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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5.第65章 一念成魔 文 / 鵜鶘桑

    「母后……」鄭武從沒見過太后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由此看來,清芳在她心中想來是十分重要的。

    而那婦人只是瘋了似的拔了將自己身上的灰袍撕扯著,將頭上的幾支釵子拔了朝鄭武狠狠扔去,「殺人兇手,你這個兇手!」她絲毫不顧及在場的太監和侍女,只是眼眶充血,狀似癲狂,「你把我的女兒還給我!」她哀哀哭道,上前狠狠抓著鄭武的領口,「你把她還給我!」

    「母后,你冷靜點。」鄭武被她這樣揪著領口,竟沒有絲毫的不快,更相反的,他看著靜靜躺在步輦中,面色鐵青,卻沐浴在一片溫暖的晨曦之中的清芳,心中還升起些輕鬆和愉快,母后,終於是自己一個人的了。

    「你很開心,恩?逼死了我的女兒,你以為我就會愛你嗎?」太后攥著他領口的雙手,一分一分的收緊,「黃泉路不好走,我女兒膽小心善,你陪她一起走吧!」

    「呃——」被太后的手緊緊掐著咽喉的鄭武也不掙扎,只是任她掐著,「寧恆,你瘋了!」從那高不見頭的台階上追出一個人來,正是鄭武的皇叔——老鎮南王。

    那老人見鄭武已經被她掐得面色范紫,立刻施展輕功,三步並做兩步從榮華寶殿上飛縱而下,出手就是直襲太后的面門。

    「鄭嶷,你想要攔我?」寧恆帶著淚冷笑道,「你以為我當真念佛了就不敢再開一次殺戒?我已經為了當初的誓約,看著我的相公含恨而死,如今,我的女兒也因此而亡,你認為,我還能再守著這個骯髒的秘密,忍氣吞聲地待在清冷的佛堂裡,一生回味著最親最愛的人的死,一生都活在對自己無能的痛恨中麼?」她一邊說著,一邊朝後退去,等到退至顏烈身邊時,一把撿起了他腳下的長劍,「你記住了,我要做的早已經做完,現在,是我討回你們欠我相公和孩兒的債了!」

    顏烈怔怔地看著她撿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劍,彷彿置身夢境,一個在他心中已經默認為死去的人,正為了她陪伴了自己許多年,此刻死去的女兒而戰的故人,就這樣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枉費自己多年來煞費苦心地尋找她,原來,她竟躲在這至高無上的皇宮禁苑中,一別經年!

    「寧恆,你不要太過分了!」鎮南王喝道,「我們的事,自然由我們私下解決,如今這宮廷中都是人,你總要顧忌皇上的面子。」

    「皇上的面子?」寧恆重複了一遍他的話,看了一眼正捂著咽喉一臉希冀看著她的鄭武,和自己屈死在步輦中的親骨肉,無聲地笑著,「皇上的面子?」她又一字一頓地重複了一遍鎮南王的話,「皇上的面子,就抵得過我孩兒的性命?只因為他一時興起,就將我心頭至寶折磨致死,這樣滅絕人性的皇上,留著還有什麼用?」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長劍,「我已經為你們皇家的醜聞犧牲了太多,阿正去了,現在,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人也去了,你覺得我還會為了你所說的——皇上的面子,繼續忍下去嗎?」

    宮中諸人也許目睹了此生最驚訝的場景,一向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鎮南王此刻竟被這個雖然三十出頭,但依舊美艷惑人的太后的一番話逼問的啞口無言,看起來竟好似驟然老了十歲不止。

    「他也許是做錯了,可他畢竟是皇上,如果你真的想要追究個究竟,那就殺了我出口氣吧。」鎮南王歎了口氣,看著面前哀痛欲絕過度反而顯得十分冷靜的中年美婦,慢慢跪了下來。

    「皇叔!」鄭武被他的舉動驚了一跳,「你怎麼?」

    「滾到後面去!」鎮南王見他欲向前走,開口厲聲喝道「都是我平日對你疏於管教,才讓你們走到了這一步!寧恆,你要恨,就恨我吧。當年的事,也是我向先王提的主意,你要算賬,一同向我算吧。」

    「哼,你想要死啊?」寧恆看著他,彈了彈手中的長劍,「我卻怕污了阿烈的這把斷雪劍。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鄭武,你納命來吧!」她說罷看也不再看跪在地上的鎮南王一眼,便飛身向鄭武疾馳而去。

    「弓箭手!」鎮南王見她向前衝得速度太快,而且她口中所說的秘密也被在場的人聽了個大概,雖然心中對她有愧,但現下自己決不能婦人之仁,否則鄭武有了什麼損失,那可是會帶來天下的動盪啊。

    「阿恆!」顏烈見宮門外的神箭手已將整個榮華寶殿外圍得水洩不通,此刻就算是他與阿恆合力,恐怕也會被釘成刺蝟,可他見阿恆眼中抱著必死的決心,也不管週身有多少侍衛朝她湧去,她的目標只有一個,用她自殺一般的襲擊為女兒報仇!

