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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第8章 醫師 文 / 蝶染衣

    榴花堂,是葉若塵和魏風荷居住的東側院,和主院一牆相隔。主樓取名榴花堂,是為了石榴多子多福之意。

    盛夏時節,榴花堂中的幾株石榴樹,花開似火,紅艷艷地映襯著榴花堂的碧紗窗。

    剛走進垂花門,就聽見堂中傳來一聲喝罵:「朱醫師怎麼還沒來!是派誰去請的?都是瘸子嗎!」

    說話的正是葉若塵,自得了家僕的稟報,說魏風荷又腹痛難忍,他就立刻命家僕去請朱醫師,自己則從州衙匆匆趕回。

    魏風荷嬌弱無力地躺在床上,哭訴著剛才在後花園裡,葉疏煙不迴避她、還出言頂撞的事。

    這當然免不了添油加醋、張冠李戴一番,就連想動手打人的,都成了葉疏煙。

    丫鬟婆子們一個個噤若寒蟬,垂手侍立在堂中,大氣也不敢出,個個心裡將佛祖喊了百遍,求魏風荷別有事,不然,這些近身伺候的少不得一頓重責。

    葉疏煙站在堂前的石榴樹下,聽了片刻,連連讚歎:「嫂嫂從哪兒學來的戲子本事,說哭就哭,說鬧就鬧,好厲害。」

    羨魚聽出了味道,嘿嘿一笑,探頭往堂內瞧。

    丫鬟們都低著頭,心不在焉,也沒人通傳。

    卻聽裡面葉若塵低叱一聲,責道:「來便來了!藏頭露尾的幹什麼?這是你家,怎麼也像做賊似的!」

    羨魚一愣,知道哥哥已經發現自己來了,只好先一步走了進去,道:「聽說嫂嫂不適,娘和姐姐擔心,我們就都來了。嫂嫂還好吧……」

    榴花堂的正堂是三間屋,臥室在東側房內,隔著一重重檀木珠簾和軟紗幔,窗前是一個雕花鏤空屏風,隱約能看見葉若塵一襲靛青官衣,坐在床前。

    裡面魏風荷聽到葉疏煙和二夫人都來了,連聲捂著腹部咳嗽不止。

    葉若塵更是憂心煩躁,想要將二夫人和弟妹拒之門外,又知不合禮數,於是自己走了出來。

    來到廊上,看見二夫人和葉疏煙,葉若塵的眉頭依然深鎖,先往院外望了一眼,目光才落在了葉疏煙的臉上:「煙兒,風荷體弱,怎經得起你這般無禮衝撞?」

    葉若塵本來對葉疏煙十分冷淡,幾乎不喊小名,或叫「疏煙」,或直接稱「你」。今天一改口氣,喊了葉疏煙的閨名,看來他真的因為選秀的事,對妹妹態度有所改變了。

    葉疏煙上前一步,垂下雙目,輕聲細語地道:「哥哥息怒,自從煙兒被趕到後花園的清微苑,謹記上次的教訓,除了用飯的時候,一步也不曾出後花園。今日我在園中,不知嫂嫂來散步,一時避不及……聽說嫂嫂不適,煙兒不放心,所以跟著二娘來看看……」

    上次她被遷怒罰跪時,分外倔強,一句也不肯求饒;如今的她,依然倔強,卻懂得了以退為進,服個軟,讓葉若塵也消了些氣。

    她的聲音婉轉如鶯啼,溫順地低頭,訴說著葉家大小姐被逼遷居一事,聽來雖無半分怨懟之意,卻讓葉若塵有些不自在。

    畢竟,嫡出的小姐不應該偏居後花園,這始終是因為魏風荷而委屈了葉疏煙。

    葉若塵與親妹面對面站著,眼前浮現的卻是母親在葉疏煙出生後血崩而亡的慘象。那滿床滿地的血,令葉若塵剛剛對妹妹生出的一絲不忍,煙消雲散。

    葉疏煙沖克魏風荷的事,葉若塵依然耿耿於懷,冷冷說道:「既然來了,就在廊下等消息,不必進屋了。」

    拂袖轉身,葉若塵轉身吩咐丫鬟,再去差人請朱醫師。

    這時,沐春像一陣風似地,從前院而來,她身後則跟著個年逾六十、頭髮花白的老醫師,一肩背著個藥箱,匆匆走進了榴花堂前小院內。

    葉疏煙側首看見,微微一笑:「哥哥,醫師來了。」

    葉若塵剛剛吩咐了丫鬟,就聽見醫師來了,回頭卻見這沐春引來的並不是朱醫師,而是早年常來葉家的顧醫師。

    葉臻最信顧醫師的醫術,羨魚自小有什麼頭疼腦熱的,也只肯吃顧醫師的藥。反倒是魏風荷來了以後,嫌顧醫師年邁,有病就找城中名聲鵲起的朱醫師了。

    葉若塵見了顧醫師,急忙迎上前去,接過了顧醫師的藥箱:「顧先生,您怎麼來了!快裡面請。」說著就把顧醫師請進榴花堂裡,堂內自有人準備好了茶水。

    顧醫師也不在正堂中坐,微微歎了口氣,道:「今日在附近出診,經過葉府門前,被老管家拉住,說少夫人有恙,朱醫師卻遲遲不來,怕誤事。老朽便來了。」

    聽了這話,葉疏煙看了一眼沐春,沐春抿嘴一笑。二夫人看了一眼葉疏煙,葉疏煙拉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剛才葉疏煙交代沐春去請顧醫師,並設法阻攔朱醫師前來。

    沐春在府中多年,頗有人緣,輕易便說動了管家和小廝,幫她辦這事。

    顧醫師和葉若塵只說了幾句話,就進了東面臥房內。

    只見床幃低垂,魏風荷的手卻遲遲不肯伸出來,只說要等朱醫師來了,讓他把脈。

    顧醫師頗有難色,無奈地搖頭,就要出來:「朱醫師後起之秀,老朽果然老邁,遭人嫌棄了。告辭。」說著,就走出了榴花堂。

    葉疏煙急忙攔住了顧醫師:「顧伯伯,嫂嫂兩個月前才小產了一次,好容易又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朱醫師若是得力,為何不能妥善幫嫂嫂安胎,反而頻頻出事?可見他年紀尚輕,經驗不足。您不能走啊!」

    這番話,顧醫師一聽,就知道不妥,不禁皺眉。

    他和葉臻有多年的交情,葉家人對他也十分尊敬,葉疏煙和羨魚也親近地叫他顧伯伯。葉臻上京前,到顧醫師那裡拿藥丸時,還叮囑他一定要照顧好葉家上下。

    若不是礙於魏風荷,顧醫師也不會許久不來。正因這交情,這次才能請得動他。

    魏風荷能在小產後半個月就再有身孕,雖說不是絕對不能,但也罕有此例。

    按常理來說,這兩次孕事,必有一次是假的。

    一想到這個少夫人竟拿葉家子嗣、葉大人的孫子來開玩笑,顧醫師就氣得想要吹鬍子。

    這時,葉若塵也追了出來,聽見葉疏煙這麼說,先紅了臉:「是啊,顧先生,內子體弱,還要勞煩您仔細瞧瞧,擬個固本安胎的妙方才好。」

    二夫人也拉住羨魚的手,走過來,懇切地看著顧醫師。

    被葉家人這樣團團圍住,顧醫師就算有心離開,也不好就這麼走了。何況他念及葉臻的囑托,也想看看這個少夫人到底在鬧騰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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