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7、由不得他們 文 / 安玲瓏
又是凌晨，一天又過去了，新的一天還未天亮。
躺在大床上，陸悠悠被陸雲深擁在懷裡，他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撫摸著她的頭髮。房間裡有空調開著，像春天一樣溫暖，他的懷抱也無比溫暖。
她貪戀著他，手指始終揪著他的衣服，他捨不得放開她，擁著她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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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清晨再醒來，陸悠悠聽見房間裡有輕微的動靜，陸雲深正站在衣櫃前穿衣服，已經繫好了領帶，手提包放在一旁沙發上，他又要去醫院了。
她發現自己這一覺難得的安穩，一夜無夢，而且醒來後自己是真的回到了他身邊。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望著他開口：「雲深，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邊穿外套邊回答她：「今天只是上午手術，不出意外中午就能回來，你等著我帶午飯回來給你吧。」
陸悠悠踟躕地慢慢說：「我有事想跟你商量，這個孩子我不知道是該留著還是……」如今她真的離開了葉謀，這個孩子該怎麼辦，確實是兩人得好好考慮的問題。
陸雲深走到她身邊坐下，正色道：「悠悠，你的身體這麼虛弱，這個問題只怕由不得我們，得帶你去看了醫生，聽醫生的意見才行。」他只是外科大夫，在這方面沒什麼經驗。
陸悠悠試探地問：「那你呢？你覺得該怎麼辦？」說實話，讓她打掉這個孩子，她是做不到的，就如葉謀所說，孩子是無辜的，大人之間怎麼鬧都行，但不能殃及孩子。可是如今自己跟了他，生下這個孩子，將來在兩人之間會是怎樣大的芥蒂？他的心胸真的寬闊到能接受這個嗎？
陸雲深知道她的話是想知道他對於這個孩子的態度，坦然微笑道：「作為一個醫生，如果條件允許我當然支持你將它生下來，這可是條生命。」
陸悠悠低下頭，囁嚅道：「可這也是他的孩子，他只怕……」葉謀只怕不會善罷甘休吧，他放她走，但不代表會不要這個孩子。不過也不排除他討厭她，也討厭這個孩子的可能。
陸雲深欲言又止，他想跟她細說自己的態度和看法，但早餐的時間不允許他再停留了。他只能暫時打斷這個她很在意的話題，對她認真道：「悠悠，今天上午的手術很重要，我不能遲到拖延，也不能想其他事情，如果手術時想別的，對病人不公平。」
陸悠悠只得緘口，他都拿出職業操守來了，她怎麼能再拖延他。順從地點點頭，「好，那我等你回來。」
他拍拍她的肩，站起來走到沙發邊拿包，一邊道：「這個事情不急，等你好好休養幾天再打主意不遲，我看你實在太憔悴。」
她乖乖應下：「嗯，你去吧，路上小心。」
「好，有事打我辦公室電話，號碼我寫在座機旁邊了。」說著就收拾好所有走向了臥室門口。
「嗯。」她靜靜望著他走出去，腳步穿過客廳，最後開門關門，留給她滿室悄然。
他說如果條件允許他當然支持她把孩子生下來，可是，可是……她心底有太多的糾結。
沒再接著睡，她起床找了件他的針織衫穿著，在臥室裡晃來晃去，尋思著自己今天能做點什麼。可是沒有合適的衣服還怎麼出門？自己總不能因為沒衣服穿就一直不出門吧。
就在這時，她瞥見了陸雲深的衣櫃裡有一抹不太協調的顏色，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自己上次到他這兒換下的濕透的那套衣服，全都洗乾淨疊放整齊擺在衣櫃上層的一角了。
這樣的活兒大概不是他做的吧，他整天那麼忙，現在剛剛接手醫院，病人又踏破門檻地找他，應該是家政看到就洗掉了。
不管了，只要有衣服穿就好。陸悠悠換上自己的衣服，洗漱之後進廚房找吃的，冰箱裡有牛奶和麵包，食物蠻多，但都沒怎麼動過，想來是他整天在醫院吃工作餐，沒時間在家自己做飯。
陸悠悠熱了杯牛奶，另一手拿著兩片麵包出了廚房，到了他的辦公桌前坐下。
桌上摞著幾本筆記本，她伸手翻翻，全是他的工作筆記，記錄的全是病人的信息，從接診到手術到後期觀察，細緻入微。
她怕把他的東西翻亂了，就停了手，將筆記本放回原位，目光一瞥，見一旁單獨放的一本筆記本的右下角凸出來一張紙的一角，抽出來一點，發現是一張照片。
她將照片拿在手裡，這是陸雲深和另一個女生的合照，說是女生，因為她很年輕，大概就二十歲的樣子，她的眉目與陸雲深有幾分相似。陸悠悠回想片刻，才恍然想起來，這就是陸雲深的妹妹，陸雲湘。
