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立碑望君坡 文 / 誰念西風
一曲完畢,第一輪散去千兩白銀的胖子忍不住高聲叫了起來:「這最後一位姑娘,到底是誰啊?羅媽媽不要再吊咱們胃口,我可受不了啦!」
眾人哄堂大笑,可目光卻齊刷刷盯著在一旁的羅媽媽,顯然是等著她將最後出頭的姑娘名姓由來道出。羅媽媽倒也不著急,先是向眾人款款行了一禮,這才笑吟吟的道:「這位姑娘啊,說來大家也都是認識的。不過姑娘以前可是賣藝不賣身,如今既然委身到了咱們賞花會,各位老爺們,若是不夠心誠,那姑娘家可不依。」
說罷環視一眼台下的眾人,輕聲道:「這最後一位,複姓綿延!」
狗剩一愣,心想這叫什麼事兒,單說個姓就完了?
豈不料台下已經有數口倒吸的冷氣,隨即嗡的一聲,沸反盈天,整個眠月樓前都炸開了鍋!狗剩或許不知道這綿延姑娘是誰,但身在渭城,稍微有點見識的,都清楚綿延這個複姓,有多麼的讓人癡迷瘋狂。
這位綿延姑娘,或許並不是最漂亮的,也算不上最富風情才韻,但就是讓人一見之後驚為天人念念不忘甚至相思成疾。何出此言呢?渭城裡有一個極為有趣的故事。兩年前太守之子彭方,曾看了一眼這姑娘,回府之後便茶不思飯不想,整個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幾乎成了呆滯的活死人。太守大人心急如焚,雖然恨兒子不爭氣,但奈何漸入膏肓,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提著銀子到眠月樓請人。誰知道這綿延姑娘譜大的要死,一步都不挪,只是寫了個紙條,讓太守府的下人們送給自家公子。說來也怪,這太守公子得了紙條上的寥寥數字,雖然依舊沉鬱,可病卻慢慢的好了起來。不過再不願待在渭城這傷心地,匆匆就遷往了京都。
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關於這姑娘的事跡,在渭城中流傳的實在不少。什麼讓慕名而來的才子詩人紛紛折戟沉沙啦,什麼每天都能接到一些詞作大家送來的銀子只為求姑娘作個曲子啦……其中最為讓人心旌搖曳的,無外乎渭城花魁的傳奇了。
渭城評定花魁,這綿延姑娘從不參加,也從不願他人將自己評定為花魁之中。所以整個渭城的青樓行業,慢慢形成了一個約定成俗的規矩。
那就是,每年評花魁,從無第一。
是的,不管長得多漂亮,得了多少青睞,受了多少追捧,多麼才藝雙全國色天香,在渭城這一畝三分地,永遠都別想得第一。
那麼就有人問了:誰是第一啊?
不設第一。
這點似乎說不通,但,凡是稍微對渭城青樓妓館有點認知的人都知道,這第一不設,就是為了留給從不參加花魁評定的綿延姑娘。
而向來被流傳為眼高於頂冷傲冰霜的綿延姑娘,竟然會來到這……這賞花會?
賞花會看著頗為熱鬧歡烈,但實際上,並不是什麼入的了檯面的盛會。參與賞花會的人,也不過是空有銀錢的大老爺們而已。像綿延姑娘這般的身份名氣,若真想親身下海,大可以召集滿城權貴子弟,挑一個吉利日子,好好。^看書網.、下載;尷尬的咳了一聲,眼神變幻,正待再說句場面話,豈料另一邊已經有人淡淡開口:「敢問羅媽媽,得綿延姑娘青睞,同樣要使銀子嗎?」
問這話的,是一個不大的年輕人,許是在三八開外,打扮也清朗脫俗許多。臉上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模樣俊俏,顯然是花中老手,單看這賣相,估計就能讓那些深居閨閣的小姐渾身酥軟一見傾心。
老鴇哈了一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竇大公子。公子說的不錯,這使銀子自然是要使的,不過嘛,銀子倒不是使在綿延姑娘身上。」
那公子哥好奇問道:「哦?那是……」
老鴇向著綿延姑娘所站的屏風瞥了一眼,道:「誰的銀子出的最高,自然能得姑娘青睞,不過這銀子,還需換成另一樣事物,於幾日後的清明節氣,送到……」老鴇頓了一頓,眼光掃過眾人,忽而展顏一笑,字字句句道:「送到望君坡。」
望君坡?
狗剩皺起眉頭,問道:「望君坡是哪?」
紫雲丫頭想了想,輕聲道:「在城外印月山上,有一處青草坡,那地方倚山鄰水,風景好的很。不過,就是有點……」
「有點什麼?」
「少爺……」紫雲丫頭不知該怎麼說,低著頭略微停了停,才伸手指向站在台上只能看到的影子的幾位姑娘,道:「那裡是一個墳地,埋的都是這些人。」
狗剩恍然大悟,原來是一處娼婦墓地。
那姓竇的公子自然知道這望君坡是什麼去處,眉頭皺了一皺,問道:「不知要拿銀子換什麼事物。」
老鴇道:「一塊漢白玉六尺雕花刻碑。」
滿場頓時響起了訝然之聲。
那老鴇不管眾人什麼反應,繼續道:「碑上,要刻著『剪燭之墓』這四個字」
又是一陣喧鬧嘩然。
這是要讓人為一個死去的娼妓立碑?
這娼妓叫剪燭?
紫雲丫頭的臉色一下變了,拉住狗剩的手,喊道:「少爺,咱們走吧,再晚一定會挨罵的。」狗剩正覺得有趣,哪裡會走,反手扭住了紫雲的小手,身子一動不動,饒有興趣的看著場間眾人各異的神色,口中道:「正精彩處呢,往哪走。等看完等看完。」
紫雲丫頭苦著臉,奈何少爺抓的太緊,只能在哪裡不住跺腳,差點就哭出來了。
狗剩心裡卻在想著另一番事兒。儘管他是個游手好閒不學無術的小混混,但他也知道娼妓在如今神州大陸是怎樣的地位。三教九流,娼妓不入流,雖然時常有一些風月韻事傳遍大街小巷,但任誰不明白,剝下可人兒的外衣,這些技女們,不過「表子」二字而已。講什麼郎情妾意共生死,道什麼你儂我儂比翼飛,說穿了,不過柔情蜜意後帶著笑話看這些女人的骯髒皮囊罷了。
可現在,這個眠月樓的,讓整個渭城都意亂情迷的綿延姑娘,卻要恩客們去望君坡給一個表子立碑。這是在開玩笑嗎?
就算再遊戲風塵,只怕也會當這是一個拙劣的笑話而已。畢竟男人們是首重身份的,不要說你是表子,哪怕從了良,不還是濺貨一個?
狗剩扭了扭有點僵硬的頭,帶著絲戲謔的笑看著台上和台下,嘴角勾起一絲嘲弄,從鼻孔中輕輕呵了兩聲冷笑。
他身旁的紫雲丫頭愣了一下,仰頭看著少爺,忽然想起了家裡下人們常常私底下聚在一起說的小道傳聞。
咱們這個七少爺啊,聽說是個煙花女子所生呢……
紫雲咬著嘴唇,用力握緊了少爺的手,挨著他靠了靠,仰起臉,再不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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