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姐弟相見 文 / 低調堅忍
我走進宴會廳，還真的有一桌飯菜，帶我進來的李秘書向最中間的一位穿黑白條格短袖的中年領導說，「杜副省長，您外甥來了。」
我向我的小舅舅他們看了過去，桌上已經坐著六個人，小舅舅居中，兩側一面三個人，另一面有兩個人，都轉頭向我看來。
我是不能坐到小舅舅身邊的，那我只能遠距離站著和他說話了，桌上人多，我也不能逐一和他們說話或者是根本沒資格，我乾脆只向小舅點了點頭，然後等著李秘書安排我坐到哪裡？
我自然是坐到最後面，但由於桌子的是圓桌，看著就是個隔桌而坐，臉對著臉正對著，但桌子太大，根本無法對話。
他們當然都認識，這一頓飯一直是談笑風生，根本沒吃多少東西，談的話題當然我連插話的份兒都沒有。
我連送上禮物的機會都沒有，我乾脆悶著頭吃，伸著筷子等著一道道的菜，轉到我的面前，倒是嘗出了哪幾道菜比較好吃，哪幾道菜味道偏鹹。
我能感覺到我小舅有幾次把目光投向了我，但是始終沒有和我正面說一句話。
我吃飽了沒事的時候，也打量了小舅舅幾次，他坐著看不出具體的身高，但很魁梧有些發福，頭髮似乎已經焗過沒有一絲白髮。我和平安的鼻子嘴巴都和他比較相像，好像思念的眼睛，也和他比較相像。
我不禁感歎基因的神奇，一家人就是血脈相連的。
我的心突然柔軟起來，這是我的親舅舅哇，是我母親的親弟弟呀！
吃過飯以後，李秘書就張羅著有四輛小轎車停在賓館門前，然後開車去火車站。
我沒有資格選坐哪輛車？一直就是跟在後面等著被安排。
我心說，八個人坐三輛車就足夠了，非要多浪費一輛車！
李秘書剛要說這些人都怎麼分坐這四輛轎車，我小舅回頭沖跟在最後面的我說了我們見面後的第一句話。
「銀川啊，你跟我坐一輛車。」
我一呆，但還是趕緊從最後面走到小舅舅身邊，下意識地就想扶住他的胳膊，又覺得他還沒那麼老，早就有一個人去打開了車門，小舅舅就坐了進去，然後那個人就沖小舅舅笑著哈腰點頭，幫著關了門。
自然是沒人給我打開車門，我也自知沒那資格，他們是誰我都不知道，飯桌上都沒理我，我猜他們都認為我不該去「晚」或者平時都這樣，我也沒必要理他們，就自己轉到另一側車門，開門坐了進去，自己再關上車門。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就這麼簡單！
這輛車是奔馳，我還是認識的，是朝陽賓館接送高級客人專用的吧？
看前面的司機穿的衣服就能看出來，終於有人和我一樣是平民了。
我向左面看去，小舅舅正向窗外望去，窗玻璃上反射著他嚴肅的表情，根本沒有看我，或者正在考慮和我這個第一次見面的外喃說些什麼？
我左手一直捏著我帶來的禮物，幸虧是張夢美的提議，這東西比較小一個小盒子就放下了，換成其它東西就不好辦了，一直拎著多不好看呀？
我想趁現在把這份心意送出去算了，可看著小舅舅也不可能自己拿著，他用什麼都有秘書在打理，我醒覺我早該把禮物交給李秘書，現在成燙手山芋了。
想了想，我還是得告訴小舅舅我花了兩百多買了的腰帶是送他的禮物，管他怎麼想？我就衝著小舅舅的後腦勺說了話。
「小舅，第一次見面外喃給您買了條腰帶，我看您也沒地方放，我下車後交給李秘書吧！」
小舅舅轉過頭來看著我，說我用不著，你回來時帶著吧。
車子出發了，司機可能是事先就知道跟著哪輛車，身姿挺撥地開著車，一聲不說。
車內開著空調，非常涼爽，可我覺得手心都在冒汗。
我心裡痛罵著自己的這點膽子，你不是平時很放得開嗎？
賓館到火車站，開車也就十分鐘不到的樣子，我不知道下車以後，我還能不能和小舅舅單獨說話，不想浪費了這幾分鐘的時間，但是我又不知道和小舅舅的話題從何說起。
「小舅，我……」
「你今年……」
我和小舅舅竟然是同時說話了，我趕緊閉嘴，聽我小舅舅要說什麼。
「你今年三十七歲了？在你們學校還是一名普通教師，以後要努力工作啊，寫個入黨申請書，做個領導工作，你這年齡有點偏大了，現在的年輕幹部都不到30歲的。」
我立刻汗顏，小舅一上來就戳中我的痛處，當官我也想，可也得有人賞識有人提拔呀！我也是有理論有想法的人，好好幹一番事業也是我的願望，但我並不會靠什麼背景上位，你是我一向最看不起的行為。
