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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047 晨間 文 / 薄暮輕寒

    賀錦年昨夜在外頭吃多了酒,想著他父親正在火氣頭上還是別半夜三更醉醺醺地回來觸霉頭,便在外頭胡亂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方悄悄從後門裡摸進了家門。

    到他屋裡時董惜雲正要打發碧草出門,碧草見了他臉上一向淡淡的不過垂下頭喊了聲爺,賀錦年也懶得與她計較,摸著宿醉犯暈地前額一頭倒在董惜雲的床上,董惜雲擺擺手讓碧草出去,自己親手倒了杯香噴噴的茉莉花茶又隔上了一小勺蜂蜜方遞到他嘴邊。

    「爺在外頭可是受委屈了,看你眼眶都凹進去了,趁天色還早趕緊再補個回籠覺呢。今兒才初四,還有人要上門的。」

    賀錦年閉上眼睛膩膩歪歪地搓著董惜雲白嫩的小手,老天爺對他可真算不薄,先有了嫻兒這麼個知情識趣的愛妾,如今又有了她這樣賢良體貼的愛妻。

    昨兒其實並沒什麼正經事,不過就是幾個公侯子弟在一處吃花酒罷了。

    主人家知道他一向仰慕柳絮姑娘,不知費了多少力氣才請得人家來撫琴助興,當然得賓主盡歡至深夜方休了。

    他派人回來捎口信說不回家過夜的時候本來就存著試探試探董惜雲的心思,誰知那傳話的小廝回去卻說,大奶奶說知道了,叫小的小心伺候別要爺吃多了酒又吹了夜風著涼,還特特叫小的把這件灰鼠皮坎肩兒送來,晚上涼了好添置。

    這話說得在座幾個紈褲子弟紛紛羨慕得了不得,可給他長了把臉。

    因此越發覺著眼前的小妻子年紀雖小,為人處事卻無一點不妥帖之處,真是越看越歡喜。

    見她要出去便拉著她不放,「奶奶這麼早打發碧草幹什麼去呢?說起來也怪,那丫頭一向對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麼倒肯聽你的話。」

    董惜雲冷笑著推了他一把,「人家厭惡你是因為你疼愛別人冷落她的主子,這是她的忠心。()這樣的忠僕很該留在身邊才是。再說了,我是後來的,她怨你怨嫻兒還不足,何必還要怨我?」

    賀錦年兩隻眼睛一瞪,「當初的事兒你不知道,她那舊主要是有你一半知道疼人,我能不理她?嫻兒那麼溫順知趣兒的一個人她都容不得,肚子那麼大了她還三天兩頭給她臉子瞧叫她站著立規矩,你說她是不是人?」

    數落完前妻又笑嘻嘻地摟起現在的老婆,「要不是她沒福,這會子你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嬌娘可就不知道哪個臭小子懷裡去了呢,可見咱們倆就是老天給的緣分。」

    董惜雲皮笑肉不笑地話中有話,「若是老天不叫寧兒嫁給爺,寧兒也要逆天改命只等著你。」

    你欠我的一筆筆血債,我是無論如何也要找你好好清算的,怎麼能嫁給別人?

    可這話聽在賀錦年的耳朵裡卻額外情意綿綿得緊,心裡說不出地受用,忙將董惜雲的手拖至唇邊用力親了一口。

    這夫妻恩愛的一幕卻正好落在了一腳跨進門的嫻兒眼裡,心裡可還不立刻就打翻了陳年大醋缸麼!

    當即暗暗在自己的胳膊上下死力猛掐了一把,登時一張臉就白了下來,眉心微蹙弱柳扶風的樣子,可不就是個病西施。

    賀錦年自那天在王夫人屋裡被她囑咐了叫嫻兒抄經一事已有好幾日不曾到她房裡,這會子見了她倒有些小別勝新婚的熱情,忙一伸手把她叫到身邊摟著。

    「怎麼聽見摔了的是白姨娘,可你的臉色倒比病人更差了,可是老毛病又犯了?」

    嫻兒卻忙不迭地從他懷裡掙了出來,臉上也因著急而泛起了一些紅暈。

    「爺可別折煞奴家了,奴家哪裡有白姨娘的福氣,老爺那麼疼她,雖說這會子沒了孩子,可老爺天天去,以後還愁沒有麼?」

    話音未落先紅了眼眶,又似乎畏懼董惜雲似的怯怯地拿眼角瞧她又嚇得不敢抬頭,楚楚可憐的樣子叫人止不住要往歪處想,總覺著她平日裡在家是受著董惜雲的欺負似的。

    賀錦年見她如此早就心疼了起來,忙坐起身強將她拉到懷裡坐下,「你啊就是心思太重太懂事,你們奶奶是最知道事理的,若你能再給我添個兒子,她一準兒比我還高興,不知道要怎麼關懷你才好呢,怎麼說自己沒福氣?」

    董惜雲輕飄飄地笑笑,「聽說白姨娘不但沒了孩子,連左腿也折了,將來走路無妨卻是再也跳不得舞的。你如今身體康健姐兒又乖巧,可不就是天大的福氣?大節下地別沒輕沒重地滿嘴裡胡謅,姐兒本來就三災九難的,可經不起你這麼咒她。」

    嫻兒這時才覺出自己失言來,跟沒了孩子的人比誰沒福氣,可不是咒著自己的孩子也沒了麼?

