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 祭奠 文 / 七品
凌清菡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曾發誓要愛上的人,擋在胸前的雙手不住顫抖。
「他真的還是齊林嗎?」在他冷漠的雙眼中,再也找不到曾經的溫暖,只有無盡的殘酷和冰冷,一種莫名的寒冷佔據了身體,她有些心神不安地看向四周,下意識地想遠遠離開這個魔鬼一般的男子。
「他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齊林冷冷地自語著,脫下軍帽,向遠處無畏的騎士致軍禮。
在敵人瘋狂地前後夾擊下,黑色的鐵流像被扔進火爐的冰棍,迅速瓦解,直至消失不見。
穆英砍下了衝到自己面前一名騎兵的頭顱,目光掃向城頭如冰山般站立的齊林,那個頎長的身影驕傲地立在高處,似乎被萬年的冰霜覆蓋,能將她的目光凍傷。
「他是個魔鬼。」穆英揮退前來救駕的屬下,不禁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此人的冷血連她都感到了一絲心悸,慈不掌兵,她絕不是個心軟的軍人,但她自認也做不到如此的冷血。
連眼都不眨一下地把數千名無辜的百姓和忠誠的士兵燒成灰燼,這已超出了冷血的範疇,而是殘忍。
所謂名將,除了具備過硬的軍事素養、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力、堅忍的意志之外,還必須要足夠的冷血,歷史上凡是留下了光輝一筆的將星們,無一不是冷血到了極點的人。
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此人必將立於世界之巔。
在後來兩人在一起聊天時,穆英又提及了這一幕,齊林揉著臉上的酒窩,很冤枉地說:「我是眨了一下眼的。」
齊林的一把大火燒把清元大軍燒得肝膽俱裂,他們的此時的感覺就像是在非禮一個純潔的少女。
如果這個少女拒絕、反抗、廝打,那都在情理之中,甚至更能激發他們征服的欲/望,但現在的情況足以把他們駭得一世不舉。
這個少女不僅用指甲把自己全身抓地鮮血淋漓,還燒了自己的衣服,拿著把鬼頭大刀叫囂著:「來啊!陪嫂子玩玩!」
這哪裡還是什麼純潔的少女,這分明是一個手持皮鞭,大發神經的女王大嫂!
這種極大的反差不僅給人視覺和心靈上的極大衝擊,還嚴重超出了倫理的底線,不是正常人能接受的。
現在,在他們眼中,天長鎮已不是一座城,而是由魔鬼把手的鬼門關,那個可怕的魔鬼一邊燒著自己腿上的肉,一邊磨著牙笑瞇瞇地看著他們。
他們是人,人即使再勇敢,也怎麼可能是魔鬼的對手呢,看來這個魔鬼還喜歡吃熟食,即使火候大了點也照吃不誤,即使他沒有火油了,可萬一他要想換個口味怎麼辦。
他們的勇氣被蒸發地一乾二淨,別說是進攻,就算站在這面城牆下就會忍不住發抖。
就算他們有這個膽量,也失去了最好的時機,天長鎮的城樓上已是一片火海,堅硬的青石也燒成了琉璃狀,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鋪面而來的熱浪。
城門也被天長衛牢牢地封堵起來,再想進攻只能用人命去填。
而且,齊林派出的那支鐵騎孤軍也起到了出乎意料的效果,不僅沉重打擊了他們的軍心,井然有序的陣型也被攪得混亂不堪。
穆英不耐煩地揮揮手,下令暫緩進攻,明日再戰。
強壓下翻騰的心緒,她知道煩躁是為將者的大忌,死在她刀下的冤魂以百萬計,她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情緒,而那個魔鬼竟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她不覺得對齊林有了些忌憚。
