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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7章 :祝福你和項宇曜 文 / 凰梧

    裴廷清就站在幾步遠的路燈下,剛收起手機,他把雙手插入黑色長風衣的口袋裡,不似少年的單薄瘦削,如今他的身形高大偉岸,屹立在那裡便給人一種穩重如山的安全感,昏黃的路燈灑在他的身上,柔和了他的眉眼輪廓,朦朦朧朧的光暈之下,這樣的畫面突然顯得很溫馨,讓人想掉淚。

    裴姝怡的心空蕩蕩的,鼻子卻發起酸來,她別開臉說著開場白,「你怎麼在這裡?」

    「我一直都在,從未走遠。」裴廷清有些答非所問,深眸從裴姝怡的半邊側臉上移開,再低頭看向她手裡攥著的言嶠時,裴廷清的目光不可察覺的憐愛了幾分。

    言嶠卻抱住裴姝怡的腰,往後躲著卻探出腦袋瞅著裴廷清,嘟著嘴對媽媽說:「壞人來了。」

    「他不是壞人。」裴姝怡轉身蹲下來撫上言嶠的臉,沒有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讓他們父子相認,這一刻她心裡更多的則是酸澀,胸口堵得慌連呼吸都有些困難,裴姝怡眼中閃爍著淚珠子,唇邊卻是含著笑,溫柔地告訴言嶠,「他是言嶠的爸爸,項叔叔不是。言嶠不是一直想要爸爸嗎?去叫他爸爸。」

    無需太多的言語和解釋,她相信睿智如裴廷清,不管他是否知道當年事情的真相,但任誰看了言嶠的長相,都不會懷疑這是裴廷清的兒子,何況骨肉相連,裴廷清對自己的兒子不會沒有感覺,既然他能假扮成醫生叔叔跟言嶠玩耍,送言嶠那麼名貴的手串,至少代表他不排斥言嶠這個孩子。

    裴廷清的目光緊鎖著言嶠,他放在口袋裡的兩手慢慢地握成拳頭,心裡太緊張忐忑,特別在意言嶠是如何看待他的,也太害怕言嶠不認他這個父親,就在言嶠用那雙漂亮的深褐色眼睛朝他望過來時,他的心也一點點揪緊了。

    言嶠仰頭瞅著裴廷清,他長得很好看,但心腸卻壞,短暫的對視幾秒鐘,言嶠搖搖頭抗拒地說:「不,他不是爸爸,言嶠的爸爸是好人,他是壞人。那天他讓那個壞女人打我,而且他還讓那些人打媽媽,言嶠才不認識這樣的壞人。」

    裴廷清的胸口像被重物擊中一樣,身形猛然晃動一下,面色和唇色都泛著蒼白,被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樣評價,他心裡很不是滋味,無聲地苦笑出來,過了一會他邁開腳步往前走去。

    裴姝怡牽著言嶠的手跟在後面,三人一起走進公園,寒風呼嘯天寒地凍的,這個時間點也沒有多少人,裴廷清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而裴姝怡隔著一段距離也坐在了椅子上,她把言嶠的圍巾往下巴處拉了拉,讓言嶠站在她的腿邊,她從後面緊緊地裹著言嶠,避免言嶠受寒。

    但言嶠還是怕冷,一張原本有些蒼白的小臉,此刻紅撲撲的特別好看,卻是看得裴廷清心裡疼痛,連忙脫下外套遞給裴姝怡,讓裴姝怡用外套包著言嶠。

    裴姝怡禮貌地對他頜首,接過帶有他身上炙熱溫度的外套要裹住言嶠,但言嶠卻生氣了,拽掉外套直接丟在了地上,「言嶠不要壞人的東西,言嶠一點也不冷。」

    裴姝怡摀住嘴,眼睛裡一片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轉頭看向裴廷清,他卻是不以為然地勾起唇,「沒事。」,說著彎身從地上撿起外套,他拍掉上面的雪,也沒有再穿,而是掛在了臂彎上。

    這是裴姝怡沒有預料到的,大人對孩子的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估計寧憐夢那一巴掌,會讓言嶠記住一輩子,而裴清清當時沒有出手相幫,言嶠也把裴廷清定義為壞人,不願認他這個爸爸,裴姝怡沒有再說什麼,把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脫下來裹著言嶠。

