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夜夢語興酒闌珊（上） 文 / 東辰乞
五百年，只是一瞬，
當五百年的塵埃盡歸一念時
那些曾經愛過，恨過的
卻只能恨過
然而，我們不願沉默
於是，我們要打破這天地
戰至最後一刻
總有一天
世人會記住浩大的歷史長河中——我們曾走過
也許我們的名字已被風沙掩埋……
五百年的光陰
一切都是虛無的
然而，我們有血有肉，敢愛敢恨
天地，容不下我們的存在
我們，也不屬於這個虛偽的天地
於是，我們成為了行者
踏上漫漫征途
尋一方淨土
是我靈台上的世界……
——1——
五百年，真的有那麼久嗎？
五百年，你可以選擇忘記，可我卻一直銘記
五百年，你可以選擇放棄，可我卻不離不棄
五百年，你可以選擇回憶，可我卻無從記憶
怎能忘了西遊？
總會有一些時候，我們會發現
——這是一場寂寞的旅程……
夜，冷冷的……
天宮，亦是冷冷的……
蟠桃園，同樣是冷冷的……
夭夭灼灼，顆顆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樹，顆顆株株果壓枝。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樹上簇胭脂。時開時結千年熟，無夏無冬萬載遲。先熟的酡顏醉臉，還生的帶蒂青皮。凝煙肌帶綠，映日顯丹姿。樹下奇葩並異卉，四時不謝色齊齊。左右樓台並館舍，盈空常見罩雲霓。不是玄都凡俗種，瑤池王母自栽培。
長髮飄飄，悠悠及腰，身著一襲紫綢，從天邊那無邊的霞光中走來，她手挽著一提竹籃，一臉羞澀，在那淡淡的月光下，淡淡的扣著蟠桃園那扇金碧輝煌的大門——五百年了，這扇門一關上便再也沒有開過；五百年了，每次都懷揣著滿心憧憬來此，卻始終只能喪氣的離去；五百年了，難道你真的已經不在了嗎？
如今的天庭真是無聊至極。御馬監裡不再萬馬奔騰，兜率宮裡不再瓶罄罍恥，而這蟠桃園，似乎也因這樣一位英雄的退隱變得異常冷清……盛會難逢，一萬年一屆的蟠桃會不再蒞臨，這門又豈會為一介女流易開易翕呢？
「悟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嗎？五百年了，我只求你為我開開門！」紫霞就這樣站在門旁，望著門上自己的芊芊玉手留下的印記，隔著門，對著裡邊若干桃樹呼喚了起來——可是，沒有人應她。她的心再一次感受到痛的滋味，卻早已習慣。可這日漸蕭條的天宮，依然卻去平日裡的歌舞昇平，只是為了她的憂傷再增添一絲悲愴……
……
「滾！老子不想再看到你！」他是那樣的一位英豪，哪怕痛到了骨子裡也不肯落一滴眼淚。就這樣，留給她的只是那樣一個毅然的背影——頭戴鳳翅紫金冠，身著鎖子黃金甲，腳穿藕絲步雲履，踏著七彩祥雲，手持著熠熠生輝的如意金箍棒，身後的披風在無風的情況下翻波湧浪，上面隱隱約約的還有幾絲淚痕——那一刻，就算時隔五百年，對紫霞而言卻似剛發生般歷歷在目。
蟠桃園的大門就這樣關上了。
一聲轟響，她的腦子空了，她的心也空了……
「悟空，你真的不再理我了嗎？我只求你為我開開門！」
——「哈哈哈……」門的那頭，是無盡的狂笑……
……
五百年了，依舊是如此，紫霞也不敢有太多奢望，更不會後悔。她深信，她愛的是一位曠世英豪，是一位敢於對玉帝，那個趾高氣揚的老頭子說「不」的強者，是一位膽敢與威武不凡的托塔天王李靖吹鬍子瞪眼的霸者（雖然他沒有鬍子）更是一隻普普通通卻敢愛敢恨的猴子。就這樣，她等了五百年，只等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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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朵永遠不會開花的枯靈……
……
「小姑娘！我叫孫悟空！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紫霞！」
「紫霞……你很喜歡紫色嗎？就跟，就跟西天的晚霞一樣。太難看了，看我，一身金毛亮閃閃的，多好看啊！」
「……」
「來！我請你吃桃子，我們花果山的桃子，可好吃了！」
「你……和他們說的不一樣！」
「他們？誰啊？邊上那個白頭髮白鬍鬚的小老頭嗎？」
「不！是上面的人。他們說……」——「我很醜！」
「不是！是……」——「我很帥！」
「也不是……」——「那就是我很厲害啦，哈哈哈！」
「啊呀！你到底還聽不聽人家說啦！」——「不了！不了！你的小女娃也忒磨嘰了，我帶你出去逛逛！」
其實，我想說，他們眼中的你不是這樣的。
他們說，你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所到之處，沒有半點生機。可是，你真的是這樣的嗎？我選擇相信我自己的眼所看到的。孫悟空，你已經走進了我的心。
