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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祥記燈籠鋪 文 / 誰念西風

    鈞城這個名字來的頗有傳奇意味,據曄國史料記載,神州上古時期,南疆有萬山連綿,山中多猛獸,苗疆人善豢巨獸以供驅馳,偶一日,苗疆兵出萬山,直撲西曄。從連綿不絕的大山一直穿過夢華江,浩浩蕩蕩,萬獸奔馳,所向披靡,過境之地寸草不生,哀鴻遍野。一直到獸群潮水般撲到如今的鈞城所在的地方時,忽然天降雄城,橫亙在原本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之上,阻擋了獸群的腳步。當時的神州各個部族眾志成城,組成聯盟,就在此處與南疆獸人展開了一場曠古絕倫的大戰,此戰最終以神州部族的勝利而告終,南疆從此一蹶不振,被神州各國一壓再壓,無奈逃入深山之中,飽受淒涼。而這座作為神州轉折點的雄城,便被西曄命名為鈞城,喻意其有萬鈞之力,保境安民。傳說是否真實已不可考,但鈞城作為曄國溝通南北的交通要道,其地位甚至能夠與曄國國都江華城相提並論。

    曄國不像吳國,大半居於江南,水道便利,因此有葉興和襄州這兩個南北咽喉,所以鈞城便成為了當之無愧的不二重鎮。鈞城自西曄建國以來,手握大權的便是皇室成員,從這一點上便能看出,曄國對此處有多麼看重。而且曄國皇室並不像其餘幾國一樣,多存政變,兄弟手足之間也少有爭權奪利的事件發生,故此曄國敢於將鈞城交給皇室管理。而鈞城的主事人,也無一不是聲名赫赫的親王爵位,比如如今在鈞城中坐鎮的,便是那位號稱「千鈞王」的連親王,南宮舒。

    鈞城比起應天學宮,實在是多了太多的煙火氣味,從城中寬闊街道上烏壓壓的大片人群上便可看出這座天下雄城的人流量有多麼大,傳聞曾有人感歎鈞城人多到「張袂成陰,揮汗成雨,比肩繼踵而在」的地步,鈞城人口之眾,可想而知。小可可與其祖董老先生性格大為不同,小小年紀便極為喜愛熱鬧,入城之後立刻就順著路跑到了東市,一看到這麼多人臉上便綻開了花朵,笑著對身旁的狗剩道:「爺爺喜靜,每日見到的人半隻手都能數過來了,偏偏我就是喜歡人多,人多的時候才熱鬧嘛。不過爺爺很少讓我出來,這次能夠到鈞城還是多虧了你的功勞,謝謝你啦。」

    小可可天真可愛,雖然在應天學宮的時候對狗剩多加刁難,可一碼歸一碼,此時見到人流如織車水馬龍,頓時將曾對狗剩橫眉豎眼的日子忘的一乾二淨。狗剩也不在意,嘿嘿笑道:「可可小先生,你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謝我了,總不能幹打雷不下雨吧?」小可可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那我請你吃糖葫蘆?」狗剩頓時擺手道:「算了算了,小子無福消受,還是您自己吃吧。」開玩笑,他雖然年紀不大,但此時身材修長,看著起碼也是及冠少年,怎麼能跟著個總角小兒舔糖葫蘆吃,還不讓人笑掉了大牙?況且他本身也並不喜歡吃糖葫蘆。

    進了東市抬眼看到的就是一條筆直而寬闊的街道,神州城池營造大多大同小異,都是中軸分割兩邊對稱,坊市與民居分的極為清楚,其中民居又被分為三六九等,各色不同。坊市也有東市西市之分,雖然清楚明白便於管理,但也遏制了商業發展。這一點就和宋家所居的渭城大有不同了,渭城因商而興,所以對商人多加扶持,城池營造也不求多麼苛刻精細,入城便有隨處可見的商舖攤販,生機勃勃。不過這也未嘗不會引起許多人的口誅筆伐,吳國不少人都曾上書帝王,言道宋家「尊卑不分,本末倒置,士族與寒門常同室飲酒;賤民遇官員屢道逢不拜!法度廢弛莫此為甚!」這次朝廷清算宋家,說不定這個罪名也早被寫入了彈劾奏折之中。

    狗剩這般想著,早已被小可可拉著湧入人群。中秋時節愈近,鈞城裡的人也越來越多,連親王南宮舒極為看重中秋,常常於中秋節在城內舉辦各種文人雅集,甚至還會在此夜允許百姓燃放祈天燈,熱鬧程度通宵達旦,吸引了周邊數鎮百姓入城觀燈賞月。因此城中的人也越來越多,如今是八月初九,若是八月十五再來,恐怕都邁不動步子了。

    隨處逛了逛,無論在街上小攤或店舖之中,小可可都是左挑右揀卻一件不買。尋常孩子鍾愛的紙燈竹馬等小玩意她更是不屑一顧,讓狗剩大皺其眉。他從來沒和女的一起逛過街,所以並不知道原來女子是這般難纏,看來若是以腳力論,女子不管年紀大小,都讓男子望塵莫及。也無怪乎千年前曾有聖賢慨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了。

