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明處 文 / 誰念西風
時已深夜,渭城宋府萬籟俱寂,山上有風吹過,帶起沙沙的樹葉搖動聲,輕輕向山下及四處延展。月光清冷的灑在這城中之山上,將宋府切出一明一暗兩個巨大的陰影。明處清輝遍灑,而暗處,則偶爾可見搖搖晃晃的燈火點在各院兒。
半山腰上,那所不大的小築裡有一豆螢光閃閃爍爍,好在月光皎潔,整個屋子清亮通透,看著格外雅觀。
宋敬濤站在窗前,手中捏著一張長寬皆是五六寸的紙條,輕聲道:「說說你的想法。」
他的身後,是剛剛回歸宋家的宋七公子宋今是。
顯然是從街上回來的較為匆忙,狗剩的樣子略顯疲憊,聽到宋敬濤發問,他低著頭想了想,才緩緩開口:「死的是太守府護院,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宋敬濤笑了一聲,道:「一個太守而已,沒那麼大膽子敢動你。」
狗剩臉上扯出一絲不怎麼好看的笑,他知道,如果不是太守府,那麼就只有把目光拉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了。這個離自己更近的地方在哪?似乎是自己正日夜居住的宋府……但他把不准眼前這個父親的心思,所以頓了一頓,還是試探道:「那就是父親曾說過的……京都?」
宋敬濤回頭打量他一眼,淡淡道:「天高地遠,明港一事之後,京都裡的人就算再想殺你,也不會那麼快動手。」他停了一停,微微笑了一下,繼續道:「再說,京都無論哪家,似乎都沒有能力不動聲色直接把手伸到渭城來。」
狗剩神色一凜,知道這句話包含著太大的自信以及自負!不過想想也是,渭城乃宋家老本,經營多年甚至連私家軍隊都能光明正大的豢養,想瞞著宋家的目光安插人手,絕不會那麼簡單,更不會隨手就拋了出去。
然而狗剩說出京都二字,也並不是真的就認為此事的幕後策劃者出自京都,他只是想用顧左右而言其他的法子,牽著眼前這個父親把心思挪回最後那個選項上。果然,當狗剩表示了對父親的贊同後,宋敬濤的眼神便開始顯露出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他居高臨下遠遠眺望著極大的府宅,陷入了沉思。
狗剩也不打擾他,而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他的身後,一言不發。
半響,宋敬濤道:「你猜的有道理,只是,沒那麼簡單。就算族裡有人不想你活下去,也不會用這麼蠢笨的法子。」
狗剩無聲的笑了笑,算是認同了父親的觀點。派人跟蹤,於混亂時伺機謀殺自己,這法子確實蠢的可以,但凡有點心機的人都不會用這麼個手段,更不要說家裡那幾個貌似良善實則陰險多心的嬸嬸伯母們了。然而除了這三方面,還會有誰?狗剩想了想,只能無奈的道:「那我就猜不出來了,總不可能是街頭混混打黑棍的吧。」
宋敬濤無預兆的笑起來,然後將手中的紙條遞給了狗剩,道:「有些問題,並不是簡單的加一減一,你要學會加減再加減。」
狗剩接過紙條,略略掃過,臉上露出了精彩的表情,忍不住低聲喃喃:「竟然有這種事?」
這張不大的紙條上,寫著兩日以來太守府週遭所有進出人員和可疑點,顯然是經過了專業人士的重新整理,字字句句都清楚明朗一針見血。
「彭靜娜、秦莊、路老二。」紙條上,有三個人的名字被描紅加粗,格外顯眼。這寥寥的八個字,已經說明了太多的信息,將剛剛發生的那件事)『看書.網最新:和機變,道:「借刀殺人啊……」
宋敬濤瞥了他一眼,對他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根據情報理清思路而猜出大概感到了一絲欣慰,點頭道:「沒錯。」
「既然路老二死了,那這借刀的人怎麼揪出來?」
「很難。」宋敬濤緩緩吐出兩個字,道:「線索到這裡就被當機掐斷,說明對方做了很大功夫,包括事情敗露之後的收尾。再想查起來,很麻煩。」
「那……」狗剩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低聲道:「用猜的可不可以。」
彷彿是被這句話給嗆到,宋敬濤微微咳了兩聲,睜眼怒道:「什麼狗屁主意,當然不可以!」
狗剩笑的有些曖昧,並沒有為宋敬濤的發怒而表現出什麼別的神情。他的意思很簡單,整個渭城,或者整個天下,誰最希望自己死?誰最希望自己接不到宋家的繼承權?稍微有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件事跟後院裡的幾位伯父伯母們,絕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查?怎麼查?既然是內部有鬼,若還能查的出來,那真是有鬼了!
