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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梅州變(下) 文 / 誰念西風

    輕騎出動,兩日一夜便可到達這明顯表示了玄衣營的態度。說來玄衣營成名一戰,便是來源於和倭寇的一場血肉搏殺或者說狠厲屠戮。對倭寇,玄衣營每一個人不用問便知無比痛恨。倭寇這幾十年來,在吳國東南海岸侵襲騷擾,除了掠奪虐殺沿海居民之外,更多的還充當了海盜的身份,處處劫掠商船。可想而知,在四海商路中,宋家又佔有多大份量。所以玄衣營對這些為禍沿海的倭寇尤其咬牙切齒恨不得饑餐其肉刻飲其血!許多年來,玄衣營也多次出動好好的將那些鋌而走險的零散倭寇殺了個酣暢淋漓。所以萬合副統領這樣說,狗剩並不驚訝。更何況,那密報卷軸上所寫的內容大致瀏覽一遍就可以看出倭寇人數之多雜,行事之狠厲,堪稱玄衣營當年一戰後的最大一次入侵。而這樣的入侵,已經觸及了玄衣營的底線。

    銳歌統領環視一眼四周,微微瞇眼道:「梅州三城七鎮,綿延百里,一夜間皆成瓦礫;事起倉促,梅州守軍毫無防備全軍覆沒;情報尚不完備,無法統計百姓傷亡人數,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伙倭寇,手段極為凶殘,梅州百姓,大多性命堪憂!」

    說完這些話,銳歌統領停頓了一下,見到部下們的眼神更為平靜,他笑了一下,喃喃道:「當年就殺過他們一頓,近些年也少不了敲敲打打,可他們依舊記吃不記打。沒辦法,只好再打一頓,再殺一場。」銳歌統領說這話的時候有點不合時宜的平靜與戲謔,可這正符合了玄衣營的一貫作風。在玄衣營的眼中,七千倭寇並不算得什麼,他們唯一憤恨的,是明知道梅州距離渭城如此之近,這些狗娘養的竟然還敢明目張膽甚至吹吹打打的跑到梅州耀武揚威。這就像一個不懂事的猴子一樣,在那裡撅著屁股喊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有種打死我啊對於玄衣營而言,那自然毫不猶豫的,要踹上一腳抽上一鞭子。

    最為重要的,是不能睜眼看著倭寇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玄衣營雖然地位特殊只知宋家不知朝廷,但國家便是國家,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還是有著最為基本的民族情結的,當然沒辦法坐視那些豬狗不如的傢伙跑到自己的地盤胡作非為。雖然朝廷也有相應的軍伍大營以為海關防備,可是明眼人都知道,習慣了在玄衣營的照顧下安然度日的那一個個兵大爺們,如何能頂的了如狼似虎的倭寇?指不定被殺成了什麼樣子,說不好還要百姓來保護。

    情況已然十分明了,眾人凝神看向銳歌統領,只等他最後下令便要點兵出征,殺那些不長眼的雜種一個片甲不留。

    這些人對此事上手就熟,可狗剩畢竟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忍不住開口問道:「那現在該怎麼辦?」

    銳歌統領笑著看了他一眼,起身將北海破鯨刀仔細扣在腰間,道:「請示三爺,等待家主調令,而後自然是該做什麼做什麼。」銳歌統領因為狗剩擊殺顧垣一事對這個聽聞紈褲的七少爺有了一個新的認識,話語中雖然並不親熱,但還是比較溫和了。而狗剩卻皺起眉頭,微微想了想,便又道:「那統領的意思是直接出兵了?」

    萬合看了看皺著眉頭的狗剩,明白這位少爺在擔心什麼,輕聲道:「以前玄衣營並沒有少做這些事,所以就算渭城周邊朝廷的衙門也不會說些什麼。少爺盡可放心!此舉不會和朝廷起什麼衝突。」

    銳歌此時卻不再和狗剩搭腔,而是肅容道:「通知一下,讓兄弟們收拾齊備,明早咱們快馬趕赴梅州,爭取十天以內回來。」除去往返時間,銳歌統領的意思竟是要在短短五天之內找到倭寇主力然後一舉圍殲再引軍歸來,這番氣概和強大的自信不由得讓狗剩暗自咋舌。那些各個區的區長紛紛答應一聲,轉身離去。萬合副統領自去書案前起草調令方便家主用印。雖然玄衣營是宋傢俬軍,可在人馬調動上,卻把關極其嚴格。兵乃重器,程序嚴格也在情理之中,說起來銳歌雖為統領,但真正手握調兵之權的,還是家主宋三爺。

    銳歌統領整理齊備,看了一眼狗剩,不禁笑道:「少爺還在這裡幹什麼,玄衣營最遲明日凌晨便要出動,少爺還是回府裡的好。」

    狗剩搖了搖頭,笑道:「不回去。」

    「那少爺」

    狗剩看了一眼萬合副統領速度起草好的調令和銳歌統領,篤定道:「我跟你們一塊去。」

    房屋中略微沉默了一下,銳歌統領看了看這個年紀輕輕卻看起來格外堅定的七少爺,搖頭笑道:「少爺說的哪門子荒唐話,這事兒豈是少爺該做的,況且少爺又不是營中兵甲,哪能和玄衣營一起出征。此事少爺不必再提,我自然不允。」