    言嶠轉過身去,手臂攀上裴姝怡的膝蓋,腦袋埋在裴姝怡的小腹上蹭著,「言嶠不冷,媽媽懷裡好溫暖啊…………」

    裴姝怡摸著言嶠的腦袋,唇邊不自覺地浮起淺笑,襯得她整個人越發有一種為人母親的柔美和賢淑,總歸是三年過去了,他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會抱著他撒嬌的小女孩,而他也不再是曾經輕狂、意氣風發的少年了,他們都變得成熟,時光也讓他們心的距離越來越遠,直到如此刻這般客套、陌生。

    裴姝怡仰臉看著蒼穹,沒有月亮和星星,只是無邊無際的漆黑,所以時日今日即便有機會能跟裴廷清這樣平靜地坐在一起,一生中也不會看到第二次像那晚一樣的星空了,過去的永遠不可能再重來,便是成為了再不能奢望的回憶。

    裴廷清也隨著裴姝怡一起看著,彼此誰都沒有說話,但有些事卻始終還是要有個徹底的了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裴姝怡的脖子仰得有些酸痛了,她收回目光凝視著懷抱裡的言嶠,用很平淡的語氣告訴裴廷清,「這個孩子是你的,若你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做親子鑒定。」

    裴廷清的唇線緊抿著,也是波瀾不驚地應著,「嗯。」,在機場言嶠抱住他的腿叫爸爸的那一刻,他就有所動容了,其實並沒有刻意去做親子鑒定,只是在與言嶠的骨髓配型時,他才順便檢驗了dna,而那天晚上下屬交給他的檢驗單裡,表明他的骨髓確實不能換給言嶠。

    「如裴夫人所說的,不管我們大人之間怎麼樣,孩子總歸是無辜的。」不知道裴廷清會不會問,裴姝怡還是主動提起了當年所謂的真相,「事實上算起來,幾年前從你最後一次離開日本,我就懷了你的孩子,但在跟項宇曜在一起後,才知道自己懷孕了。」

    「當時之所以騙你說孩子才三個月,並且還是項宇曜的,是因為我身為一個母親,不捨得殺掉這個小生命,也擔心你知道孩子是你的後,你會跟我搶孩子,正如這三年來我不願意回來一樣,其實若不是因為言嶠的病,我想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回來…………」

    如果言嶠沒有病,她就可以帶著言嶠安安穩穩地過完一生,她一個人孤身到老也罷,只要言嶠好好的,至此她死也無憾了,但命運總是太曲折又殘忍,如今她回來了,為救言嶠而再次靠近裴廷清,卻只留下滿身的傷痕和心痛,若是能讓她一直守著那樣美好的回憶,用來支撐一生,那該有多好?

    終究一切還是被毀了,今晚她和裴宗佑做這筆交易,最後她連言嶠都要送回給裴家了。

    裴廷清一言不發地聽著裴姝怡說,他面無波瀾,就好像是這些事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一樣,大概是他已經完全放下過去了,當年的真相是怎麼樣的,對於他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裴姝怡覺得他應該和裴宗佑一樣,兒子是他的,他想把言嶠帶回裴家。

    裴姝怡咬了咬唇,淚水濕潤了眼睫毛,冬日的夜晚裡呼出的白氣在燈光下氤氳成一團,裴姝怡沒有再去看裴廷清,她只是不斷地摟緊言嶠,心裡害怕想找到唯一的寄托,「裴宗佑的骨髓能換給言嶠,而讓他答應救言嶠的條件,是讓我把言嶠給你們裴家。另一方面他讓我以裴家千金的身份嫁給項宇曜,舉行一場婚禮。當然,這點裴宗佑並沒有逼我,是我心甘情願的。」

    「畢竟我也跟項宇曜在一起那麼久了,只是一直顧慮著言嶠不願意接受項宇曜這個爸爸,我和項宇曜才沒有補這場婚禮,而如今為了保住言嶠的性命,我也只能暫時委屈言嶠。如果明天的手術順利的話,一個月後我就會和項宇曜舉行婚禮。」裴姝怡一氣呵成地說到這裡,抿了抿被寒風吹得乾裂的唇,她頓住話語,轉頭在燈光下凝視著裴廷清,「當年你邀請我參加你和寧憐夢的婚禮,不巧的是正趕上我早產,沒有能送上我的祝福,也是一種遺憾,而如今我要嫁給項宇曜了,你會來參加我的婚禮嗎?堂哥…………」

