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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第39章 惠潤的旅途(一) 文 / 鵜鶘桑

    「要不,你就把我娘想像成你娘的模樣,這樣,你想念娘親的時候,我就和你一起來看畫像。」阿曄彷彿下了一番決心一般,抬起頭看著清芳說道。

    「不!」清芳猛地站了起來,「不行,我不能記得你娘的模樣,那樣,是對我娘最大的背叛!」清芳向前走了兩步,與阿曄拉開了距離,「我娘,是我心裡最美最好的娘親,你娘也是你心中最好的娘,她們都是我們心裡獨一無二的存在,如果我將你娘當做我自己的娘親刻在心裡頭,我娘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她一定會覺得被我拋棄了,遺忘了,所以,我做不到。」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要你背叛你娘。」阿曄的臉有些紅,他不好意思說,他很想聽聽清芳也叫他娘親為娘的聲音,「我,只是……」

    「不用解釋,我知道你的意思。」清芳轉過身,微微一笑,她似乎有一些能夠瞭解他彆扭的外表下那顆溫柔的心,「你人很好。」

    「我,我才沒有!」阿曄突然被清芳表揚了一下,心砰砰跳地厲害,以往別人總是說他無理取鬧,說他蠻不講理,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而他也從來不屑於解釋什麼,如今這一番輕輕的表揚,好像是一陣春風,柔柔地吹開了一片冰封已久的湖面,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我不是那個意思,哼,你別想多了。」糟了,自己怎麼又說出不想說的話了。

    「嗯。」清芳這次沒有生氣,只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

    「唉,我可沒有要對你好的意思,你不過是在我家蹭吃蹭喝罷了,哼。」阿曄又傲嬌了起來。

    「好了,我知道了,我就是在你家蹭吃蹭喝,現在給你做書僮抵債,你也沒有特意要對我好的意思,嗯,我都知道,然後呢?」清芳難得地起了調侃阿曄的心思,搶在他再一次的傲嬌前開口道。

    「額,這,這就沒有然後了。」被一頓搶白的柳徽曄有些木木的,總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難以察覺到底哪裡不對,「那個,方纔我們幹什麼來著?哦,我寫了我的名字和生辰,那接下來我就教你寫你的名字和生辰吧,不然等你陪我去了私塾,先生叫你寫你的名字和生辰,你寫得歪歪扭扭的,多丟我的臉啊。」

    「從剛剛起我就想問了,你的字體很特殊,我見過我師父雪夜在門外的雪地裡寫字,狂放大氣,也見過鎮上賣字畫的大叔那裡字畫上的字,雖然各不相同,可是我從沒有見過你這樣字,初一看很細瘦,說不上好看,也說不上難看,但過會兒再看,又好似有些說不盡的風骨。」清芳走到方纔的書案邊指著阿曄方才寫的字問道。

    「哈哈,算你識貨,我跟你說啊,這字體平常很少有人會用的,這是先皇自創的字體。當年,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父親想盡辦法弄到了一套先皇所寫的詩文集拓本,之後我出生了他便讓我勤加練習。就憑著這書法,私塾裡的先生也對我是讚不絕口呢。」阿曄驚詫於清芳身為女子,卻具有一雙慧眼,卻不知她因為賣大餅的緣故經常走街串巷,鎮上的人憐她孤苦,私塾的先生還有賣字畫的王叔經常也教她識字唸書,所以清芳雖然不說是滿腹詩文,卻也絕不是目不識丁的。

    「你叫什麼,我寫給你瞧瞧,你先從自己的名字還是練起。」柳徽曄拿起毛筆時便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認真,眉宇間皆是嚴肅。

    「我叫閻清芳。」清芳想了想,「閻是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的閻,清芳就是秋蘭映玉池,池水清且芳的清芳二字。」

    「霍,知道的詩文不少。」柳徽曄被她隨口吟出的詩句所震驚。

    「其實也沒有,只是感覺和自己的名字有關,便專心地記了記,也便於糊弄人嘛!」清芳答得爽快又真誠,沒等到阿曄笑,自己倒先是笑了,「是不是被我糊弄到了。」

    見她笑了,阿曄也不禁彎了彎唇角,少年特有的青澀的微笑便溢滿了整間屋子,「清芳,你這名字,我覺得重頭在姓上,所以我給你這樣設計了一番,將閻字突出,後面的清芳軟化,你瞧,好不好?」柳徽曄練了幾張,挑了一張滿意的遞給清芳。

    「真好看!」清芳的眼睛登時亮了,「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能被寫得這麼好看!」

    「哈哈。」被誇獎得很受用的柳徽曄來了勁,接過那張寫著清芳名字的宣紙,用蘸了些墨,換了小號的字體在那姓名邊就要寫道,「荷月初二,瑞安贈……」寫到這裡,他卻突然停了筆,「清芳,你還沒有字吧?」

