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O九章 文 / 輕塵如風
他這有空來探望,恐怕也是等到安青婉天花病症好了之後的事情了。
在沒有確保安青婉天花病症好了之前,安明遠那是絕不會踏足梨香院半步了。
不但不敢踏足,他還命人封鎖了梨香院,直接派護院守在外頭,不許任何人出來,也不許任何人進去。
接著,他回到自己的住處,趕緊吩咐人準備了熱水,那是洗了一次又一次,生怕剛才走那麼一趟沾染上了天花病毒似的。
安青婉呢,自然也清楚,她的父親這一走,除非她病癒,否則的話,她這位父親是絕不會踏足這裡半步的。
正因為她很清楚這一點,她就更為恐慌。
她沒有利用價值了,沒有了。
父親隨時可以選擇其他的女兒作為賭注,她安青婉不是那個唯一,所以一旦她沒用了,她就成為了父親棋盤上的棄子,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想到這兒,她除了恐懼之外,她還有強烈的不甘。
她不甘心,不甘心她這麼多年的努力,只因為這樣就成為過往煙雲,成為泡影了。
所以她用銀子買通了外頭守著的侍衛,讓那侍衛給她帶消息,將消息帶給她的母親薛氏,帶給她的弟弟安子誠,還有帶給薛府的薛太師,她的舅舅。
而她的這些舉動,很快就傳到了安寧的耳中。
「小姐,現在怎麼辦?」
「薛氏那裡,三少爺那裡,不用去理會,安青婉想要傳遞消息就讓她傳好了,只是薛府,不能讓那邊得到半點消息,這一點,你去處理,絕不能讓安青婉跟薛府聯絡上。」一旦安青婉聯絡上了薛府,難保薛太師不會讓那個姬流觴出手,到時候說不定她這努力又白費了,因而安青婉的消息絕對不能傳到薛府去。
「是,小姐,秋水這就去處理。」秋水得了安寧的命令,趕緊出去辦事了。
留下安寧呢,覺得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昨晚她可是為此忙活了一個晚上,整個晚上都沒休息過,一大早又撐著想要看好戲,聽消息,便一直沒打算安睡。
這會兒她已經看到安青婉的慘狀,自是可以安心地睡上一覺了。
可是她才要上榻,卻見外頭玉容歌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地闖了進來,他一進來,看到她,就直直地衝過來,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
「等會,等會,玉容歌,你這是怎麼了?一大清早的,你這是被人打劫了嗎?怎麼是這副模樣?」
可玉容歌什麼話都沒有,就那般抱著安寧,好像只要抱著安寧,他就可以安心似的。就那般一直地抱著,再也不鬆開。
安寧呢,拿玉容歌沒辦法,只好轉頭問著跟隨玉容歌而來的冷四跟凌五。
「你們家主子這是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了?怎麼莫名其妙變成這個樣子的?」
「回世子妃的話,我們也不太清楚。昨晚上世子爺就一直睡得不踏實,這天還沒亮堂呢,世子爺忽然就翻身坐了起來,他一坐起來吧就嚷嚷著要來見世子妃,然後世子妃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世子爺了。」凌五跟冷四也不清楚玉容歌為什麼忽然變成這個樣子的。安寧呢,見問不出什麼來,乾脆就讓冷四跟凌五出去了。
那安寧等到冷四跟凌五出去了,便喚著玉容歌,抬手在他眼前不斷地晃悠起來。「玉容歌,玉容歌,你聽得見我在說話嗎?看得見我的手在揮動嗎?」他可別是中邪了啊,安寧暗暗想著。
那玉容歌呢,卻是忽然笑了起來。
「寧兒,我沒事,你別當我瘋癲了,行不行?」
「你這個樣子,我不當你瘋癲了都很難。說吧,究竟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讓你這位世子爺忽然變得這般奇奇怪怪的了。」安寧掙脫不了,乾脆也就任由玉容歌抱著了,她想著,等他抱累了,應該就會鬆開她了。
「其實,其實,我今天早上忽然做了一個噩夢。」玉容歌似有些不好意思提起這件事情來。
