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少年的調侃 文 / 誰念西風
七弟,歡迎回家。
青色衣服的中年人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禁有些惘然。
然而那個少年卻沒有任何表示,僅僅伸手擦了擦在額上密集連成一線的汗水,又大口喘了幾聲氣,這才抬起眼皮看了武陵一眼,似乎有點驚訝,問道:「你誰啊?」
武陵笑了笑,道:「我們是堂兄弟,你父親是我三叔,我叫宋武陵。」
聽到這話,綴在後面的玄衣輕騎都有點表情訝然,他們知道今天有緊急任務要出動兵馬迎接,但實在沒有想到迎接的竟然是這個主。雖然玄衣輕騎紀律嚴明,但還是有人扭了扭屁股,盯著那個怎麼看都無法和宋家子弟有什麼聯繫的少年,充滿了震驚。
宋家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七弟」,家主什麼時候又多了一個兒子。
這份震驚被玄衣輕騎很好的掩飾下來。
不管這個少年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的到來會給宋家帶來什麼,他們都不會多嘴多舌有什麼格外的表示。因為玄衣輕騎是宋家的私兵,只接受命令,從不參與思考。
可是少年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的人都差點沒坐住。
他說:「去你媽的堂兄弟!」
一股瞬間爆發的森冷氣息從城門口散開,覆蓋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被稱為趙叔的那個中年人,包括二百玄衣輕騎。
這個看著狼狽不堪的少年剛剛說了一句什麼話?他說,「去你媽的堂兄弟。」
他對整個神州都聞名遐邇的少年俊才,對宋家的大公子,對敢以商船截官船的小英雄,罵了一句「去你媽的堂兄弟。」
宋武陵的眉頭瞬間緊皺了起來,但又極快的舒展,輕聲道:「七弟在外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從燕國趕到渭城,舟車勞頓,七弟,辛苦你了。」
少年嘿嘿一笑,態度來了個大轉彎,親熱的縱馬上前,和宋武陵比肩而立,勾肩搭背,喊道:「是啊是啊,舟車勞頓,可累死老子了。你看你看,我這都說起胡話了。你說你是誰來著……堂兄弟是吧,那你是不是趕緊帶老子去吃個飯,逛個花樓,好好舒坦舒坦。」
這一下讓周圍的人始料未及。開口就是一句放肆之極的髒話,但接下來卻是親熱的像穿一條褲子一般,這人是腦子不正常嗎?而且,竟然還說去逛個花樓,舒坦舒坦,這就是宋家家主的兒子?未來宋家的繼承人?
相對於少年的髒話,武陵似乎更難接受他的親熱,所以武陵揮了揮手,將少年的胳膊掃開,不輕不重的道:「七弟,三叔正在家裡等著,我們還是先回家吧。還有,宋家人要有宋家人的風範,以後還請七弟多多注意言辭。」
少年嘿嘿笑了兩聲,故意把聲音放大,道:「哦,宋家人有宋家人的風範……
看!書網]^女生!娘們肚子上的時候有沒有這番覺悟。」
一語驚人。
這回連蘭明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青色中年人咳了兩聲,斜眼瞥了瞥少年。
至於在身後的那二百輕騎,更是感到無比震撼。
這傢伙確定是宋家家主的兒子?確定是要繼承宋家家業的未來家主?語言粗俗毫無忌諱,簡直就是街頭的無賴流氓。
武陵並不接話茬,只是微微笑了笑,看了蘭明一眼,兩人不約而同扭轉馬頭,高聲道:「宋家七公子,今日回城。」
聲音並不是很大,卻極為清晰的傳了出去,落在渭城爭相簇擁的百姓耳中,瞬間,無異於平地響起了驚雷。
宋家七公子?宋家哪裡有一個七公子!渭城,乃至吳國,甚至整個神州大陸,稍有見識的人都知道,南吳宋氏只有六位公子,什麼時候多出來的一位?既然是多出來的一位,那麼這位公子哥是宋家哪個爺的子嗣?