「大……大人,敵人好像退兵了,我……們贏了!」一個渾身沾滿骨灰的士兵匍匐在齊林面前匯報著最新戰況。
如果有選擇,他絕不願意出現在齊林面前,只是一想到和這樣一個魔鬼距離如此之近,呼吸著魔鬼呼吸過的空氣,他都覺得無比膽寒,生怕一不小心頭頂冒出兩隻角來也變成魔鬼。
但前面那個傳令官已經被燒成灰了,另外幾個同僚又合夥在猜拳上坑了他,他才有了這個難得的「機會」。
雖然是在傳達捷報,但從他那劇烈哆嗦的四肢和慘白的的臉色可以看出,他對齊林已是畏懼之極。
經此一戰,齊林血修羅的名號名揚大陸。
?』看書網」>最快*齊林並沒有發難,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撿起了那團砸在臉上黑乎乎的東西。
這是一雙剛縫好的布鞋,針腳整齊而結實,底子很厚實,應該是老人給自己孫子準備的,從鞋的大小上看,那個孩子的年齡最多不超過十四歲。
他拍拍鞋上的煙灰,遞給了老人,微微躬身,淡淡地說道:「我欠你們的。」
欠是欠下了,但還不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不過按照齊林的本性來預測,還的可能性並不怎麼大。
「你個熊孩子!你還我孫子!」一口混著煙灰的口水吐在齊林的前襟,齊林微微皺了下眉頭,身旁的衛兵嚇破了膽子,急忙上前擦淨,身體有意識地擋住老人。
齊林依然沒有理會,瀟灑地轉身,面無表情地離開,背後是老人不停地咒罵聲。
第五十一章祭奠
做了壞事還一臉臭屁的熊孩子總是欠抽,但齊林自然不在此列,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雖然他們看到這一幕是那麼地解氣,那些被燒成灰的人中,有他們誓同生死的兄弟,有他們相濡以沫的家人,但在齊林的威壓面前,他們只能沉默和服從。
絕對的暴力面前,總不缺乏趨炎附勢的投機者,有人為齊林解釋:「怎麼能叫大人熊孩子呢?這個稱呼可是大大的不妥,從理論上分析,熊的孩子是不會直立行走的啊,即使能直立行走,也沒有齊林大人這麼帥嘛,起碼沒有齊林大人皮膚這麼好嘛,至於還給老人孫子,那就更不可能了,齊林大人又不是老人的兒子,即使有了兒子也不會是她的孫子啊,不過如果過繼一下……」
鮮血的味道和屍體焚燒的味道夾雜著或是白色或是黑色的煙灰沖天而起,城中的救援隊顧不得理會零散的屍體和滿地的殘肢斷臂,扒開死屍尋找完整的屍體和倖存下來的人。
在高溫炙烤下的城牆附近,肩並肩,頭接腳,躺著好幾百具被挖掘出來的完整人體,有的在牆角旁邊,有的在平台上面,有的在工事底下,像沙灘上晾曬的死魚無窮無盡地排列著。
其中的大多數已是冰冷的屍體,只有極少數依然活著,在那裡拘攣著,在頻死的邊緣上掙扎。
到處都是成群結隊的蠅蟲,在屍體或是傷兵的臉上爬行著,嗡嗡著。
到處都是血,都是肢體的碎片,都是呻吟聲,以及抬擔架的將他們抬起時的尖利咒罵聲。
汗臭,血腥,糊肉臭,順著熱風一陣陣地撲過來……
所幸的是,大部分屍體已在城樓上被燒成了灰,救援隊沒用多久就完成了救援任務。
「救回來多少?」齊林劍眉微蹙,問前來報告的士兵。
「據官方統計,我們共搶救回來一百二十四名傷員。」救援隊長嚴肅地回答。
「實際呢?」
「三個。」隊長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就在這時,那三個從死人堆裡挖出來的倒霉傢伙也嚥了氣,他只得繼續做後續匯報,「現在一個也沒了。」
「很好,我們的糧食不多了。」齊林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救援隊長從心底打了個寒顫,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待他回過神來,齊林已經走遠了。