「就做了個噩夢,你就變成這般模樣了?玉容歌,我從來不知道你的膽子變得這麼小了,你說說,你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噩夢,以至於將你嚇成這副德行啊。」安寧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聽來有幾分荒唐,但又確實是事實,倒是真讓她有些無語了。
那玉容歌倒也沒隱瞞,直接告訴了安寧。
說他在夢中看到染血的她了,他這一驚怕所以就急著跑過來看她了。等確定她安然無事了,他這顆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安寧呢,像是聽到天底下最冷的笑話一般,她帶著匪夷所思的目光直直地盯著玉容歌,像是要將玉容歌整個人,裡裡外外給研究一遍似的。
此時的他,三千青絲隨意披散著,衣衫的繫帶也沒有繫好,歪歪斜斜的,鞋子也沒穿過,就這般光著腳就過來了,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有些好笑地看著這樣的玉容歌,可不知道怎麼的,看著看著,她的鼻子竟有些發酸了。
「玉容歌,有沒有吃過東西?」
「沒呢,一大早急著跑過來見寧兒,自然沒吃什麼東西。」玉容歌照實回答道,安寧呢,覺得這個問題她問得有失水準,她怎麼就會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呢,明明知道玉容歌連洗漱都來不及就過來了,他怎麼可能還顧得上吃點東西呢?
想著,她抬手拍了拍腦門道:「那麼,你現在要不要洗漱一番,整理整理一下自個兒?」
「寧兒,我能不能在你這兒先睡會兒,我這會兒好累,就想好好地睡上一覺。」他這個想法還真的跟她的想法一致,她剛才還想著美美地睡上一覺呢,他倒好,自個兒跑來攪合了她安睡,這會兒他倒是想要睡覺了,安寧這個時候,還真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一笑置之。
不過,顯然這個時候她發什麼情緒都什麼用了,因為玉容歌已經直接上了榻,將安寧剛才躺過的那個位置給佔據了。
他聞著安寧被上的清香,或者說是安寧留下的藥香,這種香氣莫名地令他安心,令他放心。
他這一個晚上不得安眠,在這一刻,終於可以完全放鬆地入眠了。
這一睡,玉容歌自是睡著很沉很沉,不但睡得沉,他還睡的甜,就看他嘴角一直掛著的笑弧就知道了,他睡著的時候顯然是做著美夢的。
安寧呢,望著這個鳩佔鵲巢的傢伙,在她的地盤上睡得那般香甜,卻攪合了她本該有的美夢,你說她該不該一腳踹過去,將玉容歌這廝給踹下榻去呢?
你還別說,安寧還真有這個心思,還真抬起腳,想將玉容歌給踹下去,不過她的腳尖快要觸碰到那張睡得跟嬰兒一般容顏時,卻是忽然縮回了腳。
算了,跟他計較什麼呢。
怎麼說,他也是因為擔心自己才一個晚上都沒睡好,她提供個睡榻給他睡一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安寧可沒那般小氣。
想著,安寧倒是乾脆了,直接將玉容歌推了推,自個兒也鑽進了被窩裡。這會兒她也累了,懶得再跑其他房間去睡了,乾脆就擠一擠吧,反正,也沒什麼,相信這個傢伙絕沒膽子對她做些什麼的。
這個時候的安寧,恐怕都沒意識到,她竟然這般相信玉容歌了,相信到可以讓玉容歌安睡在她身側了,這絕對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這一點,踏雪很清楚,紅喬也清楚,所以當她們二人雙雙前來,想給安寧匯報情況的時候,發現自家小姐跟玉世子擠在榻上,雙雙併肩而臥的時候,她們二人自是震撼當場,吃驚不小。
噓——
紅喬還想去探個腦袋過去仔細看看,卻被踏雪一把拽了過來。
「不要打擾小姐,小姐應該是很累了,若不然,絕不會在這個時辰安睡的。」瞭解安寧作息的四個丫鬟,都很明白地知道一點,自家小姐除非是做事忘了時間,以至於沒有睡過才會在大白天歇息的。
「可那不是還有玉世子在嗎,我們可不能讓玉世子佔了我們家小姐的便宜。」紅喬當然也清楚,小姐肯定是昨晚沒睡,所以這個時候才會還在睡覺,可她家小姐睡著,不代表她身邊可以躺著玉世子啊,這萬一要是玉世子對小姐動手動腳的,若是做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那該怎麼辦?
