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人心如冬（下） 文 / 花見漠

    「各位，妖孽已除，我們大家協力換取了天龍城往後的安寧，等他日我李某當上護法之日，便是各位享福之時。」雖然李哲極力克制著，但仍掩飾不住話語裡的笑意。

    「斬妖除魔，為護法大人出一份力，我們大家責無旁貸。應當的，應當的。」一位書生模樣的鎮民站前一步拱手說道。

    「責無旁貸。」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眾人也都隨聲附和。

    「哈哈哈，既然妖孽已除，那我們也就散去吧。我要趁早將消息稟告給城主大人，也省得他整日為此事憂（心）。」

    然而，他的笑容還未完全綻放，便已凝結在了臉上，最後的『心』字還沒說出口，便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吼！」「吼！」「吼！」

    憑空生出的三聲響徹雲霄的巨吼生生將他未說完的話給堵了回去。

    「吼！」

    最後一聲巨吼更是比前三聲加起來還要響得多，幾乎就要震碎眾人的耳膜。隨著這聲吼叫發出，整個大地都開始劇烈的晃動起來。

    「怎麼了，這是要地震了嗎？」

    「李……李大人，妖怪不會又活過來吧。」

    「這……護法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妖怪要是活過來了，我們大家可都要喪命於此啊。」

    「大人，你要想辦法啊。我們可都是聽了你的話才燒死這妖孽的。」

    眾說紛紜，一時之間，場面混亂至極。

    「停、停、停。」場面雖很混亂，但李哲的聲音依然清晰無比的傳進了每個人的耳中，「大家安靜，妖孽早就被李某的三味真火給融化了，就算它僥倖未死，李某也要叫它粉身碎骨。」

    寥寥幾句話，卻比定心丸還要來得有效，眾人果然都安靜下來了。

    只是這地震，卻更加猛烈了，眾人只能靠相互扶持，才能勉強穩住身體。

    李哲雙手結印，身體如飛羽一般輕輕飄起，一層淡藍色的火焰環繞在他身側，遠遠觀去，就像一個渾身起火的仙靈，飄逸中又帶著幾分霸氣。

    下面的眾人皆是些平民百姓，哪裡見過此等陣勢，個個眼冒奇光，情不自禁的喃喃道：「仙人啊！李大人果真是仙人轉世。」

    「妖孽，滾出來，躲躲藏藏就能逃得了一死麼？」李哲的聲音亮如驚雷，震得方圓數十里辟里啪啦直響。

    轟，彷彿在回應著他一般，地表發出一陣巨響。

    「李……李大人，救我。」

    「救命啊。」

    眾人腳下的一處土地，突兀的龜裂了，數十道一米來寬的裂痕像靈蛇般四處蔓延，所過之處，都有鎮民因躲避不及而掉落進去。

    鎮民們面如土灰的看著天神一樣的李哲，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然而這個他們眼中所謂的仙人，對於他們的生死卻始終無動於衷，只是緊緊地盯著地表，眼神變幻莫測。

    「蛇……巨蛇。李大……啊」

    一位鎮民驚叫過後，眾人中卻再沒有聲音發出了。他們並非死了，也並非不怕，而是害怕到極致，喉嚨裡竟然都不能發出聲音了。

    一群人靠攏在一塊，身體抖動如篩，汗如泉湧。

    九顆鮮紅似血的巨大蛇頭自裂縫中伸出，碧綠色的眼睛像看獵物似的掃視著眾人，比蛇頭更加紅艷的信子吞吐不定，彷彿一個不好，就會將人捲走。

    此等情景之下，鎮民哪還有膽量叫喊。就連見多識廣的李哲，也都愣住了。他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硬著嗓子道：「妖孽，還不現形？」

    轟，又是一聲巨響。

    九顆巨大蛇頭連帶著蛇身震破地表，沖天而起。

    這一次，不但鎮民說不出話來了，就是李哲，也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個。原來他以為，只是九條通了靈的巨蟒，自己拼盡全力，或許還能夠將它拿下，至少自保不成為題，大不了打不過就跑，至於那些下賤的鎮民，是死是活，他可管不著。但現在他發現自己真的是大錯特錯，也是直到現在，他才恍悟為何城主那樣具有通天本領的人在提到碧發男孩時也會有所忌諱了。

    衝出地表的，是一頭九頭巨蟒。

    麒麟、朱雀、玄武、鳳凰、獅鷲、雷龍，包括僮人，這些驚動天地的聖獸、妖獸他都有耳聞，但眼前的這頭九頭蛇，他自問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但那冷冽的眼神，以及身上散發出的如山嶽般的毀滅氣息，已經說明它足以成為當今最強大的魔獸。

    在巨蟒昂的最高的那顆血色蛇頭上，影影綽綽站著一道細小而單薄的身影，赫然便是那先前消失掉的碧發小男孩。

    小男孩長及肩的碧絲已經沾染了不少泥土，卻更加顯得神采飛揚。他的個頭依然那麼單小，衣褂依舊破敗不堪，似乎跟之前沒有任何分別，但他卻已不再是他。

    他的目光不再滿含驚懼、畏縮，取而代之的是更甚刀鋒的凌厲。

    「裝神弄鬼！」，這樣的目光讓李哲不願再看，他自知今日難以善了，渾身上下升騰著藍色焰芒，就如九天之上的火神。

    「去死吧。」李哲大吼一聲，化作藍色火球，直逼蛇頭。明知不敵，但他下手仍不含糊，因為他本就不是認命之人。放棄等於自殺，捨命一搏的話，雖九死一生，但總好過坐以待斃。

    「石化蛇息！」蛇頭血口一張，一道灰白色的水柱掃射而下。可憐李哲還未靠近蛇身，便已經變為了一堆冷冰冰的化石。

    輕鬆解決完李哲，馱著碧發男孩的蛇頭開始緩緩降下，而後在鎮民頭頂不足一米處定住。

    僅剩下的幾十名鎮民個個汗流浹背，就跟洗了個澡似的，再看這蛇頭厲害如斯，又離得如此之近，牙根都忍不住打起顫來。

    看到夾在人群中間的沈伯伯，碧發男孩的眼色似乎緩和了些，他張了張嘴，喚道：「沈伯伯。」

    「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娘倆，是我該死，是我該死啊。」沈伯伯對於自己的行為很是自責，竟不顧眾人訝異的目光抱住頭痛哭起來。

    「沈伯伯，您不必哭，不怨您，真的不怨您……」說到最後，碧發男孩的聲音越來越輕，幾近哭泣，然而他的臉卻在下一瞬間冷如冰鐵，說話聲也變得怒不可遏：「但你必須死！我本想饒你一命，但你身上竟有我娘的味道。不論她現

    在身在何處，是否平安，你都要去死！」

    話音剛落，一道碧光從天而降，沈大伯還未來得及叫喊，就已化為粉末，隨風而逝了。

    「還我娘親！」碧發男孩一字一頓，厲聲道：「所有人，都要死！」

    「石化蛇息！」巨吼過後，灰白色水柱漫天飛舞，形成了一張遮天蔽地的白色羅網。而羅網之下束手無力的鎮民，皆變為一尊尊化石。

    良久，良久……

    天地間，一片寂靜。只餘小男孩孤寂瘦小的身影在狂風中瑟瑟發抖。

    我，叫做『冬』。

    那一年，我十歲。在你們還在爹娘懷抱中撒嬌的時候，我卻已經在為自己的生存浴血奮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