    又逛了幾圈,狗剩實在走不動了,便對小可可道:「你不是要換書嗎?現在去如何!」

    小可可看也不看他,只顧著手拿小攤上的一串做工粗糙的如意珠翻看個不停,口中道:「急什麼急,換書也不在這一時,看看有沒有什麼小玩意兒,買回來帶到學宮才是正經事兒!」一句話說的狗剩直翻白眼,暗道以你這等粗枝大葉的脾性,挨董老先生罵當真是一點都不委屈。

    趁著小可可翻看如意珠的功夫,狗剩於那攤主攀談起來,問道:「大哥,咱們鈞城有個祥記燈籠鋪,你可知在哪?」

    那攤主是個年紀略長的老人,頭髮已經有些發白了,因小可可在這盤桓了許久還是一件東西不買,早就不耐煩,此時看了狗剩一眼,語氣不耐煩道:「什麼祥記,從沒聽過!」

    狗剩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我也是從家中老人嘴裡聽到的,想來那祥記燈籠鋪也是個老字號了,要不您再想想?」

    攤主揮手道:「沒有沒有,老漢在這鈞城也過了大半輩子了,哪裡有什麼祥記」話說到這裡,老漢忽然停了一下,然後手托下巴略微想了想,這才道:「哦,你是說祥記?鈞城燈籠鋪嘛,倒是有個祥記的名頭,不過那已經是四五十年前的事兒了,那時老漢都還小呢。嗨,反正是久的很了,自從連親王來到鈞城後城中百姓便有了中秋燃放祈天燈的風氣,燈籠鋪也開了不少,誰知道現在的祥記還有沒有,反正我是沒聽說過了。你可以去西市看看,不過可不一定能找的到。」

    狗剩點頭,然後拿起小可可剛剛放下的一串如意珠,詢問了價錢,付了些銅板,再次向攤主道謝。小可可本來無意購買,不過看那攤主跟狗剩說了這麼多話,也就不說什麼了。小可可與狗剩離了那攤子之後,有點好奇的問道:「怎麼,你也要參加那中秋燈會?」

    狗剩嗯了一聲,並不多說,小可可卻笑了起來,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中秋燈會雖然熱鬧,但也不是誰都能去的,你現在不過是個學宮裡的下等雜役,若是在燈會上不小心惹了什麼有來頭的人,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嘍?」

    狗剩心道我惹的人還少?不過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淡淡道:「只點幾盞燈而已,點完便走,能惹上誰。」

    小可可撅了撅嘴,也不說什麼,只道:「那好吧,咱們一起買燈籠去。」

    順著東市正門筆直朝西走,便能到第一個十字街口。此處聯通東西兩市,路面極為寬闊。又臨城中河道而建,河畔遍植楊柳,雖然秋季,可楊柳依舊依依,風過搖曳,極為可人。狗剩與小可可順著向西的路行了不久,便能看見西市的人頭攢動了。入了西市,再順著街道走上幾步,穿過幾個不大的巷子,就找到了專賣燈籠的幾家店舖。可惜的是來回走了幾遍,也沒找到名叫祥記的那家店,狗剩不覺有些氣餒,心想那位不見天日的爺也不知道多少年沒出去過了,這燈籠鋪隨處可見人人可開,物換星移,哪裡還能找到近乎百年的老字號?

    如此想著,狗剩便歎了口氣,天氣有些悶熱,秋老虎來勢洶洶,狗剩隨處找了個賣酸梅湯的鋪子,與小可可一起要了兩碗酸梅湯,權當歇歇腳。

    西市與東市由鈞城中軸道分割開來,每日開市與閉市時間也由朝廷制定,管理極為嚴格,時不時就能看到衣甲鮮亮的巡城甲士來來往往穿過坊市繞街而過。坊市中還平均分佈著四個市令堂,方便管理坊市,坊市四周還砌有高大圍牆,用以隔開居住區與裡坊。像平日裡一些茶樓會館,酒樓客棧,也都開設在坊內,不過經由官府劃定了更為清楚的地界,與雜貨店舖則又有一道分界。不過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行商經營,便導致了很多中型城市都出現了坊市之華麗氣派遠超地利更為優渥的其他地方的滑稽局面。只不過以鈞城之地位自不能與其他城市同日而語,自然也就不存在這種奇異景象。不過狗剩放眼望去,倒是發現了不少向此方向發展的苗頭,於是又想起在書樓裡看到的一本吳國江南鹽鐵轉運使寫的《裡坊變制疏》,裡面寫道神州坊市發展迅猛,古時制度已無法應對如潮商業,便提出要開放坊市的想法。不過並未獲得諸國國君賞識罷了。出人意料的是此疏剛一問世,最為惱火的竟然是最為支持商業的吳國君主。後來這位轉運使大人自然官運多舛,從鹽鐵這個天大的肥缺上被拉回京都做了一個禮部的左侍郎,清粥蘿蔔毫無油水,好不淒慘。

    不知不覺,狗剩又出了神,將他拉回現實的,還是酸梅湯小老闆的一句話。

    那小老闆看著來來往往買燈籠的人,低聲自言自語咕噥了一句:「好在祥記燈籠鋪就在自家隔壁,回頭跟阿爹招呼一聲,讓他去祥記多拿些祈天燈回家。」

    狗剩一拍大腿,呵呵笑著回過頭看向年紀輕輕的酸梅湯小伙子,笑道:「這位小哥知道祥記?可否帶咱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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