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033 胎氣 文 / 薄暮輕寒
033王夫人估摸著賀錦年又不知去哪裡鬼混了,不過像這麼這樣的人家,這樣的世家子弟,平常也不圖他們能立個什麼功蔭回來光耀門楣,只要別出什麼大紕漏,太太平平地守下祖宗留下的這份基業也就完了。
比起那些個爛賭成性流連花街柳巷打架鬥毆無所事事的王孫公子,她真心裡覺著家裡的三個小爺都還算長進。
老三是隔房的,好不好都隔了一層且不去說他。
老二是小老婆養的,可她卻不像那些個小肚雞腸腦子裡全是棉花的婆娘一樣,沒完沒了地刻薄小老婆養的兒子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不過越發惹得男人對你沒了心思、外頭的名聲也不好聽罷了。
更何況她自己膝下通共只有賀錦年一個親兒子,這麼大的家業全靠他一個人可不好支撐,也須有個可靠的左膀右臂幫著才好。
老二身上淌的也是賀家的血,忠心是有的,又沒個親姨娘在王夫人跟前爭寵討嫌,抱到王夫人懷裡的時候還是個軟綿綿肉嘟嘟的嬰兒,王夫人對他的那點慈愛之心雖說老早是裝的,是順水推舟做個人情給賀老爺的,但天長日久十幾二十年下來,總也有一兩分真心。
更何況賀錦楓確實是個老老實實極為孝順聽話的孩子,可惜討了個老婆既糊塗又潑辣,當初要不是看著她的娘家,鬼才會娶這麼個母夜叉進門。
王夫人想到二房的事心裡就有氣,想想又朝趙興旺家的道:「回頭你親自到西府裡跟二太太打聲招呼,說得軟和些,陳家丫頭畢竟是她薦來的,如今人這麼出去了,只怕她臉上不好看。」
趙興旺家的忙連聲答應,看她並無其他吩咐正要退下,卻看見海棠匆匆忙忙地走了進來。
「稟太太,二奶奶屋裡來人了,說她們奶奶肚子痛得厲害,怕是動了胎氣。」
王夫人眉心微蹙,似乎想站起來,可動了動眼珠子還是又坐了回去,轉過頭像在一邊修剪花枝的琉璃道:「你看看去,不行就叫人請大夫。」
琉璃應聲與海棠一同出了房門,海棠壓低了喉嚨,「竟只叫你去瞧瞧,可見太太這一回可真不待見二奶奶了。」
琉璃忙摀住她的嘴,「在這屋裡時候也不短了,太太的心思你胡亂琢磨什麼?還不快忙你的去,我去去就來。」
說完便與她在院門口分了手,趕著到了顧馨竹房裡,果然見她在床上閉著眼歪著,雲鬢鬆散面色發黃,精神不太好的樣子,月眉和月巧在一邊陪著,見了她來都忙站起身來。
「姐姐來了,快瞧瞧我們奶奶,可把咱們嚇壞了。」
月眉一把上來攥住琉璃的胳膊,卻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一顆銀裸子塞進了她的手裡。
琉璃臉上的笑容分毫未變,關切地走到顧馨竹身邊彎下腰輕聲詢問。
「奶奶覺著怎麼樣?」
顧馨竹並未睜眼,只是神色痛苦地捂著肚子哼了兩聲。
琉璃與月眉匆匆對視了一眼依舊柔聲道,「奶奶且歇著,我這就去回太太。」
聽著她的腳步聲漸漸不見了,顧馨竹方睜開眼瞪了月眉一眼,「死丫頭,你怎麼什麼也沒跟她說啊?萬一她不去請大夫呢?萬一請來個不懂得機變的老糊塗呢?」
月眉忙走到門口將房門關得緊緊的,回來方小聲勸她,「奶奶放心,琉璃姐姐在太太房裡伺候了這麼幾年,最是個成了人精的,什麼話到了她跟前兒吐個影子便完事了,她心裡雪亮著呢!要全都一五一十說出來,你說她是幫著咱們去騙太太呢?還是老實告訴太太卻得罪奶奶還丟了賞錢?」
顧馨竹聽她說得胸有成竹,也覺著有幾分道理,不過當著大夫的面兒扯謊她可還是第一遭,想想不由心裡惴惴的。
「回頭大夫來了我可怎麼說啊?我怕會露馬腳。」
月眉笑著安慰她,「奶奶別怕,大夫來了你什麼都不用說,就閉著眼睛哼哼唄,他就算看不出什麼毛病,難道敢晃著兩條胳膊走出侯府去?自然得開幾副安胎藥給咱們,到時候咱們只一口咬定奶奶動了胎氣,二爺便是不肯回來,老爺太太也會攆著他回來。」
顧馨竹想著這主意不錯,心裡又喜歡起來,笑瞇瞇地摸著圓滾滾的肚子直嘟囔,「早知道這小傢伙這麼管用,當初就不用親自跑去教訓那個姓陳的小**,直接往床上一趟哎呦幾聲不就完了?」
月眉心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是你自己非要蠻幹,搞得相公和公婆都不高興,還落下個凶悍好妒的名聲在外頭。
卻說琉璃得了顧馨竹給的好處,自然要給她辦點事,因此給王夫人回話的時候便有意將顧馨竹的情況說得重了些。
王夫人不由有幾分詫異,「我只道她是心裡不痛快發發大小姐脾氣,莫非真的不好?」
琉璃點點頭,「臉色氣色難看得很,疼得臉脫了型了,月眉幾個唬得了不得。」
王夫人知道她一向最穩重,如今連她也這麼說,不由深信不疑,「那請的是哪一位太醫?」
「還是咱們家常用的胡太醫。」
琉璃心裡也正辟里啪啦地打著算盤,這胡太醫是個最會見風使舵溜鬚拍馬的,二奶奶那邊既然知道打點自己,自然少不了給大夫的紅包,胡太醫見了銀子,還會不知道怎麼做麼?
