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夢魘者 文 / 笑著
懵懵懂懂，楊宇感覺自己彷彿在霧氣繚繞中走著，既沒有目的，也沒有起點。
「你和年輕時候的我很像……」一個溫柔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會害怕，會彷徨，會搖擺不定。」
「伊萬老師……」楊宇回過了頭，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瘦老頭，看到了那個堆著皺紋的額頭。他的身軀虛無縹緲，又那麼觸手可及。
「?我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這一切可能是騙局，我們都會一無所獲。我們沒有錢，我們會被所有人嘲笑，還會被餓死。我不止一次地想著這些，想著我們落魄的樣子，因為可能導致這一切的就是我的一意孤行。?」伊萬的眼中充滿了熾熱，他又一次豪邁地張開了雙臂，就如同那時候一樣。而背後，一尊華貴的金棺從霧氣中緩緩升起，彷彿應了伊萬的召喚而降臨於世界。「?我們找到了它，它是我這一輩子裡唯一一次堅持到底所得到的收穫。上帝不會永遠都背棄我?，因為我終於找到了它。我可以自信的說:我堅持了，我做到了。?」
「老師……」楊宇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伊萬，看著他額頭上的褶子。
和那時候一樣，那時候的伊萬老師當時就是這麼說的。他還說過什麼？我好像還記得……是……是……
「我們……我們，會是考古界的傳奇。?」楊宇嘴唇蠕動著，慢慢的把這句話擠了出來。
一瞬間，霧氣如同陷入了無盡的氣旋之中，模糊逐漸變為了清晰。
沒有霧氣，沒有金棺，更沒有那個豪情萬丈的老頭。
只有似笑非笑的面孔，血肉模糊的手臂和飛濺得爬滿了玻璃櫥的肉泥，只有那一具伊萬老師猙獰的，破碎的屍體……
楊宇驚恐著，嘴部抽動著，無力卻又不斷戰慄的雙腿讓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們會是考古界的傳奇！傳奇！傳奇！」伊萬的聲音，夾帶的淒慘的語調，一遍遍地嘶吼著……
「啊！！！」楊宇慘叫著，他感覺伊萬那張粘著血污似笑非笑的猙獰面孔正在一步步的靠近他，那冰涼的鼻頭幾乎馬上就要戳到他的臉龐。
「不！！！」
楊宇驚醒了，他瞪大了自己的雙眼，雙手死死地抓著旅館那潔白的棉被被套，腳胡亂地蹬著，床單已經被自己的冷汗給浸濕了一大片。
是夢嗎？
楊宇大口的喘著粗氣，他還沒有辦法相信那是一個毫無真實性的噩夢。那真實的壓迫感與刺鼻的血腥味，彷彿剛剛那一切就發生在眼前。
楊宇坐了起來，用手捂著自己的前額，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一下。可是身體還是忍不住顫抖著，他感覺自己的雙手都有點麻木得不聽使喚。
「我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想再碰考古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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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客朋友們，從羅馬飛往北京的ca959航班將在十分鐘後開始登記檢票，請各位乘客準備好登機相關票據與手續……」
楊宇麻木地拖著行李箱，隨著人流走入了登機口。
剛剛給在國內的父母還有陳文樂打了個電話，他已經將近6年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和表弟了。這些年來自己都跟著伊萬一起天南地北地跑考古，連當初和自己最要好的表弟，如今電話中都帶著了一絲絲不可言喻的陌生與疏遠。想想看，這次回國應該有充裕的時間來陪陪自己的親人們了。
隨著伊萬的離奇死亡，考古隊直接宣告了就地解散。大家各奔東西，沒有一絲的停留和掛念，也沒有人想著伊萬，那個已經死掉的可憐老頭子，就好像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一樣。楊宇看著所有人帶著自己的行李或眉頭緊鎖或有說有笑的離去之後，帶著著悲哀的情緒和老師的骨灰盒來到了羅馬，踏上了回家的飛機。