    那時她能體會到裴廷清邀請她參加婚禮時,裴廷清的絕望和痛苦,但此刻她偽裝的那麼好,她所有的表現和話語一如三年前一樣無懈可擊、滴水不露,那麼裴廷清一定不會知道她心裡有多痛。

    她又一次欺騙了裴廷清,但其實這個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不是嗎?他終究會娶妻生子,而她也會嫁人,只因為他們是堂兄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夫妻,所以走到這一地步也才是正常的,只是希望彼此都放下、也都釋懷吧,他早就不愛她了,而她也該嘗試接受另外一個男人,所有的承諾不過是一時的,再不能相信這個世上有永恆。

    「好,我一定會去。」裴廷清用一貫的語氣應著,不溫不火淡淡的,似乎他只是去參加一個普通朋友的婚禮一樣,忘記了他曾經說過的除了他之外,她不能嫁給其他任何男人,那些海誓山盟也確實都不作數了。

    裴廷清平靜地凝視裴姝怡,燈光下他墨色的眼睛裡似乎有笑意,熠熠生輝的,「祝福你。」

    裴姝怡一怔,猝然間別開臉去,兩行清淚滑落而出,漸漸的越來越多,濕了她整張蒼白的臉,撕心裂肺一樣的痛,恨不得就這樣死去了,多少次她總是問自己到底為什麼活著,若是連言嶠也都失去了,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能為自己找到的唯一理由,也就為了活著而活著了,哪怕沒有靈魂只剩下軀殼,猶如行屍走肉,她也還是要活下去。

    裴姝怡低頭看著懷裡的言嶠,他仰著臉迷惘卻又心疼地看著她,問她媽媽怎麼又哭了,是不是這個壞叔叔又欺負她了,說著言嶠就要拉著裴姝怡走。

    言嶠吵鬧著,裴姝怡不得不站起身,裴廷清大概還在那裡坐著,她並沒有回頭去看,而是背對他哽咽地說:「如果言嶠真的回到了裴家,不管其他人怎麼樣,我希望至少你這個做父親的好好待他,不要讓他受到半點委屈,他真的是個很好的孩子。」

    裴廷清回應她淡淡的四個字,「我的責任。」,他保持著靠坐在那裡的姿勢,從後面凝望著裴姝怡,聲音忽然低沉了幾分,「只是你要記住,若你不願意讓孩子離開身邊,那麼任何人都不能把孩子從你手裡搶走。」

    裴姝怡聞言渾身一顫,又一次猛地回頭看向裴廷清,他卻已經長身而起,外套掛在臂彎上穿著單衣,高大的身形站在那裡,最後望了言嶠一眼,裴廷清什麼也沒有說,邁開修長的腿走過來,雲淡風輕地跟裴姝怡擦肩而過。

    近距離內裴姝怡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熟悉而又好聞的,多年來未曾改變,裴姝怡一點點地握緊言嶠的小手,僵硬地站在冰天雪地裡,淚眼朦朧地看著裴廷清偉岸的背影走遠,直至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寒風如刀子一樣吹過來,割著裴姝怡臉上的肌膚,淚痕也慢慢地干了,半晌後她拿出手機,在電話裡告訴裴宗佑她已經找裴廷清談過了,裴廷清祝福她和項宇曜的婚姻。

    「既然廷清是真的放下你了,那麼我們也不會再在廷清面前多做解釋了。」裴宗佑到底還是長輩,目的達到後他的語氣也溫和下來,「帶言嶠早點回去休息吧,你也清楚裴家財閥旗下醫院的實力,所以手術的成功率這些方面你都不用擔心,明天過後言嶠會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

    裴姝怡不冷不淡地道過謝,就把電話掛斷了,走回餐廳門口等項宇曜,後來兩人一起把言嶠送回醫院,直到給言嶠洗漱後,再哄他睡過去,裴姝怡起身走出去,從外面關上門。

    項宇曜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到裴姝怡後他拉過裴姝怡的手腕,順勢把裴姝怡摟入他的胸膛。

    過了一會感覺到胸口的襯衣上一片濕潤,項宇曜伸手把裴姝怡拉出來,掌心撫上裴姝怡的臉,幫她擦著眼淚,項宇曜低沉溫柔地說:「若是你不願意嫁給我,沒有下定決心跟我過一輩子的話,我不會勉強你。婚禮需要籌備,我可以讓項家那邊拖延著,我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願意成為我新娘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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