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一世為人 文 / 鏡湖下的影子
青山掩映間，七八間木屋相鄰而建。
木屋裡，除了破舊的木床、桌子，幾張矮凳，再沒什麼東西。門窗佈滿裂隙，用打了補丁的破布勉強遮蓋著，抵禦屋外的風。
此時，唯一的木床上躺著一個滿頭大汗的婦人，臉色蒼白，卻掩不住眉宇間的喜悅。
「讓我看看孩子。」婦人虛弱的聲音響起。
「好勒！」懷抱嬰兒的男子輕輕將孩子放在婦人邊上，用手逗弄著嬰兒。
婦人側躺著，高興地看著孩子，不願轉開視線。半晌，似是想起了什麼。開口說道：「軒哥，給咱孩子取個名字吧！」
聽了這話，男子在房中踱了幾步：「就叫林毅吧！希望孩子在以後的生活裡，不管遇到什麼，都能堅強有毅力地好好活著！雲瑩，你看如何？」
「好名字！林毅。毅兒~」雲瑩摸著小林毅的臉，內心充滿了對以後生活的祝願與期待。
小小的，簡陋的木屋裡，溫馨瀰散開來。
「軒哥，這都一年多了，毅兒還是不會說話，平時逗弄他的時候也顯得呆愣，怎麼辦呀？該不會是癡兒吧？」雲瑩看著熟睡的小林毅，憂心地對林軒說。
一年多了，別人家的孩子已經會喊爹娘，可是，小林毅連聲音都沒有發出過，平時逗弄他，跟他說話，也似乎沒感覺。好像……真的是癡兒。林軒坐在矮凳上，低著頭，雙手互握。清冷的月光透過窗子斑駁地灑下來，讓屋子裡看上去更加蕭瑟。
「明天，帶毅兒下山找郎中看看吧。」低沉的聲音從林軒口中傳出。
「可是……咱們沒錢看郎中啊……」雲瑩望了一眼自家的小木屋，木床，木桌，木矮凳，都已經很是破舊，門窗上的裂縫也更多了。
第二天，天剛濛濛亮，林軒照常去山裡砍柴。雲瑩在家做著針線活，不時抬頭看看睡覺的小林毅，幾聲歎息。
快晌午的時候，林軒回來了，挑著大捆的柴禾。
「我回來了。」
「軒哥，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雲瑩放下手中的針線，走出木屋。「呃，軒哥，柴禾賣不出去嗎？」以往林軒都是砍了柴禾到山下賣掉，再回家，今天，卻是全都挑了回來。這讓雲瑩不知所措。
「沒下山。」林軒放下柴禾，擦了擦汗，，說道：「一會兒吃了晌午飯，帶著毅兒一塊兒下山吧。」
「可是，咱們沒錢啊。」雲瑩為難地說。
「別管那麼多了，快去做飯吧！」
山下鎮子。
雲瑩緊緊抱著小林毅，跟著前面挑著柴禾的林軒。
「賣柴禾咯——賣柴禾——」林軒在街上叫賣柴禾，期盼早點賣出去，帶毅兒看郎中。若帶毅兒去看了郎中，家裡怕是就揭不開鍋了。只是，跟毅兒比起來，餓幾天又能怎麼樣呢？林軒這樣想著。
夕陽西下，僅剩的昏暗光芒講林軒一家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柴禾終於都賣出去了。
「篤——篤——篤——」敲開鎮上唯一一家郎中的門，林軒的手緊握著。
「這裡是郎中先生的地方嗎？」看到開門的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童，林軒問道。
「是的。」小女童脆生生的回答：「你是來看病的嗎？跟我進來吧！」
屋裡坐著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林軒認識這位老郎中。林軒在叫賣柴禾的時候，見過他背著小藥箱去富貴人家出診。
「郎中先生，這是我媳婦和孩子。雲瑩，快來見過郎中先生。」說著，拉了一下雲瑩。
雲瑩抱著孩子上前一步：「郎中先生，求您看看我們的孩子……」
「過來，把孩子放到床榻上。」老郎中站了起來。
雲瑩把孩子放下，小心地從包裹的衣物裡將孩子的小手拿出來，露在外面，然後轉頭看向老郎中。
老郎中一手摸著白鬍子，一手捏著林毅的小手，眉頭緊皺。讓林軒夫婦看得也十分揪心。
過了好一會兒，老郎中終於放開手，搖了搖頭，歎氣說道：「你們這孩子，先天不足，怕是活不過兩歲啊。」
活不過兩歲。
對林軒夫婦來說，這無疑是個晴天霹靂啊。兩人在一起三年多，一直沒有孩子，直到一年半之前，放下雲瑩懷孕，是何等的開心。孩子生下來之後，兩人更是每天寧願多受些苦，也讓孩子吃飽穿暖了。可如今……
「郎中先生，您再看看，會不會是搞錯了……」林軒呆愣了一會兒，顫抖地問道。
「我行醫幾十年，診過無數病症。我知道你們很難接受這樣的事實。但是，也不能質疑我的醫術。」老郎中雙手負於背後，淡淡地說，「你們還是帶著孩子回去吧，珍惜最後的幾個月。」
「撲通——」雲瑩失聲痛哭，跪在老郎中面前，拉住老郎中的衣角：「郎中先生，求您救救毅兒！他才一歲多啊！您的醫術那麼好，是華佗再世，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一定有辦法的……」
「唉——放開我吧，我，無能為力。」
林軒照例去打柴了。雲瑩在家裡，眼睛紅腫，呆呆地看著木床上的小小人兒。
這半個多月，小林毅日漸消瘦，呼吸也是一天比一天微弱，似是在驗證老郎中說的兩年之期。
那天看過郎中後，悲痛的林軒夫婦將小林毅帶回家，卻沒覺得小林毅有什麼異常，也只當是那郎中胡說。可是，到了這半個多月，小林毅的身體狀況突然變差，讓人猝不及防。
算算日子，真的快兩年了。
「我回來了。」林軒的聲音響起。雲瑩從悲痛中起身，像往常一般做飯。
林軒看著失魂落魄的雲瑩，苦澀也是充滿了身體。可憐的毅兒，才這麼小。上天不公，連這樣弱小的生命都不放過啊。這樣想著，林軒走到木床邊，伸手撫摸著林毅發黃的小臉。
這一摸，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小林毅好像已經沒了呼吸。
林軒不敢置信，又伸手探了呼吸，將臉貼在小林毅心口……
「毅兒！雲瑩！雲瑩！快過來！毅兒……毅兒他……」林軒的聲音哽咽了。
「啪——」雲瑩手中的碗掉落地面，眼淚也控制不住往下掉。
「毅兒！毅兒！毅兒！」雲瑩趴到床邊，撕心裂肺地哭喊。
在看不到的雲端，還有一個人，也佈滿哀痛。沒想到，終於轉世成人，還是如此艱難，令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