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章 :貴人來了 文 / 深北以北
從馬車上先下來的正是小沈掌櫃沈碧泉。他裹著一件玄色灰毛邊的連帽狐皮大氅,腳踏鹿皮毛靴,手上擎著一把大油傘遮擋落雪,沖桑榆一行展顏一笑,回手去扶沈碧盈下車。
桑榆見是許久未見的「貴人」來到,心裡很是高興。她看了一眼季南山,兩人一起舉步迎上前去。季南山先拱手打招呼道:「小沈掌櫃,等好久了吧,真是對不住。你怎麼趕這麼個天氣過這邊來了?」桑榆也緊跟著道:「商夫人也來了?這都快過年了,你們怎麼跑這小地方來了?怎麼也沒帶個伺候人在身邊?」
沈碧盈著一身水貂錦裘,身形窈窕,亭亭而立,穿得雖多卻絲毫不見圓潤臃腫。她先是對著季南山與眾人點頭致意,後又笑瞇瞇地回桑榆道:「正是年底了才過來盤盤賬,臘八正是盤賬的時候。他的羽衣坊開在這兒,我的駐顏坊也在這兒,年底總要過來看看,這是我娘家的規矩。下人們倒是帶了幾個,他們侯在外面,這天兒太冷,我叫他們去對面那個老麵館吃麵去了。我和碧泉,可是想著嘗嘗你的手藝,特意沒一起去呢。」
桑榆忙道:「些許小吃,不值一提,吃個新鮮風味罷了。外面冷,快進店裡來。」
幾人說話間,在李氏老麵館吃麵的下人們看到主子動了,趕緊過來伺候著。梨花嫂等人也上前來,招呼著他們也一起去了店裡。
眾人行至店門前,小沈掌櫃抬頭看向店招,季南山忙笑道:「正要當面謝過小沈掌櫃送來的牌匾。」小沈掌櫃笑笑道:「我一到這鎮裡,就聽說三嫂小吃的名頭了。還要當面賀過開業大吉、日進斗金啊!」
桑榆聞言噗嗤樂道:「小沈掌櫃說笑了。日進斗金,這麼個小地方,明搶恐怕都湊不齊。」小沈掌櫃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等眾人進了店,桑榆將門板落下來,不再做生意,那草綠色的厚棉門簾也掛了上去,將四角的火爐新加了炭,店面裡很快就烘得有了些暖意。
梨花嫂與何秀枝等與小沈掌櫃姐弟倆見了禮,寒暄了兩句後,便帶著孩子們去了後宅與後廚,留桑榆和季南山在這裡招呼貴客。
小店櫃檯邊上擺著桑榆從家裡拿來的兩甕梅花,一甕紅梅,一甕臘梅,當然都不是真花。紅梅是用絹布製成,臘梅卻是用蠟泥捏的。這兩甕梅花先吸引住了沈碧盈,她湊近觀看了半晌,連連誇獎桑榆心靈手巧。小沈掌櫃的目光卻被那六棵柱子仿真樹吸引住了,仰頭邊看邊讚歎不已。
小沈掌櫃看完屋頂,又看四周,將不大的店面足足轉了好幾圈才停下來,笑著對季南山道:「南山,這店面雖不大,卻頗有山野古拙之趣。在外一看,木屋當雪,紅燈繞簷,紅白相映,寒冬中又有一絲暖意。不料走進店來,還有綠樹參天、紅梅盛放。再看這桌椅板凳皆是原木製成,不油不漆,款式簡單,少斧鑿之氣,更見天然。區區雖年少,也算走過了不少地方,從未見過如此有特色的店面,真是叫人耳目一新,長見識了,長見識了啊。」
季南山被誇得黑臉直髮燙,連聲說道:「不敢當,不敢當,這都是桑榆的主意。」
陳二公子這位老熟客已不用人招呼,甚至還幫著招呼上了客人。他隨梨花嫂等人去了後廚,拿了一個長托盤過來,托盤上放著幾碟涼菜滷菜,還有幾個新瓷杯。他將托盤放到櫃檯上,又到櫃檯裡拿了自己慣用的杯子。桑榆抱了那兩瓷罐藥酒過來,各自斟上,分別端給小沈掌櫃姐弟與季南山,另兩杯與陳二公子各自拿了,將滷菜放到桌上,幾人先碰了一杯。
沈碧盈淺啜一口道:「這是藥酒?泡得不錯。」說完又夾了一筷子鹵鴨雜,嘗了嘗道,「呀,還有松子呢。」小沈掌櫃夾了一顆鹵鵪鶉蛋道:「我愛吃這個。」陳二公子卻衝著一碟肉丸子連下了筷子,邊吃邊樂,也不說話。
小沈掌櫃在他又伸筷子夾丸子的時候,也拿筷頭擋著了他,出言道:「且慢,你笑得古怪。這丸子有什麼名堂?」
沈碧盈趁二人掐著,伸筷子夾了一顆肉丸送進嘴裡,慢慢嚼著,接著臉上神色一動,眉目泛光,點頭讚道:「不錯,這丸子不錯。」小沈掌櫃顧不上攔著陳二公子,自己也夾了一顆,嘗了後也是連連點頭。
陳二公子陳徹這才介紹道:「這個叫山珍丸,是山野菜和肉做的,有數的,桑榆今年曬的山野菜已經剩下不多了。這裡面有菜類丸子,菇類丸子,肉類丸子三種。肉類丸子還可能有,因為南山打獵很厲害。菜類和菇類都不多了。原來有各種山野菜,我吃過的有馬齒莧的、刺嫩芽的、柳嵩芽的、山蕨菜的、山芹菜的、猴腿菜的、貓爪子的、豆半菜的……半年多都吃差不離了,現在就還有馬齒莧和山蕨菜了。」說完還虛點了點哪種是馬齒莧的,哪種是山蕨菜的,順便又給自己各夾回一顆來。
