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妖辰古廬 文 / 照水思眉
1.行路
少年說他想變得更強。
女孩只是點頭，並不說話，只是頭低的更很了。
「你會等我麼？」
「會的。」
當你踏著落雪一步步向前的時候，你可曾記得這日日夜夜為你思，為你想，為你愛，為你落淚的女子？
路，有多遠？
遠到這天真少女已然不再能用思念觸及你了。
願你歸來，願你回首，她真的，真的只想在你身邊。
一天白雪真的凍不住少女流下的，溫熱的淚。
曾許下歸來承諾的人呦，所負的，其實真的只是自己的心吧。
她的夢很小。
她很害怕。
她怕未來這個刻在自己骨裡男人回來的時候，不再願意端起她為他煮的那一碗湯水了。
她真的，只會這麼多了。這是她的全部了。
她就想在一邊看著他把一碗湯水喝得乾乾淨淨。
女孩又何嘗敢說呢。
多想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跟著他。
2.執劍
他執劍的樣子，依舊很好看。
一如當年他為了自己，一人一劍，力戰天下。
而今，他想變得強啊。
他說。
等你回來。
她說。
面目依舊如昨，清麗而安靜，卻說這句話時，似乎用盡了氣力似的。
他的影子逐漸變得遠而細。
她的眼睛逐漸變得黯而濕。
她年復一年的，用手擦著少年留下的竹劍。
竹劍原本是綠色的，淚水打的太多了，留下了一點點，痕跡吧。
誰知道多少年，時間總會流著。
發，已然白了。
面目，再不復紅顏。
唯獨是心啊，還留在少年負劍轉身的剎那！
劍仍在，心還舊！
人途去，面目休！
萬萬年紅妝與白首，不憎君遠遲暮時候。
多少次孤燈冷暖，風雨老閣，盡嘗孤秋。
秋月！
一如去年時候，殷紅飄淚雨，清華勝雪。
年年洗面目，待君歸來日，赴他琅環天闋。
願遠遊心上，暖玉相擁。
3.妖辰古廬
楓虛與含青，相傳是一對宿敵之劍。每一任楓虛、含青的劍主，注定死在對方手裡。
但是，也注定只有每一任劍主知道，宿命並非如此。
多少年前，一位驚才絕艷之人，破空而去，飛昇神界，其妻在他們隱居的茅廬前，眼見他隻身連抗數萬驚雷，笑傲九天，那仗劍倚天之姿，一如當年，他抱著自己一劍，一人，抗衡天下！
而今，他飛昇神界，而自己卻不能！
天人永隔！
淚水無聲而下。
那人似有所感，在驚雷密佈的天宇上，黯然一歎，恍惚中，似乎又見當年這青衣凌雪，絕世獨立的女子，於那天妖五聖山前，凌萬人之圍，而輕輕的一聲歎婉:「妖又如何？唯求有情有恨，有血有肉的活一會，不因欲所為，不求長生，錯之於何？」
「有情有恨，有血有肉，不因欲所為，不求長生。」男子低聲的，反覆的念著，眼中儘是茫然。
卻不料，一道血紅驚雷，無聲御空而來，轉眼間，便已至男子身後。
又一道。青色的影子，好像那穿花之蝶，迎上那縷血紅。
青色驟然消隕，血色繼續射向男子，男子目眥欲裂，仰天怒嘯！周天八千里虛空盡數崩碎！那原本足以裂山分海的血色雷霆，在虛空中一寸寸的崩斷。
一把抱住急急下墜的女子，滿頭長髮，一瞬，根根倒豎，彷彿要扎破這不盡天宇，無邊**。
女子的身體漸漸變得冰冷，氣息近乎消散三魂七魄盡成齏粉只是一段執念撐著殘身。
女子面色發青，眼睛緩緩睜開，聲音微弱、輕柔。就好像成親那晚，女子在他耳畔輕輕的，帶著點羞澀的顫音的一問:「你不會忘記我的，對麼？」
而現在，聲音依舊溫柔，甚至依舊帶點羞澀的顫音，在耳畔緩緩繞著。
「記住我，好嗎？」
那千年，因為自己幾近忘卻的情，而努力得來的法，似乎，也止不住淚水了，很蒼白。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知道。回首之時，她的影子並不在遙遠的身後，而在自己的身畔，觸手可及！