——「很美吧！這個山頭是我的，那個也是；那個是我大哥的，還有那邊那個傲來國的國王，是我小弟……」
「嗯，悟空，你看天邊——那零零碎碎的光芒，可真美啊！」
「是啊！又日出了，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多美啊！」
「悟空，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看日出呢！我願以為，我一輩子只能在西天的晚霞中度過。可我，錯了！我真真正正看到了日出，這不是做夢吧！真想永遠都能這樣，真想……」
「者的嗎？紫霞。我也真願意永遠陪你看日出。真願意……」
「真的？」
……
——2——
五百年前的承諾，你還記得嗎？
也許已化作泡影
早已不復存在
可為什麼？我卻一直銘記
你也似曾相識這一切
對嗎？
「悟空……」
「誰？是誰？」——誰聽得絕想崖前，無陰樹下，杜宇一聲春曉？曹溪路險，此處故人音杳。千丈冰崖，玉葉蓮開，古殿垂簾香裊。這時節，無人顧影自憐，便只留那一山澗老石猴——甚若般若，遍觀三界。根本性原，畢竟寂滅。同虛空相，一無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識，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一夢驚醒，聽得那黑暗中斷斷續續的聲音，喚的竟是他的名字。他的英雄事跡早已如星辰隕落，究竟是誰，還記得？還記得五百年前那麼一個令萬千妖眾癡狂的名字？
這一夜，天宮冷冰冰的，這五行山中更是寂寥——黑魆魆的一片，看不見任何生命的跡象。冰冷的鎖鏈刺透了琵琶骨，散發的氣息令人幾近窒息，再也不得變化，囚禁於這冰冷的洞窟之中。無人問津。痛，刺骨，鑽心，再次迫使他從夢中醒來，醒的那麼徹底，那麼棲棲遑遑，五百年了，從未有過一個安穩覺——斗破蒼穹的一雙火眼金睛睜開了，在黑暗中撲朔幾下，充滿了希望，也遍佈了絕望，那光芒，經過五百年的錘煉，終於變得黯淡下去，已是風燭殘年，彷彿只那一剎那，便可永久的消失於永久的黑暗之中。
五百年，對於那群老不死的神仙而言，很短，彈指一揮間便匆匆從人世流經。可是，對一隻沒有自由的猴子而言，卻又很漫長……那少不更事的輕狂，因那一句謊言，因那一個欺騙，發出一聲不平的怒吼。最終被鎮壓在這暗無天日的五行山下。不經風吹，不受雨打，也不會死去，卻要一天又一天無味的孤獨生活。
五百年，何嘗不知是一個夢呢？
這一刻，夢中醒來；抬望眼間，雷霆滿天，如虺般的雷霆在它那虛偽的舞台上耀武揚威，萬丈金光一閃，向著無邊的天際蔓延，卻絕非是一朝一夕的虛張聲勢，每一次劈下，都是那麼的飽含力量……總想著可以抓這些什麼吧！然後將它挫骨揚灰，然後，與黑夜融為一體。
雷！咆哮吧！
悟空！咆哮吧！
他想咆哮，可一切都是無力的；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獲得解放，獲得自由……他自知犯下罪孽深重，天庭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又豈會因他一聲不甘的怒吼而破開山石，放他自由呢？他的琵琶骨裡冷冰冰的穿著兩根森森發寒的鉤子，只要一動，就會鑽得更緊，鑽得更痛。習慣了雷公電母的一唱一和，他乾脆選擇了沉默，沉默……
啊！是火，這黑洞洞的地方終於亮堂了起來！這火，正從悟空的湧泉穴下燒起，一直燒到泥垣宮。悟空滿眼的怒火，也與之一同燃燒，火勢熊熊，紅焰騰騰，將這整個山洞都燒了起來，燒個蓬斷枝枯，燒個寸草不生。想那八卦爐裡的三昧真火，也未必有這「陰火」更令人咬牙切齒，欲向隅而泣，又怎奈巽隅何方？
不是東南西北風，不是和熏朔金風，亦不是花柳松竹風，這「贔風」自囟門再次光臨悟空的五臟六腑，過丹田，穿九竅。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週而復始的重複著同樣的痛苦。他，不禁又想起了夢——夢裡，自己與猴子猴孫們日日飲酒作樂，夜夜月下暢談，何其悠哉游哉？還有那群兄弟們，至今已不知流落何方？自然，還有曾經許下的承諾，早已埋沒……當五百年的塵埃盡歸一念時，他，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似乎有些後悔了……
「哎……」五百年來，唯一一聲歎息，那麼深沉，那麼悠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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