    「字,我要什麼字啊,那都是書生秀才取的,我又不考功名,要字做什麼。」清芳搖了搖頭,「我和你不同,我將來又不會以讀書為己任,想來就是嫁一個如意郎君,好好在家裡相夫教子罷了。」

    「我不管,你既然沒有字,我就替你取一個,你叫清芳,又是臘月生的,總有些冰清玉潔的意思,我就替你取作玉塵吧,捻玉作塵,倒也挺超脫的。」

    「我不愛塵這個字,總感覺一陣風過了,也就消散了,我要做堅強的樹,扎根之後就不會動搖,能為我的家人和我在乎的人遮風擋雨!」清芳細細念了一遍,心中只覺的不妥,不由得出聲反駁道。

    「你知道什麼,這越是卑微的名字,越是能為主人擋災祈福,就叫玉塵了。」阿曄也不管清芳的意思就續筆寫道,「荷月初二,瑞安贈摯友玉塵。」寫完後,他還取了去左手邊的木匣子裡捧出一方小而精緻的印章來,放在嘴邊略略哈了哈氣,便印在了那行小字後面,細細看來似乎印的是「瑞安之印」。

    只是寫一下自己的名字罷了,這又是取字,又是蓋印章的,真是花樣百出,清芳有些洩氣,這便是文人熱衷的事兒麼,自己是真的不感興趣啊。

    「喏,你把這個收好,沒準兒等我以後成了大書法家,你拿著這個可就能當傳家寶咯。」柳徽曄得意洋洋地說著,一邊小心地吹著方才改下的紅印。

    清芳無奈地抽了抽嘴角,說好了教自己寫名字的,怎麼變成了他自己的書法秀了。

    「喂,老癩驢,差不多跑了這麼遠,你也該歇歇了吧。」不知道被身子下的老驢馱著飛奔了多遠,惠潤只覺得自己的腦漿子都要給搖勻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哀求道,「老驢,你自己不休息,也得讓我休息休息啊,這都,這都跑了有多久了。」

    老癩驢的耳朵抖了抖,放慢了速度,惠潤這才得到了一絲絲喘息的機會,「我,我說老驢,你,你這不會是迴光返照了吧,怎的瘋成這樣。」

    還不是為了把你快弄到目的地去,省得聽你囉嗦,不死也才真的瘋了,老癩驢哼唧都懶得哼一聲,只是暗自反著芻。

    「呼,讓我下去,去前頭的那個溪水那兒洗把臉,你也喝點水吧。」惠潤從老驢身上軟軟地滑了下來,只覺得渾身酸痛,而老癩驢卻撒開蹄子先他一步跑到溪水邊,歡快地跳進了溪水中,撒歡兒打滾。

    「這,這有什麼好搶的。」惠潤搖了搖頭,先好好活動了一番筋骨,這才慢吞吞地往溪水邊走去,正想要喝水,卻突然在溪邊發現一截被撕裂的灰色衣袖,「這荒郊野外的,怎麼會有衣衫?」榆木疙瘩腦袋的惠潤反應總是慢一拍,他又四處看了看,果然,在不遠處又發現了一截衣袖,「咦,怎麼又有?」

    一旁的老驢實在是受不了他的遲鈍,踢踏著溪水向前騰躍了幾步,從溪水邊一處長著高高的水草叢中拖出一個白色的物體來。

    「是什麼啊?」惠潤隔著遠看不分清,等他離得近了,才驚呼了一聲「阿彌陀佛」向後跌坐了去。

    那半泡在溪水中的,竟是一個渾身零星掛著木條的女子,而著女子面色青灰,身上不僅有瘀斑,更有道道傷疤,「我佛慈悲,這,真是作孽啊。」惠潤在心裡長長地歎著氣。

    「我們在這裡相遇,也算是緣分,待我將你埋了,也算是入土為安了。」惠潤搖了搖頭,依依不捨地脫下身上的僧袍,這可是師父臨走的時候特意給自己的新衣裳啊,他咬了咬牙,終是沒捨得。

    惠潤將僧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溪邊,又脫下自己身上的中衣,將那女屍包裹了起來,而當他觸及到那女屍的手時,卻冷不防那手動了一動,又將他駭了一跳,「此,此人沒死!」他顧不得害怕,連忙僧袍鋪在地上,將那女人抱了上岸。

    「施主,施主?」他拍了拍那女子青灰色,有些腫脹的臉,「醒醒啊。」

    「殺,殺,都是死,都是……」那女子努力地睜開眼睛,只模糊地吐了幾個字,又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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