伊萬死得太詭異了！楊宇甚至覺得是邪魔帶走了伊萬的生命，那個慘不忍睹的畫面，還有平白無故打開的金棺，還有金棺裡面空空蕩蕩的棺室。就是邪魔！睡在金棺裡的邪魔帶走了伊萬！楊宇無比堅定地想著。
記得那天，接到報警的警察們很快的封鎖了現場，並且開始了周密地調查，那些負責安撫挖掘隊的警察們拍著胸脯說一定能找到兇手，讓楊宇他們大可放心。但最後，忙碌了好幾天的警察們給出的了一個讓楊宇大跌眼鏡的結論。
過度心理疾病導致的
看書！*：網列表>選擇了回家?，他選擇了逃避，他選擇了放棄。
再見，意大利。再見，金棺。再見，考古隊。再見，伊萬老師。
火化之後的伊萬的骨灰被捧在楊宇的懷裡，他準備等自己心情好一些了之後再把骨灰送回美國德克薩斯州，那裡是老伊萬的故鄉。伊萬沒有什麼親人，楊宇這個學生或許就是平時與他最親近的人了，所以，楊宇覺得自己或許應該多陪陪自己這位已經逝去的恩師，哪怕只是骨灰。
漫長的通道，嘈雜的人流，整齊的飛機座椅，彬彬有禮的乘務人員。
411……
楊宇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把手提箱放好，然後愜意地坐了下來。
「是楊宇先生嗎？」突然，楊宇身邊的人小聲地說了一句。
楊宇大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這個人:黑色的風衣，黑色的圓簷帽，黑色的墨鏡，這個人被黑色裹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你好，請問你是？」
「楊宇，男，24歲，中國人，家鄉在中國重慶，18歲留學美國，22歲獲得研究生資格，師從考古學教授伊萬·布拉德利……」黑衣人有條不紊的語調，似乎已經把這些個說辭爛熟於心。「金棺出土時在場人之一，是挖掘作業的負責人之一，也是最年輕的負責人。」
「你……」楊宇瞳孔放大了，他感覺到了恐懼，似乎這個人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站起身來，楊宇想要拔腿就跑。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這個可怕的世界。
「等等。」黑衣人一把拉住了正像受驚了的小獸一般逃竄的楊宇。
「你想知道伊萬是怎麼死的嗎？」黑衣人的眼鏡，無邊與深邃的黑。
「啊？什麼？」
「你想知道嗎？真實的歷史……」
楊宇看到，黑衣人的手，大拇指上有一個漆黑的戒指。
一個漆黑的骷髏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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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馬，古色古香的街角，一個衣衫襤褸的瘦小少年蹲坐在車來車往的碼頭。
長長的褐色頭髮，臉上沾滿了血和泥的污垢。身上的布衣應該來自於街邊的垃圾堆，皮鞋也還破了一個洞，露出了黑漆漆的腳趾甲。
他的右手上，是一串貫穿了右手無名指到右邊肩胛骨的黑色紋路，是一串相當精緻的紋身，至少看起來是這樣。
……這裡是那裡？
少年迷茫的看著碼頭，輪船，運貨的汽車，搬貨的工人，還有一堆一堆的鐵皮集裝箱。
……我是誰？
啊？頭好痛。
對了，我是將軍，我是帝克斯王國的將軍……王國……我的王，是……
對了，是諾曼十二世，那個從來都是笑著的王……
我的王呢？
火……無邊無際的火……
整個當地都是跳動的火焰，都是血液的猩紅……
叛逆的君王，送上了火刑架。異端的人民，燒燬他們的家。魔化的將軍，封入禁忌棺匣。
對……帝克斯沒有了，王沒有了，軍隊沒有了，人民沒有了，我也……沒有了……
教會，十字軍……還有黑色的教會牧師。
奇怪的紋路，奇怪的光。
契約……惡魔的手臂……
在我面前跪下的戰友和同僚……
我為什麼哭了……
黑色的骷髏戒指……
不行，頭好痛……
「嘿！」一個妖媚的聲音從腦袋上傳來，打斷了少年的沉思。「早上好！阿都利斯。」
一個妖艷的美少婦正用她的紅唇媚笑著。
「可算是找你了呢，我們的同伴。還真是沒想到，魔將軍會是這麼一個可愛的少年呢。」少婦的手撫摸著阿都利斯蓬鬆的頭髮，「真想嘗嘗你脖子裡血液的味道……」