桑榆笑道:「陳徹是我這裡的美食獵人,我琢磨出點兒好吃的,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桑榆話音一落,陳徹眼睛亮了,首次放下筷子道,「不錯,不錯,就是美食獵人,這名字好啊,這名字好啊!我爹常問我將來想做什麼,我都說不上來,這下我知道了,我想做美食獵人。」
桑榆見說到了菜品,就將剩下的幾味也介紹了一番。這幾樣涼菜滷菜分別是:鹵鴨雜、鹵鵪鶉蛋、炒長果豆(花生米)、炸山珍丸、香椿芽拌雞絲、蝦仁兒拌藕丁。剛介紹完涼菜,梨花嫂又送了主食、熱菜與熱湯過來,桑榆連忙接著介紹道:「這是店裡的雞湯豆腐串與鴨血粉絲湯。」又指著另兩碟熱菜和主食道,「這是香辣雞丁和松蘑炒臘肉,這是鴨絲卷餅。」說完又招呼道,「這還熱乎乎的呢,正好,咱先趁熱吃飯,飯後再好好說話。」
這一餐飯吃得賓主盡歡,沈碧盈也喝了個微醺,桑榆扶她去後宅廳裡歪著,給她端了份醒酒湯喝,就留在廳裡陪著她。
沈碧盈歪倒在長椅上,將頭倚在長椅把手處,底下墊了兩個最厚實的大靠枕,身上蓋著她傳來的那件貂裘蓮蓬衣,臉頰還是粉撲撲的,酒醉時另有一番別樣的美麗。
桑榆坐在她側面的椅子上,長几上放著茶壺與茶杯。桑榆捧了一杯茶在手裡,問她道:「我知道小沈掌櫃這幾年正在接受沈氏家族的考驗,咱這片兒小地方就是他的考場,他緊張這裡多來幾次也是應當的。可你都嫁到商家了,娘家的規矩就沒那麼重了吧?你看你喝藥酒都喝醉了,這分明是有心事兒,你和商三少吵架啦?」
沈碧盈撩了撩眼皮沒說話。桑榆又道:「你來找我,不是來跟我說說話的麼?來了又不說,你不說我往後還就不問了,憋壞了你自己可別怨我。」
沈碧盈又撩起了眼皮,忽然低笑了一聲,說道:「我是有些煩心事兒,不過也不算什麼。你還不知道吧,陶玉珠回來了,跟我們一起回來的。」
桑榆還真不知道這事兒,好奇道:「誒?是嗎?那她怎麼沒跟陳徹一塊兒過來啊?」
沈碧盈道:「她……從陽關城被趕回來了,現在在陳家被禁足了。」沈碧盈笑起來,神情中透著輕蔑鄙夷,「因為……她威脅我相公不成,改為□□,就是想讓我相公為她說話。」然後她看著桑榆圓瞪著的兩眼,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帶著醉意小聲道,「當然也沒有做得那麼明顯。唉,反正就是女人家的那點小招數,欲迎還拒,半遮半掩的,話不說全,透個意思,你知我知就好。但你要跟她較真,她能一本正經地全部否認了,還能把她說的那些話……全都給你引到光明正大的理由上去。我呸……明眼人誰不知道怎麼回事?」
「對了,」沈碧盈支起身子道,「據她說,陳徹沒碰過她,她還是完璧之身。」說完打了個酒嗝兒,自己不好意思地摀住嘴笑了下,又自言自語地感慨道,「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桑榆被沈碧盈輕描淡寫拋出來的兩則消息震得頭暈目眩,簡直無法相信!
陶二丫在桑榆的印象裡,就是過夠了窮日子,想靠著嫁人這對於女人來說「第二次投胎」的機會,找一個生活富足的好婆家罷了。你可以說她嫌貧愛富,但這也是人之常情,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人格、品德問題。上次威脅商三少,桑榆覺得她肯定是覺得陳二公子不太著調,讓她沒有什麼安全感,所以才想著謀點家業攥自己手裡。但是要是說為了這個,她會□□商三少,真是讓桑榆覺得無法置信!
桑榆足足愣了好久才緩過勁兒來,她按捺著震驚之色,喃喃道:「這怎麼……這怎麼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二丫勾引商三少不可能,還是說她還是完璧之身不可能。
沈碧盈說完這兩句,具體細節卻不接著往下說了,她垂下頭將臉埋在了柔軟的靠枕裡,不吭聲了。桑榆又琢磨了琢磨,氣道:「你這轉移話題的本事太高了,我本來是要聽你的心事的,結果你直接扔個別人的事兒就把我砸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讀文發現什麼問題,哪裡覺得寫的不好,處理的不好,有疑問的,歡迎留言。我自己有時候可能看不出來一些問題,畢竟「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希望大家能幫助我,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