所有問題聚集在人們的腦海中,正當他們面面相覷迷茫未知的時候,有一個更為驚人的消息極快的流傳開來。
這位宋七公子,是宋敬濤宋三爺,宋氏一族家主的兒子。
猶如耳邊響起震天的鼓聲。
整個渭城在瞬息間炸開了鍋,人們圍在街道兩旁,爭先恐後的伸直脖子往前看。因為大家都知道,宋氏三爺宋敬濤無子,幾成宋氏一大心病。而現在,卻憑空冒出了一個兒子,這讓生活平靜如江水緩緩漫過的百姓們得到了無限的想像空間,而這個宋氏七公子到底是何許人也,長相如何年紀多少等信息更成了人們迫切希望瞭解的對象。
二百玄衣輕騎分列兩旁,當頭是四騎,一個背有長劍的中年人略微靠後,其餘的三人皆為少年,走在最前方。
那三名少年中,有兩個是早早譽滿神州的俊傑英才,大名亦是如雷貫耳,但與那兩個成名久矣的公子並列的少年,卻讓渭城民眾大跌眼鏡!
這算什麼公子哥?
最常見的灰色薄衫,上面油跡斑斑,不知哪裡來的白色毛裘,斜斜披在肩上,一眼望去如同打了赤膊挎著汗衫一般。這樣子,像極了街頭游手好閒的無賴角色,好像下一刻就會跳下馬來指著某個少女淫笑「小娘子替相公暖暖枕頭如何」!
這位七公子的形象,是在讓渭城百姓相顧失色,不知說些什麼好。
周圍百姓指指點點評頭論足,間或還有失聲的嘲笑,讓背有長劍的中年人略有不快。但宋家的兩位天之驕子卻沒有絲毫的動容,表情不變,只是偶爾偏過頭和從未見過的七弟說上兩句話。分列兩側的玄衣輕騎更是人馬無聲,只聽到得得的馬蹄整齊劃一,緩緩向城內挪動。
少年狗剩嘻哈隨意,放蕩不羈,但心中震撼已是如倒海翻江。
這種倒海翻江,並不是被簇擁到萬眾矚目的地位而感受到的激動興奮,反而是一股股難以自抑的森寒。
若是放在半月前,他可能會激動到手舞足蹈張口結舌半個字也說不囫圇——娘的,咱這樣的小混混什麼時候有過這般風光,跟那些披紅掛綠縱馬遊街的狀元郎也差不了多少了吧。
但現在的狗剩,卻只能感到陰冷。
在從燕國趕赴南吳的途中,他已經從中年人的嘴裡瞭解到了宋家的權勢地位和所代表的意義,對自己的認知,忽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原來宋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百頃良田桑竹美玉,跟個大地主似的。而是實實在在的,他原先打死都想像不到的真正大族。
櫛風沐雨,百年歷史,手擁南海所有商道,真正的富可敵國。
最重要的是,在明港時發生的事,真真正正的給了他巨大的震撼。
全副武裝行陣整齊殺氣彌天的艨艟巨艦,震耳欲聾的舷炮,被炸散的斷桅殘帆,海面上瀰漫的烈火濃煙…這是狗剩一輩子也不敢奢望能看到的威武水師。而在這樣的場景中,他被一聲淒厲的火炮炸入茫茫的大海,如果不是那青色衣服的中年人,自己不知道死的有多慘。
他不是傻瓜,那青色衣服的中年人更不是傻瓜,於是他開始想,到底是怎樣的家底,可以使得吳**隊出動進行截殺。
但不管是如何,狗剩都瞬間明白過來,自己面對的,不僅僅是那個無法想像的巨大家族,還有無數雙嫉恨的眼睛和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凶殘族人。
若要論珍惜生命,沒有人比狗剩更加瘋狂。
所以他知道,來到吳國,來到這個從沒有踏足的家族,保命才是第一位,只有保住了性命,他才能夠站在那個便宜老爹面前,唾他一臉唾沫,問他想問的所有問題。
在海裡沉浮一夜才得以逃生的狗剩覺得那中年人的一句話說的真不錯。
「不管你之前的生活是什麼樣,我只送你八個字:小意,仔細,認真,放心。」
如何小意仔細,如何認真放心?簡單,該是混混還是混混,該是無賴還是無賴,不讓他人感到威脅,才能從他人的目光中成為可以無視的空氣。
所以儘管他那麼想往這個所謂的大哥臉上吐痰,也還是壓住心裡亂七八糟的情緒,罵罵咧咧,一口一個「他媽的」,一口一個「老子」。
退而求其次,方能後來者居上。
狗剩瞇起眼,看著鱗次櫛比的房屋在街道兩旁迤邐開去,笑的越發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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