宋敬濤自然也看懂了兒子的表情,所以他沉默著思索著,半響自嘲般笑了一聲,道:「沒有證據,不能靠瞎猜。」然後他微微拍了拍光滑的窗欞,看著腳下平鋪開去的渭城,輕聲道:「宋家,絕不能捕風捉影,我也決不允許宋家內亂。」
這是一個大族家主必須要考慮的問題,有時候穩定,才是最重要的。
狗剩心裡微涼,躬了躬身子,道:「我明白了。」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話裡稍有不妥,宋敬濤歎了口氣,道:「你放心,這種事,接下來不會再發生了。」
狗剩一驚,知道眼前的這個貌似敦厚憨直的父親,要開始像明港事發後那樣,著手清理一些不安定分子了。
果然,宋敬濤彷彿自言自語一樣,向著渭城指指點點,口中卻冰冷的道:「秦莊上下家人,屠戮殆盡。」
斬草除根,殺出一條人人畏懼的規矩,這也符合狗剩的想法。
宋敬濤又道:「渭城太守彭雲,罷官,請旨驅至西海。」
狗剩目光中有震驚一閃而過……他知道,這西海並不是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而是荒蕪蒼涼的戈壁灘。地處吳國與西燁交界之處,條件之艱苦,地理之偏僻,令人談之色變。而在宋敬濤的嘴裡,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竟然就要請旨將一方太守驅逐到這般荒涼的地方,簡直等同流放!
狗剩看著這個父親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股的寒意,宋家,到底有多麼令人不可捉摸的實力!
「至於那些打手……」宋敬濤輕輕敲擊窗口的竹子,道:「懸首示眾。」
這說明,明日,渭城城門之上,就要多出十幾顆新鮮頭顱!
狗剩雖然也曾殺過人,但這般血腥味十足且霸道到極點的做法,卻少有見聞。想到宋敬濤隨口說出的三道命令將要奪去無數人的生命和前途,狗剩略微歎了口氣。
娘的,這宋家,還真不是簡簡單單的商人……
歎完氣後,他忽然想到了些什麼,開口道:「趙銘叔……」
宋敬濤看了他一眼,道:「是我派出去的,但他不可能在你身邊一步不離。」
這意思很明顯,雖然有人保護你,但最重要的,還是你自己學會保護自己。但宋敬濤還是理解錯了狗剩的意思,狗剩其實想問,除了趙銘之外,是不是還有另外的人在自己身邊。但看著宋敬濤的表示,狗剩明白,似乎除了趙銘之外,並沒有別人。這倒是讓狗剩很吃驚,暗道給自己遞紙條的人,到底會是誰?
當然,不管是誰,他都不會將這個消息透露給眼前的父親。
因為他直覺的感受到,這個給自己遞紙條的傢伙,很有令人捉摸的身份。
宋敬濤看了一眼狗剩,想說些什麼,卻又頓了一頓,最後才悠悠開口,道:「眠月樓那種地方,還是少去的好。」話音剛落,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宋敬濤有點茫然的看著窗外的明月,又接著道:「真要去的話,偷著點。」
狗剩嘿嘿笑了笑,並沒有說話。父子兩個相對無言了一會兒,宋敬濤揮了揮手。
狗剩躬身道:「兒子告退。」
偷著點……走在下山路上的狗剩不禁失笑,自己這個便宜老爹,還真是個極有趣的人。隨即,他的眉頭皺了起來,無聲的歎了口氣。
是想到了什麼吧,才會讓你說出「偷著點」這三個字。那你是想到了什麼呢?有沒有想起許多年前的某個女人。
狗剩看著掛在天空的月亮,忽然笑了。
偷著點……嘿嘿,那個詞兒怎麼說來著?
偷香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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