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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04 新婚(四) 文 / 白茅

    雲府的氣氛有些沉重,雲千暮往內院走去,迎面遇見安仁堂的劉大夫。

    劉大夫朝她微微彎身見禮,又匆忙離開了。

    「三妹病了?」雲千暮看著劉大夫的背影,問道。

    旁邊站著的雲府丫環聞言回答:「二小姐您回來得正好,老爺被氣得暈倒了,三小姐也昏迷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雲千暮皺眉,雲中承的身子一向硬朗,怎麼會輕易被氣暈。

    「隨我去錦墨院。」雲千暮率先抬步。

    進到錦墨院的時候,雲千嵐正好從裡頭出來,見到雲千暮,將她挽住。

    「晚晚,不必進去,讓父親好好休息。」

    雲千嵐臉上愁容展現,雲千暮望了眼屋裡頭,說:「父親可好?」

    雲千嵐輕歎搖頭,讓兩人身邊丫環遠遠跟著,輕聲邊走邊說道:「父親方才吐血,可嚇壞了大姐。好在大夫說父親只是怒火攻心,好好養病便能痊癒。」

    「怎麼回事,是三妹妹的事情?」雲千暮問。

    「可不是,皓森就在梅園祠堂裡跪著呢,雪兒她也病了。兩人私逃出府,看樣子是想過自己的小日子。」

    雲千暮疑惑道:「就算如此,父親是見過大世面的,怎麼會因此就吐血。」

    雲千嵐知道內情,聞言有些猶豫,似乎有著什麼難言之隱般。

    但想起晚晚如今也嫁人了,有些事能聽,便說:「若僅是如此還好,但晚晚你不還知道罷,如今府中下人都偷傳,府上三小姐和二少爺情意綿綿,有不見得光的勾當。」

    情意綿綿……

    雲千暮回想起之前見過兩人的情景,眉頭慢慢皺起。

    如果是亂|倫的說法,那氣倒雲中承是肯定的。

    世間所不能容忍的愛情,誰聽了都會用有色眼光看你。

    「就因為下人傳言?」雲千暮略微思索就知道不是這麼簡單。

    雲中承辦案多年凡事更看重的是證據,怎麼可能因為下人幾句話就下定結論。

    「事情不會空穴來風,雪兒既不否認也不應承,皓森乖乖的跪祠堂,不是很奇怪嗎?」

    秋風微寒,雲千嵐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在發冷。如果事情是真的,那雲家真的沒臉面在京城待下去了。

    雲千暮握著她的手,想了想,說:「大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雲府來了,我才剛收到消息。」

    雲千嵐微怔:「不是母親派人送消息給你嗎?我還以為你在府上走不到所以才來晚了呢。」

    雲千暮眉頭一皺,果然,事情有些不對:「大姐,我們去看看三妹罷。」

    鬧出這樣的事,雲府誰都撈不著好,如過真有人放出謠言,那她為何要用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要知道有句話叫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她才會在四妹雲千露作死蹦躂的時候,先出言提醒而不是鬧得人盡皆知。

    兩人走到梅園裡,雲千雪闔著眼躺在床上,小臉蒼白,整個人都比之前瘦削了。

    雲程氏坐在旁邊,臉色不怎麼好。

    她見雲千暮也來了,眼光微動,又裝作無奈的樣子勉強扯嘴笑笑,說:「千暮也回來了。」

    「聽說父親生病了,所以回來看看。」雲千暮閉口不提雲千雪的事。

    但雲程氏顯然不想避開這件事情,抱怨道:「你也好好勸勸你三妹,怎麼做出這種事,如此不自重。」

    「母親。」雲千暮打斷她的話:「三妹做什麼了,可有證據?三妹平日膽子不大,幾姐妹最她安靜。」

    「安靜?」雲程氏哼了聲:「咬人的狗不吠,誰知道這人心裡裝的都是什麼。」

    這話說得難聽了,想來雲程氏也耗盡了耐心,不願再跟她寒暄。

    雲千暮覺得此事雲程氏肯定插了一腳,聽她話中意思,每句都是給雲千雪定下罪責。

    哪家出了這種事不是死死摀住,偏她雲程氏要鬧開,居心何在?

