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老表子 文 / 誰念西風
顯然,老鴇的一席話震住了在場的諸人。他們掏的起錢,更願意為姑娘們一擲千金,但,若是說替死去的某個娼妓立碑,則就要好生思量了。畢竟都是渭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要真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銀子為技女做了墓碑,親朋好友該怎麼看怎麼說?流言蜚語不是病,但流起來很輕易就能要了你的命。在座的,誰不是商海沉浮錦帽貂裘,對名聲二字,看的估計比什麼都重!
場間很奇異的安靜下來。
老鴇的話如同鋒利的刀劍,將台下的人們前後分割成截然不同的兩個場景,從人聲鼎沸瞬息間變成了鴉雀無聲。看熱鬧的玩味的打量著諸人,坐在椅子上的老爺公子則皺起眉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可老鴇卻依舊笑盈盈的,毫不擔心。
眠月樓前,無聲沉默了許久。
「哈!」那丰神俊朗的竇公子一合手中紙扇,發出「啪」的一聲,笑了一下,打破沉默,道:「能得綿延姑娘青睞相加,就算傾家蕩產又有何妨?更不要說為逝者立碑。我應了!」
狗剩嘖嘖吧嗒嘴,笑道:「看不出來,還是個生吃黃瓜活劈蛤蟆的主。」
果然,這話一出口,那竇公子身邊的幾個同道中人都不禁皺起眉頭,相顧失色。這竇姓的公子哥,雖算不上渭城頂高的名流,但家底也是不小。靠著攀附手握海商的宋家,近些年裡,也得了不少好處。如今不顧流言當眾答應願為一個娼妓立碑,實在出人意料。不過在這竇姓公子開口之後,場子裡漸漸瀰漫出了一絲頗耐人尋味的氣息……大可以想像,你我都是來嫖的,你這廂脫口願為青樓女子立碑,顯得情義深切,可自己呢?不說話則顯得薄情寡義,說話吧,誰又願意真的把自己推到千夫橫眉冷對的位置?又不像那姓竇的傢伙,年紀輕輕,意氣風發,說什麼就是什麼,毫不在意他人眼色。
尷尬了一會兒,方才與胖子較勁的顧姓老爺端起茶杯淺淺啜了一口,又貪婪的瞄了一眼台上綿延姑娘所站的位置,嘿嘿笑道:「我嘛,家裡葡萄架子太高,這是剛剛說過的了。比不上竇公子自在隨意,況且都埋進黃土大半截了,就不湊這份熱鬧了,啊,哈哈……哈哈。」他將茶杯放下,左右打量了兩眼,微微咳道:「夜裡濕氣太重,老夫喘病又犯了,幾位朋友,且恕老不死的先走一步。」
胖子斜斜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道:「顧老爺子可要好生小心,別路上喘出你的苦膽來。」
那些看熱鬧的人群發出幾聲低低的嗤笑,顧老爺老臉一紅,恨恨的盯了胖子一眼,拂袖而去。
這邊已經有人開了先河,剩下的一些也覺坐不下去,正想著瞅個好時機告辭離開,卻不料胖子高聲喊道:「都他媽的真漢子啊,在娘們肚子上橫衝直撞的時候怎麼沒一個敲退堂鼓?難不成都是些須臾矮銼郎?」
郎……名字末尾加如此後綴的,大多流行在東海倭人風俗之中。這些個倭人無恥卑劣,大肆掠奪神州沿海居民,打劫過往商船,簡直是無惡不作,興盛於海上的吳國自然對其恨之入骨。而
看書):』/網!*小說』你一個青樓技女將父母官大人的兒子勾引的失魂落魄,已經讓太守丟盡了臉面,提著銀子好生請你你不去,甚至連個好臉色也不給,現在倒好,乾脆當街賣身?這他娘的什麼道理,還有沒有把太守府放在眼裡了?
看熱鬧的人群臉上都多了一絲玩味,心想這回太守府的跟頭怕是栽到沒得說了,今天的熱鬧,恐怕也是精彩紛呈!
在台上台下無數人的注視下,一個瘦高的漢子沉著臉慢慢走了出來。
這人年紀估計在而立之外,面色黝黑,是海邊人常見的膚色,一雙三角眼透著詭譎陰損的精光,伸著頭打量了一下台上四位身影朦朧的姑娘,又回頭瞥了胖子和竇少爺一眼,開口道:「真以為自己是浪跡青樓的多情郎?只怕死到臨頭還在溫柔夢裡。」
胖子皺著眉頭,問道:「敢問閣下是……」
「太守大人府上護院秦莊。」
竇公子呵呵一笑,道:「秦兄剛才的話在下沒聽明白,什麼叫死在溫柔夢裡?」
這漢子聽得眼前人話中帶著點慍惱和不快,嘴角不禁扯出了一絲微冷的笑意,瞇起眼道:「竇健是吧?我聽說過你,仗著和宋家有點香火情分,這兩年在渭城混的不錯。怎麼,如今覺得自己是個人物,要和太守大人過不去了嗎?」
竇健皺起眉頭,問道:「兄台這話是什麼意思?」
漢子抬起手,指向綿延姑娘的屏風,看也不看竇健,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她,是我家少爺的女人。」
這話在明白不過,簡直是挑明了說,你跟我家少爺搶女人,豈不是要跟太守大人作對?還不是自尋死路?
人群中響起低低的議論聲,連著狗剩都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小聲道:「這姓竇的失算了。」
紫雲咦了一聲,問道:「少爺你說什麼呢?」
狗剩解釋道:「那竇健看著似乎正迷糊,但心裡估計早就明白過來姓秦的話中意思。之所以問上一句,恐怕也是打著太守府自重臉面,不好將自家少爺當年的糊塗事兒說出來的算盤。只是沒想到這姓秦的那麼不要臉,根本不帶含糊的就將事兒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回那竇健可要騎虎難下了。」說完忽然想起「仗著和宋家有點香火情分」的話來,不解的望向紫雲。
紫雲丫頭忙搖頭道:「少爺不用問我,我一個下人,府裡生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狗剩笑了笑,不再言語。
這邊針鋒相對,鬧的場面難堪,那站在遠處的老鴇趕緊快走幾步趕過來,和稀泥般笑了兩聲,呵呵道:「我說幾位大爺,平日裡也都是咱們眠月樓的常客,哪裡用得著嗆出那麼濃的火藥味兒。樓裡姑娘多的是,也犯得著賭這口氣?都是尋樂子的,咱們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這秦莊向後退了一步,上下打量著老鴇,忽然笑道:「羅媽媽可真會說話,瞧瞧,人雖是年紀大了,這風韻倒是不減。您剛才說什麼來著?要想抱得美人歸,須得給一個技女立碑?呵呵,這倒是新鮮。羅媽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這碑啊,可不是誰都能隨便立的,何況還是一個技女呢?說白了,葬在望君坡上的,哪一個不是……表子?」他最後兩個字提高了音量,冷冷看了老鴇一眼,道:「您說對不對啊,老表子?」
羅媽媽的臉色一變,手在人看不見的地方微微縮緊。
表子。老表子。
這姓秦的說話也是難聽到了極致。
羅媽媽強笑一聲,道:「秦大爺,您是太守的人,言行舉止,總是要給太守大人留點風範吧。」
秦莊表情不變,卻反手抽了出去。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老鴇的臉上,瞬間浮現出紅腫的指印。
「大爺我說話,什麼時候輪到一個老表子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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