橫豎二奶奶也沒什麼大圖謀,不過就是藉著肚子像二爺撒個嬌叫他回去罷了,自己做個順水人情也好過把她給得罪了,她這種人一向是睚眥必報的,還是不去招惹的好。
王夫人默默抹了一回茶盅蓋子,半晌後又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是過去陪著,叫你們大奶奶也過去瞧瞧。」
琉璃答應著退下,又忙命人去尋董惜雲,誰知董惜雲因自己屋裡遭了秧,正在賀從蓉那裡說話打發時光呢。
賀從蓉雖然也是個善於察言觀色能屈能伸的,可那是對著王夫人趙夫人,嫻兒之流她一向只是表面客氣心裡頭瞧不起的,如今見她這般放肆,自然也替董惜雲氣不過。
「你難道就這麼由著她一大一小騎在你頭上拉屎撒尿也不管管?」
董惜雲正吃著茶,聽了這話差點一口全噴在她袖子上,不由橫了她一眼。
「多大一個閨閣小姐,這滿嘴裡說的是什麼?」
賀從蓉急得直跺腳,「你倒還顧著留心這些,人家可不是替你著急麼?」
董惜雲歎了口氣,「你哪裡知道我的難處?一個是我們爺心坎裡的第一人,別說我教訓她,便是就這麼冷著不管她,爺心裡頭都要不痛快。另一個更了不得,太太和大爺一起捧著疼著的大小姐,說起來我是她的母親,可你不知道這後媽難做麼?管得略嚴了些就有多少人在背後戳脊樑骨說刻薄呢。」
「那你可怎麼辦?早知如此竟還是別嫁到我們家來的好。」
賀從蓉聽她這麼說來竟是沒別的路可走了,正跟著苦惱,只見綠蘿走了進來,「聽說二奶奶動了胎氣,才請了大夫,太太囑咐奶奶過去瞧瞧呢!」
董惜雲忙站起身,賀從蓉也想跟著,卻被她給一把攔住,「不是什麼好事兒,指不定有多少貓膩在裡頭,你一個沒出閣的千金大小姐,可不作興跟著裡頭起哄。」
賀從蓉見看熱鬧的心思被她戳破了,不由心虛地捏了她一把,「不過才嫁了人幾天呢,說起話來倒跟我娘一樣了!你不許我去,我偏去!」
董惜雲笑著躲開了,知道纏不過她,只好拉著她帶著侍書匆匆朝顧馨竹屋裡去,估摸著以顧馨竹那點聰明模樣笨肚腸的料來看是想不出這麼個扮柔弱引同情的點子來的,想必是她身邊的月眉。
那丫頭精明,顧馨竹要早聽她說幾句,也不至於弄得如此裡外不是人。
在門口正好又撞著琉璃,三人便一同進了屋,知道請的是胡太醫,想想老人家都六十開外頭髮鬍子全白了的歲數了還有什麼要避諱的,顧馨竹雖不討喜,她肚子裡的胎對賀家來說卻還是極緊要的,面對面聽著大夫的講說豈不更好?
因此董惜雲也沒多想,攜著賀從蓉的手邊直接進了顧馨竹的臥房,誰知卻見臨窗而立的是個一身寶藍色暗紋錦袍的年輕男子,側面看去身形卻很挺拔。
那人顯然也聽見了腳步聲,轉身朝門口看過來,竟如那戲文上描繪的一般玉面朱唇,眉眼含情似的。
賀從蓉登時就紅了臉,董惜雲心裡也大驚,卻勉強還能維持住從容鎮定的儀態。
那人已經彬彬有禮地彎下腰,「在下沈慕時,見過這位奶奶和小姐。」
因他第一次上門,並不知董惜雲和賀從蓉的身份,不過憑二人的裝束稱呼,二人見狀忙也回了常禮,月眉從屏風後頭轉出來,忙給董惜雲解說,「這一位是胡太醫的高足沈大夫,臨安伯府裡的老太太病了,胡太醫已經在他們府裡住了好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