    「母親,二弟與三妹乃三姨娘所生,親兄妹感情好是肯定的,不過是同時將兩人找回,你就下定論?」雲千嵐是明白人,也出來為雲千雪說話。

    「你姐妹兩伶牙俐齒,母親我說不過你們。」雲程氏斜睨她們幾眼,冷言道:「若無此事三姨娘會說把雲千雪逐出雲府?放平常人家,出了這種事是要浸豬籠的。」

    雲千暮回頭看床上的雲千雪,突然發現她眼皮底下眼珠子轉了轉,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原來人醒了。

    「那依母親說法,另一個當事人二弟,你要怎麼處置?」雲千暮盯住雲程氏的眼睛。

    果然,雲程氏眼裡有一絲狠絕極快地滑過,只聽她說:「自然一同送出府,這樣的人,以後會害了府中令兩個少爺的前程!」

    雲千暮笑了,她算是明白了雲程氏的用意。

    將庶子逐出府,到時候一切都是她的親兒,嫡出雲淵遲的了啊。

    怪不得她未出嫁時雲程氏毫無動靜,原來是在守著時機呢。

    雲皓森與雲千雪定然有什麼馬腳露出,所以被雲程氏拿捏得死死的。

    「母親的考慮確實有理,但弟弟妹妹的去留,要等父親下決斷,畢竟父親是一家之主不是?」

    雲千暮笑著,把雲程氏笑得心慌。

    雲程氏暗自咬牙,把不好的預感壓心頭。這就是她為什麼遲遲不通知雲千暮過來的原因,每次她的計劃都會被眼前之人攪亂!

    而且這份威脅壓迫的感覺該死的讓人不舒坦!

    真是活見鬼了,雲千暮何時變得這麼厲害。

    「你父親都病了,還要去勞煩他?」雲程氏瞪著雲千暮。

    「母親這般看我也沒用啊,想將二弟趕出去,拿族譜是不是要去了他的名?這些都是要父親親自來的。」雲千暮笑得意味深長。

    雲程氏仔細一想,好像還真是這麼一回事。怪了,雲千暮會為她考慮?不會又使什麼ど蛾子罷?

    此時床上的雲千雪已經掙開了眼,怯弱而又堅定地看向雲程氏,囁嚅著開口:「母親……不是這樣的,不是……」

    「既然醒了就好好養著,肚子裡的孩子剛沒,小心落下毛病。」雲程氏不多看雲千雪一眼,轉身忘外走。

    趁著機會,趕緊照顧好雲中承,讓他給雲皓森懲罰才是最重要的!