我不好說什麼，只是乾巴巴的苦笑兩聲，說我能力所限，努力已經就夠了。
小舅舅聽了我的話一定是很不滿，失望的半天沒有說話。
我雖然很尷尬，但是還不想浪費這麼幾分鐘的時間，只好我提起話題，畢竟最想尋找親人的是我母親，小舅能不能待見我都是次要的。
「小舅你瞭解了我媽的情況了嗎？我媽從下鄉到靠邊屯，已經三十八年，現在沒有任何收入，那邊連地都沒有分給她，她原來種的都是我弟弟妹妹分到的地，好在他們上大學以後，屯子的地還沒有收回去，我還不太清楚，他們畢業工作以後，土地會不會被收回去？給您發過去的傳真材料，都是我在縣城裡跟各個部門打印出來的證明材料，我還不知道找哪些相關部門，能給我媽要出一些補償款。」
我抓緊時間向小舅舅匯報了我媽的情況和我的想法，小舅舅靜靜地聽著，車裡只有我一個人的聲音在迴響，我自己都覺得像在和領導匯報情況，而不是在和親舅舅說話。
「你媽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派人處理一下，但是現在知青這個問題不好解決，也別有太大指望，沒有幾個錢的事，你怎麼還有弟弟妹妹？你媽媽生有幾個孩子？才上大學？」
我弄的那些材料上沒有嗎？好像還真沒有，看來舅舅終於有興趣知道些我家的情況。
我看舅舅的身體已經側過來，終於和我面對面說話了。
「我弟弟叫王平安，今年26歲，在西北工業大學建築工程專業，當初高考成績是全鄉第一名，妹妹叫王思念，今年23歲，今年的高考成績在710分以上，估計拿全縣城狀元沒問題了，就不知道是不是市狀元，我上周剛回家和她商量了，她報考的是北京大學。我……」
我還在往下說，我小舅舅突然拉住了我的胳膊，說你等會兒再說，好像消化不了的樣子。
「等等，江銀川、王平安、王思念？你們是兩個姓？還有你弟弟妹妹26歲和23歲才上大學？我姐姐生了你們三個孩子？都是親生的嗎？」
我有時候真覺得太不好回答了，前面還坐著司機，我捏著裝腰帶的盒子緊緊的，咬著嘴唇不知怎麼說起才好。
「我，我是，是我媽生了我們三個孩子，都是親生的。生我的時候，我爸得了肺結核，家裡太窮，所以送人了。後來我爸的病國家免費治好了以後，他們又生了弟弟平安和妹妹思念，再後來就是，就是我爸去世了，我通過尋找找到了他們，然後就是弟弟妹妹上學非常晚，那裡教學質量又差，後來進了縣城讀書，就好了很多，他們都很聰明，又用功，現在就連思念都能考上北京大學了。」
我覺得自己的臉都在發燒，我只想說出上面那些內容，不想說出那些背後的東西，真的是難以啟齒的！
「哎呀！我姐姐培養了三個大學生啊！還有狀元啊！下火車以後你去接我姐的時候把你妹妹也帶來，是在家裡吧？王思念，真是不錯啊！我那個閨女就什麼也不是，只考了個二流大學。哈哈，你們家還就你最差了，當初怎麼沒考別的專業只考了個師範？你該努力了……」
我無語，我怎麼就最差了，我當時也是全市第四名，還不是……
算了，最差就最差吧！
正當我不知往下再說什麼的時候，車停了。
我又成了最後一個跟班的，跟著進到火車軟包包廂的時候，我發腰帶交給了李秘書，請他代為收轉。
只有兩個多小時的火車，還坐軟臥，真是奢侈。
我一直就待在李秘書指定的舖位，再沒有機會和小舅舅說話，李秘書也始終沒有回來坐我對面的位置。
這是我一個人有生以來最享受的軟臥雙人包廂，之前也就是和林英赴京看病那次張夢美給買的硬臥，如此高級的地方，我一時興起還小躺了一會。
下了火車後我只看到了一下小舅舅的背影，跟在最後出了站台就被李秘書拉著上了一輛不知名的紅色小轎車。
「江老師，你來指路，去接你媽媽和妹妹。」
高級車就是好，到我母親家才九點多，比我上次來快了一小時多，那次有很長一段路只靠雙腿，搭不到車。
母親已經穿好乾爽的衣服和孔叔、小妹思念在屋裡等著。
一見我們是接她走，二話沒說，拉起孔叔就坐到了車裡，轎車除了司機，只能坐四個人，李秘書是要接母親和思念的，這怎麼辦？
李秘書拉住我，讓我去說讓孔叔下車，換思念上去。
我沒有吱聲。
母親聽見了，衝著思念喊了一句。
「小丫兒，去胖妞家住一晚，媽和你孔叔回來去找你，去吧！」
我失笑，我的親媽呀！您啥時這麼強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