「大人說什麼?」一個士兵湊了過來,崇拜地看著他,能和血修羅聊天,實在是件很需要勇氣的事。
「大……大人說我們的糧食不多了。」隊長打著哆嗦,回想著齊林的言語,呼吸都有些困難。
「那大人的意思是明年我們多種些糧食?」士兵深以為然地點著頭,「就是啊,農業是立國的根本啊,是我們的母親產業啊,直接影響著、左右著西林全局的發展是最基本的物質生產部門,是我們的衣食之源,生存之本啊!大人真是深謀遠慮啊!」
「呵……呵呵……」隊長抽著嘴角苦笑著,「無知真幸福。」
「您說什麼?」
「我說最好還再養些豬。你有沒有發現,現在的豬不長肉,光長了豬腦子到處亂跑。」
「嗯……有道理啊!」
城門四周堆滿了的屍體,冒著那濃烈的焦糊味,皮靴踩在屍體間的空地上,齊林向城門走去,這裡的屍體大都殘缺不全,越是靠近城門的門洞,屍體的殘缺程度就越高,可以想像這裡是經過了多麼慘烈的廝殺。
大火依然在城樓上燃燒,炙熱的高溫侵襲著臉龐,將體表的汗液瞬間蒸發,跟在身後的衛兵耐不住高溫,遠遠退去,軍服的線頭也被烤焦,齊林卻似乎沒有感覺到。
他仰望著那面巍峨的城牆,刺鼻難聞的味道在灼熱的空氣中,更顯得焦枯難聞,觸目之處惟有一片殘破與荒涼,烈火帶起的熱風來揚起陣陣的灰,不知是沙塵還是骨灰,昏黃的落日透過濃濃的煙霧,顯得暗慘無光。
彷彿是感覺到了齊林的到來,熱浪更加暴虐地吹來,頭髮也被烤出焦糊的味道,似乎是無數的亡魂糾纏在一起向他撲來,在向他哭嚎、索命,他挺拔的身軀沒有一絲動搖,慢慢閉上了眼睛,緩緩低語著:「一切罪孽,盡歸吾身。」
這是一次祭奠,祭奠因他而死的亡魂,同時也祭奠自己的靈魂。
猛地睜開眼睛,目光冰冷如霜,灼熱的氣浪似乎被生生逼退,漸漸平靜下來。
「齊林!你這個劊子手!我和你拼了!」一個滿身漆黑的人從遠處衝了過來,撞開擋在齊林身前的衛兵,一把揪住齊林的領子,狠狠掐住齊林的脖子。
墨黑的臉上兩隻慘白的眼珠死死盯著齊林,就像是煤炭上落了兩隻湯圓,他用力地扭動著壯實的身軀,想把齊林按翻在地,「齊林!你還我的兵!還我的兄弟!我要殺了你!」
這時,別人才從聲音上聽出,這個煤炭湯圓正是天長鎮佐督衛常樂然。
任由常樂然如何扭扯,齊林依舊挺著腰桿,兩腿紋絲未動,冷冷地注視著這個發了瘋的中年軍官,眉頭微微皺起,左手捂在了鼻前。
「怎麼!你怕了嗎!你想哭嗎!你要懺悔嗎!晚了!我今天就要宰了你!」看到齊林的捂鼻動作,常樂然勇氣大增。
「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的口臭很嚴重。」不冷不淡的聲音從手指間傳出。
「……」
「齊林!老子要宰了你!!」
齊林終於有些不耐煩了,不見他的手如何動作,左手已攥住了常樂然橈骨下寸許位置,右手抵住腕骨,輕輕上折,同時左腿踢出,狠狠擊在常樂然右膝下側,右膝順勢抬起,轟在常樂然的肚子上。
短短的連擊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僅僅一個照面,就痛苦的蜷著身子倒在地上。
他跪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流著眼淚和鼻涕失聲痛哭著:「我的兄弟們啊!我對不起你們啊!」想站起身,被齊林攻擊過的位置卻傳來陣陣劇痛,再也無力站起,只能無力地掙扎著,身下的泥土被抓出一道道血痕。
士兵們紛紛圍了上來,憤怒地瞪著齊林,不顧齊林的威懾,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常樂然,將他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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