    而雲千嵐雲千暮,聽到那聲「孩子」齊齊震驚了,皆是驚詫地望著床上女子。

    雲千雪驀地流淚:「大姐二姐,不是的,孩子……孩子……」

    「三妹,你跟大姐說,你真的……」雲千嵐坐在床側,握著她的手,好看的眉頭揪成一團。

    她回到雲府這麼久,現在才知道還有個孩子,事情好像越來越亂了。

    雲千雪嗚嗚地哭泣,想是害怕急了,但依舊沒忘了為自己哥哥開脫:「不是哥哥的,他們亂說,都是雪兒的錯……都是我的錯……」

    「好好,雪兒先別哭,是誰欺負了雪兒,說出來大姐給你報仇去。」

    雖說與雲千雪的感情不深,但雲千暮聽到雲千雪的遭遇,還是抹了把同情淚。

    原來雲千雪與雲皓森兩人去了撫州,找了條小村子安穩下來。

    雲皓森厭倦了府中的爭鬥,就算當飽一餐餓一餐的平常百姓,也不願在雲府裡被嫡母施壓惦記,被父親冷漠忽視,被生她的姨娘當作奪取富貴的工具。

    於是帶著唯一在意的妹妹,在雲千嵐大婚那日出逃了。

    雲府派下人去找,又遇上雲千暮要出嫁,人手不夠耽擱了許久。

    後來管家的兒子尋到線索追查到撫州,將兩人給強行帶了回來。

    雲千暮聽著疑惑,雲千雪還是沒說到孩子是誰的,而且大夫能號出喜脈,怎麼說都有一個多月了,時間對不上。

    「三妹,你隱瞞著不說,只會害了你親哥哥。」雲千暮狠心施壓。

    雲千雪發愣,其實心裡頭已經全是傷,她苦苦落淚:「二姐,是雲虎的……」

    雲虎,就是雲府管家的兒子。

    雲千暮與雲千嵐對視了一眼,又問:「那你沒將真相告訴父親?」

    雲千雪卻不說話了,痛苦地閉上雙眼,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她的三妹,雲千嵐見她如此心傷,既恨千雪的懦弱,更恨那雲虎居然敢伸手到主子頭上,再想起雲程氏的管家不利讓人在雲府沾了閨中小姐的清白。

    她氣得猛地站起身,眼前突然發黑,晃了晃身子才站穩。

    「大姐小心,身子不舒服?」雲千暮急忙將她扶住。

    「無事,我去找父親,想害了雲府子嗣,好大的心思!」

    話都說到這層面了,雲千暮只能隨她去。

    雲千嵐前腳剛走,三姨娘後腳就衝了進來,二話不說直接奔向床邊,身後將雲千雪扯了出來。

    「你這小賤蹄子,還有臉在這裡睡著!給我滾出去!」

    三姨娘罵罵咧咧,雲千雪被她從床上扯下,跌落在地,只是默默流淚,一聲不吭。

    雲千暮皺眉。

    「你就給我裝!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居然生了你這樣的女兒?!」三姨娘怒紅了眼,一想到她即將失去的東西,更是將錯全歸在千雪身上:「是不是你唆使森兒離開雲府的?你打的什麼主意!」

    「雲皓森是雲府的男丁,以後前程似錦你讓他去種田?」三姨娘啪地一巴掌長甩在雲千雪臉上,那原本蒼白的臉蛋瞬間多了幾根紅指印,可見三姨娘下了大力氣:「做這種事也不嫌髒,居然敢勾引自己的親哥哥!作孽啊!」

    雲千暮看不下去了,將三姨娘推開,扶著雲千雪起來。

    三姨娘惡狠狠地瞪著雲千暮。

    「虎毒尚不食子,三姨娘這是魔症了?」雲千暮淡淡開聲:「錦葵,喚來侍衛將三姨娘拖回去,姨娘也不過是個下人,居然敢欺侮府中小姐。」

    「呸!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有什麼資格管雲府的事!」

    三姨娘逮誰罵誰,那潑婦樣,氣樂了雲千暮。

    錦葵只聽自家小姐的吩咐,昂首出門找侍衛,沒一會卻低著頭乖溜溜地走回來,輕咳了一聲。

    雲千暮疑惑:「怎麼了,雲府的人為難你?」

    錦葵乾笑:「不是的小姐,是……」

    「是為夫自動請纓,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只見門外,一男子逆光而來,玄色的長袍,硬朗的面容,銳利的眸光落在三姨娘身上,威壓之氣震懾著屋裡人,後邊還跟著景山景二兩個。

