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出賣靈魂的騙子 文 / 七品
齊林並沒有在意眾人敵視的目光,依然那麼孤傲地挺立著,宛如萬丈雪山上的孤松,似乎萬年都不會移動分毫。
他長歎了一口氣,不知是在自我安慰還是在解釋:「為天長不亡,我只能如此。」
「可是!那些人呢!那些騎兵呢!」不知何時,凌清菡也衝了過來,因為憤怒的手顫抖著,指著城外騎兵最後戰鬥的地方,對齊林怒聲吼著。
原本清脆悅耳的嗓音變得尖銳和刺耳:「他們本來可以不用死的!他們本來可以回來的!是你下令關的城門!是你害死他們的!你!是!劊!子!手!」
「那是他們自己選擇的,而且,我向他們敬禮了。」齊林淡淡地說道,偉岸如松的身子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
「嘻嘻,小林子,都聽你的。」
「人家要你背嘛!」
「小林子,我們生個寶寶好不好?」
……
聲聲或是嬌憨,或是賭氣,或是撒嬌,或是甜蜜的聲音回想在耳畔,勾勒出他們共同經歷的往昔,就在現在,那些過往的美好穿越過時光,穿越過回憶,他最疼惜的女子親手將這一切砸成了碎片。
心中猛地一痛,他想拚命按住自己的心臟,好讓自己不那麼痛,但他現在只能站在這裡,雙手微微緊握,似乎想抓住些什麼,卻終究什麼都沒有抓到。
那個天籟般聲音永遠也不會屬於自己了,那張溫雅的笑靨永遠也不會為自己綻放了……
也許,這就是變成魔鬼的代價吧……
天使永遠是美好而聖潔的,可是誰有知道,為了守衛天使,魔鬼又付出了什麼……
「你向他們敬禮了?」凌清菡神經質地重複著這句話,傻傻地發著呆,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
「數千忠勇子民和戰士的生命,在你看來就僅僅值一個軍禮!!」她像個母獸般嘶吼著,愣愣地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齊林,無比失望地搖著頭,心中彷彿被掏空一般,她想流淚,卻流不出來,一種絕望的空虛感遍佈全身,她的世界似乎要崩塌了。
他竟然沒有一絲愧疚!沒有一絲憐憫!
她不明白這個她第一次愛上的男子,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齊林沒有再多說什麼,從這一刻起,他真的覺得有些累了,累到無法承受,他轉過身,邁開沉重的步伐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雖千萬人視我如仇,我無畏矣,但你一言,於我,便是深淵。
「大人!請留步!」
「又是個來決鬥的?」齊林真的有些煩了,要是總這麼時不時地竄出來一個人,大吼一聲「齊林!納命來!」那他整天也不用幹別的了,他堂堂佐監衛也就成了賠率最低的角鬥士。
為了防止這種既費力又不掙錢的事情發生,齊林在事後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公開出賣決鬥書!一個白晶貝一張!
雖然價格高了點,但據說銷路還不錯,賣到了兩千多張,一手爛字的齊林也練出了龍飛鳳舞、入木三分的六個字——同意決鬥,齊林!
當然,此時的齊林還沒有想出這個既能陶冶情操又能鍛煉身體的好主意,聽到喊聲後,他轉過了身,如果這個傢伙再不開眼來決鬥的話,他這次絕不介意給對方一個教訓,還可以舒緩一下心中的一口惡氣。
但是,齊林失望了,喊他留步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兵。
「報告大人!我們只剩下一千多兄弟了!弓箭都用完了!騎兵也完了!」這名士兵哭喊著,宣佈著一個個噩耗,「如果沒有援兵,我們都完了!」
齊林恨不得上去一巴掌抽死這個擾亂軍心的傢伙。眼前的情況是什麼樣子大家都知道,但被公然捅破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迴盪著那名士兵的哭喊聲,每一個現實都像一把刀一樣,狠狠紮在他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上,將他們僅有的一點點希望割得支離破碎。
是啊,如果沒有援兵,他們就都完了……
絕望的氣氛總是更容易傳染,倖存的士兵斷斷續續地聚在一起,茫然地看著彼此,勝利的喜悅早已像那些屍體一樣灰飛煙滅。
他們這才意識到,一個更大的陰霾籠罩在他
』^看*書網靈異、人們又一次低下頭,陷入了死寂的沉默。
是啊,沒有人會來這裡送死的,所有人都這麼想。
「他真的會來嗎?」凌清菡遙望著威水鎮的方向,癡癡地想到。
剎那間,她想起了那張雪櫻花下帥氣的臉龐,「我會變得強大,強大到不可戰勝,我會用生命去保護我心愛的人!」那堅毅的聲音迴盪在耳旁,恍如昨日。
「他一定會來的,左明秀一定,會來的!」誰也沒有想到,打破這一沉寂的竟然是一直作冰山人妖狀的齊林,他的語氣甚至有些激動。
他並沒有解釋為什麼能如此肯定,那後半句話被他埋在了心底,「因為他和我一樣,為了心愛的人,能付出自己的一切。」
在眾人困惑的目光下,他大步向前走去,人群在他身前自覺地分開,他一把拽過了一瘸一拐的常樂然,攥著他的領子,眼神裡充滿了狂熱,盯著他的眼睛,狠狠咬著牙,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從牙縫裡齜出來:「如果不滿意,你可以把我告上軍事法庭,但是現在!我們是軍人!我們必須為西林血戰到底!」
被攥住領子的常樂然呼吸有些困難,他愣愣地看著齊林那張俊美的臉龐,眼前的這個人是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是冷血殘忍的血修羅。
但毫無疑問,他更是一名最出色的軍人,他總能做出最正確的抉擇,並殘忍地付諸實施,這種人,謂之名將。
並不是所有出色的軍人都能成為名將,因為要成為名將,代價是將靈魂交給魔鬼。
他能將數千大軍扔進火堆而變不改色,又能為了捍衛心中的那份信仰和執著而血戰至死,他能殘忍的拋棄上千浴血殺敵的騎兵,又能對一個多有冒犯的老太太躬身致禮。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他死死的盯著齊林的臉龐,似乎想看出些什麼。
