生了。

    次日午時,他那顆心揪得生疼生疼,焦躁難安,渾身不適。他在草鋪蓋上翻來覆去,渾身大汗淋漓。他冥冥之中覺得,或許櫻娘此刻就在生孩子哩。

    如他所料,櫻娘確實是在生孩子。櫻娘嘴裡喊著痛,心裡卻還在想著伯明。她想像著伯明此時就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掌,在為她鼓勁,說只要有他在,她啥都不要怕。

    她開始只是這麼幻想著,接著越幻想就越像真的了。她好像能看到伯明清晰的面容,正在熱切地瞧著她。

    有他在,她生孩子怎能不順利呢?果然,沒過多久,孩子生出來了。孩子的哭聲響亮,勁頭十足。

    孩子的哭聲讓櫻娘清醒了過來,原來剛才只不過一場幻夢而已。這時,招娣把孩子抱到櫻娘面前,欣喜道:「大嫂,是男娃哩!」

    虛弱的櫻娘接過孩子,她曾與伯明一起想像孩子的容貌無數次。如今孩子已出生,就在她的懷裡。她細細地瞧著,不禁甜甜一笑,「像伯明。」

    招娣在旁喜色道:「真的是像極了大哥,你瞧這額頭、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當真是沒有哪兒不像的!」

    銀月也湊了過來,「大嫂,我早就說你肯定會生男娃,還真的如願了哩!老話不都說,姑娘像爹,兒子像娘麼?怎麼我的姑娘像娘,而大嫂的兒子又像爹呢,看來這話還真是不太準。」

    招娣笑著應道:「也就在你們倆身上不准,我瞧著大多數人還是挺準的。小暖是姑娘,長得就像仲平,一點兒都不像我。」她又從櫻娘懷裡接過孩子,讓櫻娘躺著好好歇息。

    銀月則去廚房為櫻娘煮點吃的,折騰這麼一上午肯定早就餓了。

    招娣怕吵著櫻娘,把孩子抱進自己的屋了。這時,雲兒抱著小暖,老ど抱著小語,一起過來瞧。老ど最近和季旺一起住,平時沒什麼事也偶爾幫著帶孩子,這裡熱鬧,可比他爹家冷冷清清的要好。

    招娣倒出溫乎的水,給孩子洗洗額頭上的穢物。剛出生的孩子也就哭那麼一會兒,緊接著就睡著了。

    小暖和小語似乎也知道家裡多出來一個小嬰孩,她們倆興奮得手舞足蹈。雲兒和老ど將她們倆並排放在炕上,和櫻娘的孩子一塊躺著。

    他們一起瞧著三個並排的小孩子,覺得挺有意思。

    雲兒瞧著瞧著,歡喜地說道:「櫻姐姐的孩子與小暖長得還有些像哩。」

    招娣眉開眼笑的,「那是,他們倆都長得像爹,而仲平和大哥是親兄弟本就有些相像,他們兩個小傢伙自然就相像了。」

    雲兒萬般溫柔地摸了摸櫻娘孩子的小臉,再輕輕握著他的小手。

    招娣將這些瞧在了眼裡,她知道雲兒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喜歡。平時她從雲兒帶小暖時那種神情就能瞧得出來,絕非只是因為幫著帶小暖帶親了才喜歡,那種神情是一瞧就能瞧得出來的。

    「雲兒,這一個月裡我得伺候大嫂坐月子,沒空帶小暖,你得更辛苦了。自從你來我家,整日幹這幹那的,大嫂一直說很過意不去。唉,你來我家真是遭罪了。大嫂上回說,想為你說一門親,你咋就不同意呢?若是成親了,你遲早也會有自己的孩子的。」

    雲兒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是個懦弱無剛之人,我怕自己顧全不了孩子,讓孩子跟著我吃苦受罪。」

    老ど在旁立馬應道:「雲姐姐,你別為此事憂心。待哪一日你生了孩子,我幫你保護他,絕不讓別人欺負他。」他近來與雲兒混熟了,而且也因為他是雲兒唯一願與之說話並願意接近的「男人」,所以他覺得自己與雲兒很親近。

    雲兒只不過覺得他是個小孩子,才不忌諱罷了,沒有像對別的男子那般疏遠。在八歲的老ど看來,那是雲姐姐對他特別好,或是另眼相看哩,他常以此而自豪。

    櫻娘歇息了一會兒,就在尋思著給孩子取啥名字。以前她與伯明確實為孩子取了好多名字,如今想起來,她覺得只有「念兒」這個名字喚起來最為貼心。因為她念著伯明,伯明也在念著她和孩子。

    銀月端來一碗燉魚,她扶著櫻娘坐起來,「大嫂,魚刺我都挑出來了,你趕緊吃點吧。」

    櫻娘吃了幾口,確實一根刺都沒吃著,「銀月,你啥時候這麼會照顧人了?平時瞧著你可也沒這麼細心呀。」

    「我曾經答應過叔昌,要好好照顧你的月子,再為你帶孩子。我說過的話可都是要算數的,我從不食言。」銀月認真地說。

    櫻娘抿嘴一笑,正要接著說什麼,院子裡跑進來一位老婦人,哭得十分淒慘。

    銀月聞聲跑了出去,「娘,你這是怎麼了?爹又打你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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