    「那我直接跟父親商量便是。」狗剩不依不饒,擺明了必須隨玄衣營一起出征梅州的態度。這讓銳歌統領忍不住皺起眉頭,沉聲道:「少爺,這可不是話本小說裡所寫的熱血情仇,您從未有行伍經驗,也未曾上陣殺過敵,我不能讓您犯險。少爺還是回府為好。」

    狗剩搖頭,並不多說話,但眼神中的堅定神色不容置疑。

    銳歌統領笑了一聲,退了一步道:「這樣可好,日後若有什麼截殺小股倭寇的活兒,少爺大可以跟去體驗一下,這次,就算了吧。」

    狗剩還是搖頭,只是說了句話:「銳歌統領,我不為體驗,只是必須要和您一塊出征。我想父親,也會同意。」

    銳歌歎了口氣,道:「這不是鬧著玩的,少爺為什麼非要在此事上和玄衣營纏個不休。」

    狗剩只是搖頭不語,很是強硬。銳歌冷哼一聲,面色相當難看。在他眼中,無論這位少爺有多讓人不可思議,但畢竟是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郎,口口聲聲上戰場之類的言辭,只怕也是孩童心性居多。在銳歌看來,戰爭是一個相當殘酷且嚴肅的話題,怎能當做小兒過家家的遊戲,又怎能當做這位七少爺說去就去的意氣用事。他緊盯狗剩,同樣一語不發,本來還算不錯的印象一下子重新跌落谷底,看狗剩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與嘲諷,當然,還有一絲淡淡的頭疼。

    這兩個人相持不下,已經起草好調令的萬合統領倒是略顯尷尬。他微微低頭想了一下,便拉著銳歌統領做了一個不經意的手勢。銳歌統領斜眼一瞥,神色有點變幻,天人交戰半晌,終於無聲的歎了口氣,道:「待會遞交調令的時候,跟家主提一聲。若是家主允許,少爺不妨跟去看看。」

    說完這話,銳歌再哼一聲,拂袖而去,只留下淡淡微笑的狗剩和有點老謀深算樣子的萬合統領。狗剩朝萬合統領拱了拱手,道:「多謝萬副統領。」

    萬合微笑擺手道:「哪裡用什麼謝,少爺說去,哪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三爺只怕也不會反對,既然如此,便不需要爭來爭去。只是銳歌統領原本好意,希望少爺能體察。」

    「這是自然。」狗剩點頭,朝萬合副統領投去一個果然老狐狸的眼神,萬合統領頜首微笑,想了想,還是忍不住道:「少爺想要在玄衣營立下寸功,這自然無可厚非,但以身犯險,畢竟還是有些衝動。依在下來看,只這一個理由,尚站不住腳,不知少爺是否還有別的想法。」

    狗剩愣了一下,一時間竟然有些出神,不知該怎麼回答。想了好久,方才苦笑一聲。這位副統領察言觀色自是玲瓏心竅,不過我總不能告訴你除了在玄衣營立功鞏固自己地位以防那些叔叔伯伯因某些女人被殺而對自己群起攻之之外,還有著逃離是非場所的打算吧若真的說了,自己未免也太腹黑了些,在玄衣營尤其是那位統領眼中,只怕形象會更加不堪。

    逃離是非之地是啊,當今的渭城,雖然表面上波瀾不驚,但實際上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是滔天巨浪。朝廷不會讓渭城安穩太久,加上快要回來的那位武陵大哥和敬城五叔,自己這個處在風口浪尖的傢伙,趁早有多遠滾多遠才好。有時候正面相抗端的酣暢淋漓,可賠本的買賣,狗剩自然不會去做。

    在他的眼中,這個時候與武陵公子和宋敬城針鋒相對,實在是鐵定賠本的買賣。

    何況如今竇健不在,王梓丞態度游離,自己連個起碼的靠山都沒有。萬一那個五叔和大哥將對朝廷的不滿宣洩在自己身上,可如何是好。

    當然,他還有一個最為隱秘的想法。那就是趁著這次機會,徹底逃離渭城,然後坐山觀虎鬥,看一看到底是朝廷獅子搏兔吃掉宋家,還是宋家轉危為安,掣肘吳國!但不管怎麼樣,鷸蚌相爭,總是漁翁得利,得利的同時又免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無奈,豈不妙哉。

    當然,這是最後不得已的招式了。而這些,自己自然不能告訴眼前的萬合副統領。所以狗剩只是笑了笑,然後輕聲道:「您不是說過嗎,如果想得到尊重與真誠,只有靠著生死拚殺出來的交情和縱馬劈出來的人頭。」停頓了一下,狗剩目光微微瞇了一下,以極為低緩的語氣自言自語般道:「希望我能在這裡找到兄弟」

    萬合統領不知道有沒有聽見這句話,只能看到這位也慣砍人頭的傢伙身子輕輕震了一下,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拿起調令,點頭轉身離去。

    希望少爺能在這裡找到兄弟。

    這是不久前他對七少爺剛剛說過的。

    當然,他不知道七少爺是在有意無意的騙他。

    其實,某一個剎那,甚至狗剩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有意還是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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