按照紅喬的意思,那是將玉世子給拉出來,絕對不能讓玉世子跟自家小姐同塌而眠,可踏雪呢,卻搖頭了。
「我說踏雪,你什麼意思,難道你能眼睜睜地看著小姐吃虧嗎?」
「你見過小姐吃虧的時候嗎?你難道沒發現,玉世子是睡在小姐裡頭的嗎?這說明什麼,說明小姐是知道玉世子睡在那裡的。」踏雪看得比紅喬要細心,所以她才沒在第一時間拔劍。
「你的意思是小姐允許的?!」紅喬愕然道。
「自然是允許的,若非小姐允許,那玉容歌恐怕也沒這個膽子敢睡在小姐身側。」
「那我們——」紅喬這個時候說話都有些結結巴巴了,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踏雪,問著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們先回去吧,等小姐醒了再說。」踏雪先行一步離開了,紅喬呢,見踏雪離開了,她自然也跟著離開了。
而就在她們二人轉身離去的剎那間,那屋子裡躺著的玉容歌已經睜開了那雙桃花眼眸,當他睜開的時候,看到身側的安寧時,那雙眼裡是無法掩飾的神情,他盯著安寧睡著的側臉,眼神裡的溫柔幾乎要滴出水來了。
真好。
他繼續閉上了眼眸,一個攬手,將安寧輕輕地抱進了他的懷中。
安寧呢,睡夢中似不太舒服,動了動。
隨後找了一個適合的位置,將頭靠在了玉容歌的胸口上,那雙手,像是尋找到溫暖的地方,自然而然地,也抱住了玉容歌。
隨著她的這個動作,玉容歌幾乎壓抑不住心跳的頻率,那裡就像是亂了節奏的鼓聲,一聲又一聲,敲得很猛,敲得也很凌亂。
寧兒,寧兒,寧兒。
他喃喃自語著,禁不住玫瑰色的薄唇微微一啟,而後便親上了安寧的額頭,此時的他,像是抱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寶貝,滿心歡喜,心口像是塞滿了無數的幸福,幸福得都快要溢出來了。
此時此刻的臨竹院,可謂是在一片溫馨當中,就連吹過的風,飛過的鳥,踩過的小草,一切的一切,都帶著溫暖的色調。
可別處呢,那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或者確切來說,比臘月寒冬還要來得難熬百倍,千倍。
薛氏在得了安青婉的消息後,大受打擊,本在祠堂裡染了風寒的她,這會兒一急之下竟然嘔出了鮮血,暈了過去。
這下子薛氏病情嚴重了,她自個兒都沒辦法照顧自個兒了,哪裡還有餘力來管安青婉那邊呢。
安子誠呢,本以為等著安青婉的消息,很快就可以看到母親薛氏從祠堂裡出來了,可這個時候,不但母親薛氏還在祠堂裡受苦不說,大姐安青婉那裡更是危險了。
當他得知安青婉得了天花之後,他本想前去探望的,可父親安明遠嚴重地警告過他,若是他去探望大姐的話,可以,那往後就只能搬到梨香院住著了,再也不能去別的地方,直到等安青婉病癒之後。
當然,誰都清楚,天花是好醫治的嗎?
那是這個時代,人人聞之色變的病症,就跟得了絕症一樣,幾乎沒有活著的可能。
如此,安子誠還敢踏出那一步嗎?他不敢,他也是惜命的,明明知道大姐幾乎沒有活路了,他還怎麼可能會去搭上他自個兒一條性命呢,如此,他也只能派人送些東西過來,至於能不能送進梨香院,他也管不著。
反正在他看來,他只要送出去了,心意就到了,其他的,他有心無力,真是幫不了。
如此,安青婉的日子可想而知了,那可真是度日如年,日日夜夜都在痛苦,驚怕中煎熬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