    「放箭!」鎮南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打出信號,甚至都不管那些弓箭是否會射中射傷周圍的侍從和自己,只是大吼道「皇上,快趴下!」

    「阿恆,能與你死在一處,也值了吧。」顏烈看到漫天如雨的箭雨帶著令人膽寒心驚的破空之聲而來,一向帶著玩世不恭笑容的臉上,現出些坦然來,「不能同生,共死也好,阿正,小清芳,我和阿恆來找你了。」他張開雙手,擋在阿恆的前面,「讓我為你當一陣子吧。」

    「不許放箭!」雖然鄭武開口阻攔,可是開弓又哪有回頭箭的道理,漫天的箭如同催命的閻魔一般洶湧而來。

    顏烈的耳中都是四下侍從和宮女的尖叫,而在場,唯一坦然,恐怕也只有他和阿恆了,死,對於他們,何嘗不是解脫?

    「好狠的心。」正在此時,一黑一紅兩道影子光一般揉身而入,一人手持玉扇,一人身負重劍,面上卻皆是肅殺。

    「是你?」花萬里扭頭看著秦玉箏道,「哦?你來得倒也快。」秦玉箏冷冷掃了他一眼。

    「我不和你鬥嘴。」花萬里「刷拉」一聲展開玉扇,「顏烈前輩,與我們合力,未必躲不過!」

    顏烈見突然來了幫手,看了一眼身後的寧恆,堅定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說罷暗自運功,準備與兩人合力一擊。

    這三個背景不同的絕頂高手,此刻,正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努力,也不能不說是一種奇景。

    秦玉箏的重劍出手,氣浪翻湧,花萬里一把玉扇輕靈,招式多變,顏烈的內功更是簡單粗暴,三人一同出招,竟將漫天的箭雨生生擋了下來。

    之見那漫天的箭雨如同遇上了一道不可見的屏障一般,一支支在三人的面前丁零噹啷地落了下來,鎮南王見寧恆正與護駕的兩大親衛纏鬥,立刻飛身上前,一掌拍向寧恆的後背。寧恆不料身後突然有人偷襲,只覺得背心處仿似烈火焚燒一般,不禁噴出一口心頭熱血。

    「阿恆!」顏烈痛叫一聲,卻發現自己根本再無力氣向前邁進一步,闖宮時與莊彥和柳花纏鬥,已是身負重傷,方才又拼盡全力耗盡了內力,此刻油盡燈枯,他一頭便栽倒在地。

    秦玉箏大喝一聲,手中的重劍翻轉,便朝鎮南王刺去「背後襲人,卑鄙!」

    「花侍郎!快來救人!」鄭武朝著花萬里大喊道,「快保護鎮南王!」

    「都夠了——」一聲很輕很輕,如同羽毛般的低語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雖然這句話輕柔可人,可聽到的人無不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因為這句話太冷,太冷,好像是從寒冰地獄裡傳來的招魂咒一般,直刺人心中最軟弱的地方。

    「清芳!」看著步輦中方纔已經了無聲息的女孩,此刻正如同慢動作一般,不疾不徐地站了起來,花萬里心身激盪,「你沒死?」他無視與鄭武的召喚,更可以說是蔑視於鄭武的召喚,絲毫不再隱瞞自己會武功的隱情,足下生風,便要往清芳那裡而去。

    「別去,不是清芳的氣息。」栽倒在地的顏烈盡著自己最後殘存的氣力,拉住了花萬里袍子的下擺,「那不是清芳。」

    而此刻,天地一片寂靜,沒有了太監宮女的喧囂尖叫,沒有了神箭手再次拉弓引弦的摩擦聲,沒有了兵器相撞的叮叮聲,也沒有了秦玉箏的怒吼,沒有了鄭武的呼喊,天地間,只剩下死一片的寂靜。

    只餘下,一個身影,從步輦上慢慢直起身,轉過頭來。

    「啊——」有膽小的宮女見到了清芳的模樣,驚叫失聲,而更多的人則是被驚嚇得癱軟在地,一動不動。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花萬里手中的玉扇落在地上,他自己卻渾然不覺,「清芳,這還是你嗎?」他喃喃道。

    一輪冉冉升起的血色朝陽下,那個發如霜染,眼如翠石的,真的是自己的清芳嗎?

    「清芳,她,成魔了。」顏烈面如死灰,「老天何其殘忍,竟然給了她這樣的結局,倒還不如讓她死了痛快呢。」他面上皆是哀愁,眼神裡也滿是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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