    當即唬得又往賀錦年懷裡縮了縮,「嫻兒不懂事,奶奶教導我便是,可別拿著姐兒嚇我,姐兒可是我的命根子,若她有個三長兩短,嫻兒也不想活了,嚶嚶嚶……」

    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董惜雲淡淡掃了賀錦年一眼,「爺聽聽,一大清早的死啊活啊的,爺愛聽,我可不喜歡。太太昨兒受了驚嚇也是一晚上沒能得睡,我上她屋裡看看去。」

    說完也不等他說話,冷著臉抬腳就走,門口兩個小丫頭慌忙打起簾子,一疊聲地「奶奶慢走,奶奶仔細台階兒。」

    嫻兒瞅著窸窸窣窣晃著的門簾氣得紫漲了臉,淚水更加跟絕了堤似的淌得賀錦年胸前的衣裳全濕了。

    「當著爺的面兒她就這樣大的架子,爺還縱著她奚落我……」

    要在從前賀錦年一準兒幫著她,可如今不知怎麼著,總覺得董惜雲就是端莊大氣,就是有大奶奶的款兒,嫻兒再嬌俏可愛,說到底到底是個小妾,說話行事還是拿不出手去,到底有些小家子氣。

    便笑瞇瞇地把手伸到嫻兒衣服裡捏了一把道:「好了好了,這麼多天兒不得親近你,這會子屋裡沒人,你倒偏勾著我說旁的女人做什麼?」

    嫻兒被他撩得連連喘氣兒,摟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軟了下來,外頭伺候的丫鬟們聽見這響動早就撐上了門各自躲得遠遠的,侍書在自己屋裡看著他兩個黏黏糊糊地走出門去方跑進董惜雲屋裡將床上的鋪蓋傢伙統統掃在地下。

    舜華跟在後頭忙將門窗掩下,「悄悄兒的吧,還這麼咋咋呼呼的,也不怕隔牆有耳告訴那一位去!你別看她在爺跟前兒小綿羊似的,要真那麼溫順膽小,再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到咱們奶奶床上來勾搭男人啊!」

    侍書氣鼓鼓地在地上的床單上狠狠踩了幾腳,「大過年的,這也太欺負人了!不要臉的老婊子!」

    罵著罵著忍不住哭出了聲,舜華忙拉過她給她擦了,「快別這麼著,叫人看了可得給咱們奶奶添煩惱了,走,咱們去庫房裡另外尋幾套新鮮鋪蓋出來,正好今兒太陽大,好好洗洗曬曬去去晦氣!」

    「嗯,就這麼辦!」

    侍書聽了她的話連連點頭,兩個人手拉著手去了,到門口時吩咐個小丫頭進來將這一床鋪蓋扔了,「不知怎麼竟生蟲了,臭得很!」

    那小丫頭心裡明白,又聽見侍書這麼比方也怪傳神的,不由捂著嘴笑了起來,目送她二人出去後自進屋收拾殘局不提。

    卻說董惜雲到了王夫人屋裡,心裡想著那白姨娘雖身份低賤,懷的卻是老爺種,如今出了這麼一出,她怎麼的也要裝裝樣子在床上躺幾天表示表示憂傷過度了。到了上房果不其然,王夫人披著家常的褂子在枕頭上靠著閉目養神,眉心痛苦地皺著,時不時呻吟著捂捂心口,琉璃在一邊輕手輕腳地給她拍著,手邊的茶几上擺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

    見了她進來琉璃忙湊到王夫人耳邊小聲道,「大奶奶看太太來了。」

    王夫人略微抬了抬眼皮子,「難為你有孝心,那一位可是到現在連臉都沒露過呢。」

    董惜雲知道她說的是顧馨竹,只好微微一笑道:「二奶奶屋裡就要添人了,她自己又是個雙身子,想必忙得很。」

    「哼,打量誰不知道,她是恨不得像打發陳丫頭似的打發姚丫頭呢!要不是這一回老二同她發了狠,她是再也不會這麼老實的。初八人就要過來了,你過去看看還有哪裡不周到,幫襯著些。說起來還都沾著親呢,別叫別人看著笑話咱們府裡沒個體統。」

    「媳婦兒知道了,回頭就過去看看。」

    董惜雲這才想起來姚穎就快要正式成為賀家人住進來了,早幾天顧馨竹自己來回的王夫人,並未單獨拾掇門戶與她單住,而是將顧馨竹院子裡西邊兩間耳房收拾了出來叫她暫且住著,只等過了年騰出人手來再慢慢收拾。

    崔姨娘自告奮勇要跟董惜雲同去,路上董惜雲有意無意地,「彼此住得這麼近也不是個事兒,姚姑娘是個斯文人倒還好,要是個調三窩四專門拈酸吃醋的,二奶奶可別想好生養胎了。」

    果然見崔姨娘臉上的神氣不太自然,說話自然向著姚穎,「二奶奶何等尊貴的身份,姚丫頭哪裡敢去與她叫板?倒是二奶奶脾氣烈,只怕沒那麼容易叫她安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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