忽然,他終於明白了,這張臉,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我一定會把你告上軍事法庭!」他從齊林手中掙脫出來,拽了下領子,最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齊林,轉身帶著部下去組織防禦工事。
「希望那時候我們都還活著。」背後傳來齊林冰冷的聲音。
四下裡已無雜人,只有風從遠處吹來的嗚嗚聲,似乎在為逝去的亡魂而哀鳴,空氣中不知是冰晶還是小雪夾在在風中,打在臉上,有些冷,有些痛,將將入冬的天氣,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霜雪而變得比往年更寒冷了些,轉眼深秋已至。
「去年的這個時候,你說想來幻林看雪,凌總鎮不允,今年的秋天,你終究還是如願了,有些事並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冥冥自有注定,等到了,接受便好。」薄薄的哈氣從齊林的口中緩緩飄出,散入空中,最終消失不見。
凌清菡沒有說話,有些畏懼,有些驚恐,有些疏遠,她下意識地向後移動了下腳步。
齊林默默地看向少女,她的眼睛因為哭泣而顯得有些紅腫,臉上還有眼淚流過的痕跡。
他忽然想起了小時候,他總會和她的哥哥串通好,由她哥哥負責逗她哭,而他一邊則一邊拂去她的淚水,一邊說她像個小花貓,那時候的代價是給她哥哥一個糖果。
現在她也哭了,但代價似乎大了些,大到讓人難以承受。
他憐愛地看著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擦去她臉上的淚痕,但她卻驚恐地側身躲開了,她看他的眼神已然沒有一絲柔情和溫暖,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敵意。
他苦笑了一下,縮回了在空中越來越冷的手,這種結局早就已經料到了,不是麼?
齊林迎風而立,任由霜雪拍打在臉上,融化成點點晶瑩,終於,他做出了某個決定,低下頭凝視著那雙美麗的眼睛,似乎要將她的美麗永遠定格在腦海中:「清菡,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訴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讓冰冷的空氣刺透肺腑,刺到麻木,「那晚救你的,不是我,是左明秀。」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不用特意說明是哪晚,所有的一切都自幻林哪晚而始。
「是……左明秀……」凌清菡原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腦已然懵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腦中只是機械地重複著齊林的最後一句話,剎那間,淚水又一次朦朧了雙眼。
原來一直守護著自己的人曾經離自己那麼近,那個長途奔襲捨命救援的身影,頻那句臨死亡時深情的告白,那雙溫柔的眼睛,那雙有力的大手,那晚溫暖的擁抱,那青澀的一吻……
所有的一切,都漸漸和左明秀有些壞笑的臉龐融合在一起,再也不能分割。
原來,一直都是你……
但她似乎忘了,齊林同樣用生命守護著她,甚至出賣了靈魂。
「齊林,你這個騙子!!」凌清菡跺著腳,抻直了脖子,扯著喉嚨大聲喊著,淚水在一瞬間奪眶而出。
可是為什麼會哭呢,為了齊林的欺騙?為了曾經的錯過?還是為了眼前那個正在離開的背影。
少女的嘶喊猶如一支利箭自遠處飛來狠狠刺進齊林的心臟,又化成一把利刃狠狠地在體內翻攪著,割破他的血肉,撕扯他神經,將他扎得遍體鱗傷,鮮血直流。
「是啊,我是個騙子,我欺騙了十三年!但我騙的不是你,是我自己!好吧,我終究還是個騙子,我該下地獄。」齊林蕭索的身影漸漸隱沒在霜雪之中。
「左明秀是個大混蛋,齊林也是個大騙子,他們都欺負我……」少女無力地坐在地上,嗚嗚哭泣。
一天激戰,遍地硝煙,血流成河,英勇的戰士倒在了戰場上,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這片熱土,而那面凌字大旗依然在獵獵西風中飄揚,血紅的「凌」字在夕陽中顯得更加地鮮紅,似乎在為它的主人泣血流淚。
霜雪暫停,齊林站在高處憑空遠眺,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莽莽蒼蒼,如大海一般深邃,而黃昏的夕陽漸漸落下,剩餘的一抹霞光如血一般映紅了天際,明日將是決死一戰。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全亮,深藍色的天空裡一輪冷月當空,凌厲的西風動吹,偶爾從頭頂掠過的大雁也發出幾聲淒厲的叫聲,連綿起伏的山嶺上百草凋敝,霜重地滑。
穆英率領的大軍與天長衛靜靜地對峙著,兩軍鴉雀無聲,整個戰場上除了偶爾夾雜著幾聲戰馬的長嘶,就只有風吹捲大旗,忽忽作響。
清元大軍迫不及待地發起了攻擊。
就在昨晚,穆英撤回了派去堵截威水鎮援兵的部隊,一起加入到攻城的序列中來,他們沒有再在城牆上浪費時間,因為昨日大火的餘溫,城頭已不可能攀爬,他們直接推動著沖車攻擊天長鎮的城門。
城頭上的天長衛士兵平端弩弓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敵人進入弩的有效射程,這些箭矢是他們昨晚從屍體和城樓上搜集來的,是他們手中僅有的遠程攻擊武器,每一枝都格外珍貴。
敵人沉重的行軍聲如同千把重錘敲擊在每個天長官兵心上,對他們來說那彷彿就是來自地獄的戰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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