「你是誰？」少年，亦或者應該稱之為阿都利斯，他茫然的眼睛正看著眼前的這個少婦。「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還有，什麼同伴……」
「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因為我和你一樣啊……」少婦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把俏臉慢慢靠近了阿都利斯的耳廓，聲音如同夢囈:「是惡魔喲……」
「惡魔……」
「看來我們的小可愛將軍睡得有點點久，很多事情都沒有想起來呢。」
「不過……這都是小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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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哥要回來了。」陳文樂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地說。
「你有親哥哥嗎？」葉熏偏著頭，好奇的問。
「沒有，是我姑姑的兒子，我的表哥。」每一次班主任的數學課對於陳文樂來說都是美妙的催眠曲。這才上課幾分鐘呢，他就感覺自己兩雙眼皮一直都在打架。
「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啊」
「他呀。」陳文樂撓撓頭。「我給他的定義就是學霸，大學者，研究生，前途無量，考古界新銳，業內知名人士，人生贏家……」
「這麼厲害！」葉熏吃驚地呼出聲來。「原來你的表哥這麼成功，那怎麼你……」
「你什麼意思啊！」陳文樂不滿地大嚷了起來。
「怎麼了！」班主任嚴厲地聲音，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葉熏也閉上了自己的小嘴巴，做出一副認真聽課的樣子。
又是這個陳文樂……
「我們班上的某些同學，上課不要瞎嚷嚷，擾亂課堂秩序。自己不聽不要緊，不要影響其他人！」
「噢！」陳文樂很識趣的高聲應答著。
哼，爛泥扶不上牆。這個陳文樂，真不知道為什麼校長不開除他，難道說真如傳聞所說，他和校長有著什麼千絲萬縷的聯繫？
班主任也懶得再說什麼，他繼續著自己的數學演講。用陳文樂的話來說，老巫師對自己的跳大神事業一直保有激情，始終不離不棄。
「你表哥什麼時候回來啊。」見班主任又進入了忘我的狀態，葉熏便又放心大膽地繼續與陳文樂閒聊。「我想去見見他，傳說中的成功人士呢。」
「你這是要見家長嗎？真是飢渴的女人。」陳文樂從來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毛病，調戲葉熏是他每一天在無聊的課堂上必備的娛樂節目。
「討厭！」葉熏臉蛋一下子就紅了，「誰要見你家長啊，死不正經。」
「那你見宇哥幹什麼……」陳文樂最愛看的，就是葉熏紅紅的臉頰。「你想巴結巴結高富帥？抱大腿？成為白富美？」
「不是啦。」葉熏用書本砸了一下陳文的頭，真不知道下一秒這個混球的嘴巴又能跑出什麼樣的火車。「其實比較喜歡考古學啦，以後大學想要讀相關的專業而已啦。」
「所以呢？」
「就當去拜見拜見前輩吧。」
「有什麼好拜見的。」陳文樂的眼睛已經閉起來了，似乎說的是夢話。「小時候是一個只會讀書的呆子，長大了是一個只會挖土的傻子。他這種人呀，整個生活都沒有什麼追求，外表上看著風風光光，其實根本沒有什麼靈魂可言，我看著就覺得悲劇。」
「你很討厭他嗎？」
「曾經不討厭。」
「那麼現在呢。」
「現在相當討厭！」
「為什麼？他是你哥哥耶。」
「是我哥哥也一樣討厭，誰讓我媽一直拿他來壓我。不出三句話就是我怎麼怎麼不好，宇哥怎麼怎麼好，你們普通的學生都有一個天敵叫做別人家的孩子，而我的天敵就是他，楊宇，我親愛的表哥。」
「哦……」
窗外的小鳥鳴叫著，迎接著這個書聲琅琅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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