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二世為人 文 / 鏡湖下的影子
「少爺，該吃飯啦！」只見一個眉清目秀，丫鬟打扮的姑娘領著一個七八歲大的男孩向屋內走去。男孩身形微胖，本該活潑調皮的年紀，臉部卻是面無表情，眼神也很是呆滯。
「老爺，夫人，小希把少爺帶來了。」
屋裡擺著一張大圓桌。張成和他的夫人鄭琳坐在桌邊，桌上擺著幾碟小菜。
「麟兒，過來坐娘邊上。」鄭琳看到出現在門邊的小男孩，露出微笑，伸手招呼著。
「少年，過去吧。」聽到這話，男孩竟還是一動不動呆立著，好似沒聽到。無奈，小希牽著男孩，走向鄭琳。
見到這一幕，張成和鄭琳也只得苦笑一聲。
張家是明城有名的裁縫店，靠著祖傳的手藝，日子過得風生水起。可是八年前，就在張麟出生後不久，敵國入侵，整個國家陷入一片混亂，每家每戶都要求至少有一個成年男子充軍，若是沒有男子可以充軍，就要繳納一大筆費用來補充軍資。
張家人丁稀薄，就張成這麼一個當家男人，全家還指望著他的手藝掙錢。
於是，拿出多年的積蓄，一大筆費用總算是能交了。
原以為交了錢就沒事了。可是，這是在戰亂時期，大家的日子都過得越來越艱難，連吃飯都快成問題了，誰還來做衣服啊？裁縫店的生意是每況愈下。到了這幾年，戰事彷彿也進入了焦灼狀態，不見有多少戰報傳回來，軍用物資卻一點也沒少徵收。為了養活這個家，張成愁得兩鬢都白了，整個人看上去是一種不符合年齡的蒼老。
最讓張成心煩的，不是飽暖，而是這個兒子。八年前，張麟呱呱墜地，給家裡帶來了多少歡樂，即使是戰火，也沒有讓張成失去好好活著，賺錢養家的信心。然而，隨著時間的遷移，張麟漸漸長大，張成發現，孩子不會說話，對外界的刺激沒有多少反映。發現這個事實之後，張成一夜之間兩鬢斑白，也失去了以往努力賺錢的心。張家的日子也就過得越發艱難，家裡的下人是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只剩下小希，還留下來照顧張麟。
「小希，我們張家如今這樣，你還是走吧，另尋他路。」鄭琳歎了口氣說道。
「夫人，我不走。當年是您收留流浪街頭的我，給我飯吃，給我衣服穿，這恩情如同再生父母。如今張家境況不好，我就是應該留下來，報答老爺夫人的恩情，與老爺夫人一起挨過難關。再說了，我要是走了，這家裡沒個人，誰來照顧小少爺？誰來和夫人說說話？」聽到鄭琳的話，小希頓時激動起來，「夫人，別再說這種話了。我不會走的。」
「唉——」張成忍不住歎了口氣。
轉眼又是幾個月過去，張家的境況更差了。久不聞動靜的邊關忽然傳來消息說，邊境防守線就要被敵國攻破，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必須拿起武器，走上戰場，抵禦敵軍。
「老爺……」鄭琳看著身邊的張成，欲言又止。這個家一共沒多少人，要是張成再去了戰場，母子兩還怎麼活下去啊！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已經逃避了一次，怎麼還能再逃避呢？」張成看了看妻兒，頓了頓，又說道，「等我去了戰場，你們把這宅子賣了吧，還能讓你們生存下去。」
「這，這可是祖上傳下來的宅子啊！」鄭琳不敢置信。
「人都不能活下去，還要宅子做什麼。唉——」這些天張成的歎氣聲就沒停過。
第二天早晨，一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飯。氣氛沉悶，除了張麟，每個人都心事重重。
「小希，我去了戰場，小琳和麟兒，就托付給你了。」張成打破了沉默的僵局。
小希點了點頭：「老爺，您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夫人和少爺的。」
「麟兒」張成拉過張麟，臉上擠出一抹難看的笑，「爹要去戰場了，不知道何日能歸。麟兒，爹捨不得你，捨不得這個家啊！麟兒……」張成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
似乎是從這壓抑的氣氛裡懂得了什麼，張麟呆滯的眼睛裡多了點神采。他看向張成，張了張嘴巴，卻依舊什麼都沒說出來。
張成走了之後，鄭琳沒有依他的意思賣祖宅。戰爭結束之後，祖宅不在了，張成要是回來還怎麼找到家？抱著這樣的想法，鄭琳帶著張麟和小希，在宅子裡守著，將能變賣的東西都變賣了。平日裡，兩人還接洗衣服、秀針線一類能做的活，日子雖然很是艱辛，但心底有個人盼著，倒還能過得下去。直到有一天——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少爺和被隔壁家的搗蛋鬼欺負，頭磕到石頭破了！」小希急切的聲音傳來。
鄭琳跑到門口一看，整個人頓時慌了。只見張麟整個人倒在地上，邊上有一塊帶血跡的大石頭，頭部還不停地出血。
「麟兒！麟兒！……小希，快去叫大夫！」鄭琳緩過神來，將張麟抱起來，對小希喊道。
「麟兒！你別嚇我！麟兒……」鄭琳將張麟放在床上，手堵著頭上的傷口，無助地叫喊著。
「夫人，大夫來了，大夫來了！」終於，小希將滿頭大汗的大夫帶了過來。
「大夫，求求你救救麟兒，救救麟兒……」看到大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鄭琳連忙讓出地方，懇求大夫。
「我會盡力的。」說著，大夫打開藥箱，止住張麟腦袋上正在流出的血，用紗布纏起了傷口……手突然停住了。
「大夫，怎麼了？」看到突然停住的大夫，張麟和小希急切地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放下手中的東西：「失血過多，我……無力回天。唉……你們還是準備下喪事吧。」
驚天霹靂！
對於鄭琳和小希來說，這無異於是晴天霹靂啊！
「大夫！怎麼可能！不就是流了一點血嗎！麟兒怎麼會就這麼去了！您再看看！您一定有辦法救他的！」鄭琳的情緒失控，忘了禮節，一把抓住大夫的衣袖。
「對啊，大夫，您說了您會盡力就少爺的！」一旁的小希回過神來。
「不是我不想救啊，是來得太晚了，已經失血過多……」大夫說著，收拾起藥箱，就要走。
留下鄭琳和小希，呆呆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張麟，清淚湧出。
幾個月之後，第一千二百八十九位面中，萬清王朝張燈結綵，舉國同歡，慶祝他們的第七位王子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