    「剛才在外頭,好像聽見只瘋狗在罵夫人?」封拓施然走到雲千暮身邊,長臂一身將她摟住。

    雲千暮眼角一跳:「你怎麼來了。」

    封拓眉心皺出淺淺痕跡,再一次糾正:「叫夫君,為夫可沒什麼耐心。」

    雲千暮不雅地翻了個白眼。

    錦葵退到了牆根,眼觀鼻鼻觀心。

    雲千暮被封拓扯進了懷中,雲千雪失去依靠又跌落在地。她吃力地爬起來,往雲千暮身後躲了躲,全然不顧三姨娘恨怒的表情。

    不知為何,這個不曾深交的二姐,總是給她安心的感覺。雲千雪垂頭,單薄的身子怯弱地站立著。

    「這就是亂罵人的狗?」封拓掃了三姨娘眼,朝景山使了個眼色。

    景山會意上前,強勁有力的手一拎一丟,方才氣焰囂張的三姨娘被扔了出去。

    「回頭給本公子傳個話。」封拓瞥了眼屋裡其他雲府丫環:「糟心事別鬧到晚晚跟前,不然本公子親自過來幫你雲府處理了,可明白?娘子,隨為夫回府。」

    封拓強行將雲千暮帶走了。

    出了雲府大門,氣到的雲千暮終於忍不下去了,朝著封拓一腳就踩了上去。

    後邊的景山看著都覺得疼,擦擦額上不存在的汗。嘖嘖,就夫人敢這樣動爺,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幹嘛,事兒還沒完呢!」雲千暮急吼吼,好吧,就算三妹的事不該她管,但雲中承疼愛她,怎麼都應該照顧一下吧?

    「小人作態,至於讓晚晚費神?」封拓不知何時打聽清楚了雲府的事,嗤笑道:「如果晚晚覺得不解恨,我將那些蹦躂的小人全捏死,可好?」

    雲千暮美眸怒瞪。

    「本公子娶你,可不是讓你處處煩心的。」封拓眸光暗下:「如果晚晚喜歡管這些齷蹉事,就不會在未嫁時凡事一再忍讓。既然不想參與,那惹了晚晚的都交給為夫來解決。」

    雲千暮心中動容,封拓說的確實沒錯。她扯扯嘴角,說:「你是打算讓我當一株菟絲花?」

    一輩子全身心依賴著你?

    封拓沒聽說過菟絲花是何物,但隱約明白雲千暮的意思:「如果晚晚不喜歡,那儘管下手,出事有夫君我頂著。」

    雲千暮靜靜看他,突然笑了:「夫君,你又不是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居然敢做出如此承諾。」

    封拓微薄的唇輕輕抿起,不做聲,眸中閃過驚人的厲光。

    封拓擺明了意思,此次雲府之事不願雲千暮參與,不過那邊的消息都讓景山第一時間告訴了她。

    後來雲中承醒來了,雖然精神不太好,但冷靜下來將事情處理了。

    雲皓森被送回淮州老家修身養性,雲千雪軟禁在梅園,嚼舌頭的下人陸續處置了,三姨娘被關進了柴房。

    至於雲程氏,管家之權被奪,大姨娘暫管後院。

    那玷污了雲千雪的雲虎被亂棍打死,原本的雲管家念在他一把年紀為雲府勞苦大半生,送回老家養老去了。

    事情最終掩蓋下來,事情成了下人云虎愛極生狠,放出雲家兄妹有染的惡言的戲碼。

    雲千暮拖腮聽著,問道:「千雪她身子可好?」

    景山盡職稟告:「聽說雲夫人給她尋了門親事,是城郊富戶的小妾,雲大人怒極,扇了雲夫人幾巴掌。」

    雲千暮嗤嗤笑了,雲程氏,不作不死啊。

    就算沒了清白,雲家小姐依舊是雲家小姐,那身份擺著呢。

    雲千雪是庶出,找個富戶也說得過去,但你居然讓她當那不知道第幾房的小妾。

    若抬了過去,外人還以為真有什麼,要急著嫁女呢。

    雲千暮輕輕扣著桌面,半晌問起:「那我的好四妹,雲千露呢?」

    這個原本最喜湊熱鬧,恨不得將渾水攪成糞的人物,居然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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