記憶裡她的歌聲很好聽，天生就是當歌唱家的料，陸家四年前全搬到了國外，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不過當年陸家的人那麼排斥她，如今再見也不會好到哪兒去吧。
陸悠悠收拾起思緒，將照片重新放回筆記本縫隙裡，端著牛奶杯走回客廳。
窗外是個大晴天，她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陽光瞬間從落地窗透進來照了滿地。房子所在的樓層很高，剛好是朝南的位置，望出去視野很好，能看到很遠的地方，周圍的大片住宅樓也顯得渺小了。
陸悠悠望著遠處的商圈，用目光搜尋著華杉醫院的大樓，還真找到了，沒有被別的樓遮擋。此刻陸雲深應該已經在做術前準備了，他又要手握手術刀站上手術台了，他的壓力那麼大，自己確實不應該用其他事情打擾他的。
陸悠悠就那麼躺在沙發裡曬著太陽，將一杯漸漸變涼的牛奶慢慢喝完，時光安靜得像靜止一般。這樣呆在屬於他的地盤，感覺很安穩，美好得讓她感覺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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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窩在家裡，轉眼幾天的時間就過去了，陸悠悠每天只用曬曬太陽就行，午飯和晚飯陸雲深專門給她找了個家政阿姨做，她想吃什麼告訴阿姨就可以。日子安定下來，她的胃口也恢復了正常，每天都是按時按量進食，反胃的症狀減弱了許多。
陸雲深一連忙了幾天，把醫院接收的病人都一一安排好，確診後做了手術方案，交給他帶回來的團隊，才終於可以歇歇。
這天一大早，陸悠悠就被陸雲深叫醒了，他說預約好了醫生，要帶她去醫院做產檢，看一下她的身體狀況和胎兒的狀態。
陸悠悠對心中這顆大石頭當然是很在意的，乖乖起床梳洗，被他駕車帶往市內一家中英合資的婦產醫院。因為是週末，醫院的人有點多，陸悠悠宅了許久，看到人群都有點不適應，牽著陸雲深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他倒是迅速進入了身份，在前面為她開路，保護著她以防被撞到。兩人按預約的時間到了醫生的診室內，陸悠悠先簡單跟醫生說了自己以往的情況，醫生聽後建議她先做b超和抽血化驗，看了胎兒的發育情況再細說。
醫生開了檢查的單子，陸雲深就到樓下交費去了，陸悠悠獨自坐在門診外的走廊等著他。
說實話，她覺得陸雲深這樣有愛心的人，成為一個好父親完全不是問題，但問題在於這不是他的孩子，她怕他心裡不好受。可是她又不能不要這個孩子，剛剛醫生的意思是她以前既然有過流產的病史，如果這次再打胎，很可能成為習慣性流產，以後都難懷孕了。
陸悠悠也忍不住譴責自己，就在不久的前幾周，她還期盼和幻想過什麼時候能有屬於她和葉謀的孩子，組成一個完整的家，怎麼能因為一個陸雲深的出現就不想要這個小生命呢。她是母親，不管別人怎樣的態度，她都該留下這個孩子的，多困難都要將他養大，讓他有享受這個世界的機會。
她越想心裡越亂，再加上沒吃早餐空腹到這兒，胃中的不適感又浮了上來。她捂著嘴俯下身，目光急忙去找附近有沒有垃圾桶，卻看見一個身影正站在自己跟前，定定的半天一動不動，那雙鞋子，有點眼熟。
她一下反應過來，那是葉謀，本來往上的目光因為畏懼而生生收了回來，鼻腔中的那股酸意，瞬間把淚珠逼了出來。
他見她正在反胃，十分痛苦折磨的樣子，原本冰冷的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忍，移步到旁邊將垃圾桶拿到了她跟前，放在地上。
陸悠悠一下吐了出來，不過都是透明的酸水。那種胃裡什麼都沒有，卻翻湧著想吐出來的感覺十分難受，眼淚一點感覺都沒有就一滴連一滴掉了出來。
身體的難過讓她顧不上尷尬，俯著身一點力氣都沒有。
葉謀蹲下身，輕輕幫她拍後背，因為隱忍情緒，面容緊繃著，一絲緩和也無。
陸悠悠很想解釋，自己此刻掉眼淚全是因為身體不適，絕不是因為他的出現，她實在沒有理由因為他而哭，特別是愧疚那方面。
走廊上人來人往，時不時走過一兩對丈夫陪著來產檢的夫妻，陸悠悠瞥見他們，一時難受得無法自抑，與方才不同的眼淚刷拉一下就滑過了臉頰。
因為她的錯，這個孩子第一次產檢就是陸雲深陪著來，而孩子以後長大懂事了，會不會覺得一直扮演自己父親身份的男人，其實是毀了他原本家庭幸福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