他哭了。
她死了。
男子輕輕的放下女子，決然的劃開心口，以握劍之姿，一把握住跳動的心。
一如當年只為她揮出的劍！
「我楓虛，是楓虛，回來了！」輕柔，溫潤如玉，就若當年那句:「是。」
心臟離體，卻依舊在跳著，輕輕的按在女子光潔的前額，那心臟如水一般流動著，竟化作一絲絲晶瑩的水汽，融入女子的腦中。
「現在，心，給你了。」嘴角帶著苦澀，卻朗然一笑，身體踉踉蹌蹌的後退。終於，這傲視了千古的人傑，像個普通人一樣的，倒下了。
身體漸漸虛化，片刻，一棵奇異的紅楓出現在了男子身體消失的地方，迎風搖曳。
時間，總是安靜的離開，過去了多久呢，一天，或是兩天，可是，誰又真的知道呢？
一片楓葉落下，乘著風，輕輕的墜在女子的臉上。
楓樹上，一種近乎於安息的波動，輕輕的。散去了。
女子緩緩的睜開眼睛，依舊的美麗，燦若星河。
女子的記憶，是殘破的，只是知道自己叫做含青。只覺得眼前這棵楓樹，很重要，似乎，比命重。
踉蹌著，來到楓樹前，淚水不知怎麼的，一滴滴的，打在楓樹葉子上，葉子顫動，好像顫抖的，想握住什麼的手。
……
女子每天在院子裡，也不說話，只對著楓樹發呆，忽然一天，一口心血嘔將出來，正噴在楓樹之上。
那點點殷紅，緩緩的，竟為楓葉所吸收！而隨即，一點點帶著心疼的，宛如嬰兒初生的心緒，從楓樹中波動出來。
女子驚喜，竟自此後，日夜以心血澆灌楓樹，終於，在第二十一日，楓樹的波動到達頂峰時，血盡而亡。
身體栽倒，就如當年的楓虛死去之時一般虛化，化作一竿青碧的竹子，生長在楓樹邊。
也就在一天後的清晨，這楓樹，終於成功化形。
面目，就如當年的楓虛一般無二！
小心的伸著手，輕輕的觸著竹葉，何等的悲慟，近乎是割碎了心的痛啊！
這個早晨裡，他給自己起了個新的名字，古晨。
可是轉眼他又將「晨」字改做了「辰」。因為，這一天，他失去了他的太陽，再沒有了光。
「含青雖日夜以精血飼我，心淚盡賦，百顧凝眸，吾卻知道，她所為的，是當年那個楓虛，而並非是我古辰！」淚，落了，似乎是如同煙花，一閃後，再剩下的，就只是獨自品味的寂寞了。
……
無數歲月後，古辰身旁多了兩柄劍兒。
一名楓虛，一名，含青。
而那草廬上，也多了一副對聯。
上聯只有兩個字「葬心」。
下聯自然也是兩個字「埋骨」。
而橫批更是只有一個字「落」。
妖辰古廬這個地方，也漸漸的被人們所知曉，天賦絕倫的古辰也終於修至人間絕頂。
妖辰古廬漸漸的被天下妖族當做絕對的聖地。
妖辰太強，他的專屬命輪名為「帝冠」，不是普通的輪轉形態，而是天生的一頂帝王之冠，上嵌八顆色彩不同的珠玉，強的可怕，天下間，真的再沒有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故而，妖族們都尊稱古辰為妖帝，事實上，他也的確當的起這兩個字。
而他，卻依舊隱居在妖辰古廬，日夜對著草廬門外的楓樹和竹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只知道他留下了妖辰古廬。
他最後一次出現時，告訴自己的後人，若是有一天，一個叫做含青的女子出現了，妖辰古廬就正式改做妖晨古廬，弟子也當出世。
而後不知所蹤。世上再沒出現過他的身影，有人推測，他死了。
可是後世所有的妖族都相信，他們的妖帝古辰，只是去尋找他曾經失去了的太陽罷了，終有一天，他會帶著他的太陽，重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