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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十六章 爭執 文 / 薄暮輕寒

    董惜雲坐著不說話,翠玉覷著她的意思走上去朝那掌櫃笑道:「勞煩掌櫃的,奶奶這裡有我們,您只管忙您的。」

    說完又從袖子裡拿出兩塊碎銀子塞到那掌櫃的手裡,老爺子做了這麼多年櫃面兒上接待見人的功夫,人情世故上通透得很,忙千恩萬謝地收下並恭恭敬敬道:「大奶奶放心,外頭並無閒雜人等,也絕沒有人敢說三道四亂嚼舌根。」

    董惜雲在他面前還算鎮定自若,等他出去了之後方白了臉後怕地撫了撫心口,深深吸了口氣後方拉起翠玉的手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兒,秀恬又是親戚家的人,若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不敢擔待,你快回府去稟報太太,就說我在這裡等她老人家的示下,叫家裡派人來接。」

    翠玉點點頭,「奶奶說得是,若是咱們家的丫頭也就罷了,可又是大姑奶奶婆家的人,可別糊里糊塗得罪了親家才好。」

    「你把小釵帶回去,事情經過如何由她來給太太解說是最好不過了,可憐見的,也受驚了。」

    董惜雲輕輕拍了拍小釵的肩膀,目送她二人出去後方拿起茶來喝了一口,侍書見她依舊愁眉不展不由奇怪,「奶奶今兒救了人可是行了功德,怎麼反而更加煩惱的樣子?」

    董惜雲不由苦笑,雖然不知道癥結何在,可就是心裡有些惴惴的,總覺得今兒這個意外有些忒不像個意外了。

    主僕兩個安安靜靜地等著,不多時便聽見外頭傳來不輕不重、穩健的腳步聲。

    侍書忙手腳麻利地上去打簾子,見了那不知被府裡丫鬟們悄悄議論過多少回的俊俏大夫,不由紅著臉請安問好,沈慕時性子裡雖有些玩世不恭,但這會子卻也沒有和小姑娘說說笑笑的心思就。不過匆匆點頭便急著朝裡頭張望,不經意之下流露的慌張卻與他平素的沉著判若兩人。

    直到見到上首安然端坐的人,雖然臉上有些倦意,衣服上有些血漬,不過卻確實如掌櫃的所說,大奶奶安然不恙。

    終於又笑得出來了似的輕歎了一聲,舉步上前作揖。「沈某給大奶奶請安,大奶奶受驚了。」

    董惜雲下意識地攏了攏烏油油的雙鬢,分明想給他一個不鹹不淡從容不迫的微笑,可笑意臨到嘴邊,竟酸溜溜地催下兩行淚來,思忖著竟像被壞人搶走了布偶的小女孩兒見了親人時的那種既欣喜、委屈兼而有之的滋味兒,小孩兒尚可咧嘴大哭肆意宣洩。可她卻只能別過臉去不看來人,不聽來人,咬緊牙關拚命睜大眼,就怕眼皮子一眨就會將眼裡飽含的淚水給擠出來,可明明不曾眨眼,淚珠子還是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吧嗒吧嗒一顆顆一串串落在自己垂在膝上的手背上。

    侍書只當她全是方才被嚇唬的,在翠玉等人面前須得拿出大奶奶的款兒來鎮著,如今她們都去了,所以她便卸了那些偽裝,忙抽出帕子給她擦拭。又轉過身向沈慕時抱歉笑道:「先生莫要見怪。我們奶奶從小被我們老爺太太捧在手心裡長大,哪裡見過這等凶神惡煞流血要命的事情。」

    沈慕時微微一笑。「奶奶畢竟年紀輕,沈某明白。我吩咐外頭煮了壓驚寧神的藥草茶,勞煩姐姐出去看看可好了不曾。」

    「好勒,勞煩先生看看我們奶奶,可曾嚇壞了不曾,我去去就來。」

    侍書不太放心地去了,沈慕時見董惜雲始終不肯抬起頭看自己一眼。不由也來了左性兒,彼此沉默了須臾之後忽聽他冷冷一笑。

    「奶奶運籌帷幄殺伐決斷,該拿人來當棋子,該傷人性命的時候毫不手軟,不過那些鮮血不曾流到您眼前來而已,難道就當真以為不曾有人受傷?如今見著這市井小混混的明刀明槍,對奶奶來說根本小菜一碟,在丫頭們跟前還需辛苦演戲假作受驚,到了沈某這裡又何須再多此一舉彼此不自在?」

    這話說得尖酸刻薄,董惜雲卻並未反駁他,想必他依然介意之前自己毒害嫁禍嫻兒一事,所謂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身為醫者妙手慈心,想必是不肯沾上這種泥淖的。

    方才不過一時不察幾乎失態,這會子冷靜下來,便是再苦再難,她還是擠出了一個完美的皮笑肉不笑的笑顏。

    「往事已矣,小婦人今日前來也並非與先生敘舊,秀恬姑娘的傷勢如何還請先生明示。」

    輕飄飄一句並非前來敘舊幾乎令沈慕時臉上同樣完美無瑕似笑非笑的可惱神態崩裂開來,不過這賭氣之事自古你來我往有一必有二,沈慕時這麼個一向對待女子溫存和善的性子,卻不知為何到了她面前就變得斤斤計較絲毫沒有氣量起來。

    當即冷淡地拱了拱手,「回大奶奶的話,那位姑娘已經包紮止血,並未傷筋動骨危及性命,不過也流了不少血,恐怕需要靜養上一段時間,不知如此一來合不合奶奶的心意?」

    我的心意?

    董惜雲起初不解地怔住了,可看著那人臉上的揶揄和不贊同,當即明白了過來。

    想必他和自己一樣對此事心存疑竇,公侯府第女眷們身邊的貼身大丫頭可比小門小戶的千金小姐們都還養尊處優會拿腔作勢,這點小事自然有人跑腿何須自己出來拋頭露面?

    又見秀恬貌美,只怕已經誤會有人因此看不順眼,才弄出了這麼一出全武行,至於究竟是想真的毀了人姑娘,還是只不過嚇嚇她壞了她的名聲,卻還真不可知了。

    反正自己已有了「為了爭寵而毒害夫君美妾」的罪名在身,如今再來一條「加害美貌丫鬟防患於未然」,倒也不算太委屈。

    當下輕輕歎了口氣,一句「秀恬姑娘並非我們府裡的人」竟就這麼壓在喉嚨口不曾說出來,本來就是毫無瓜葛非親非故的兩個人,如今沒有,今後也沒有,又何必在意他心裡如何猜度自己?

    誰知沈慕時見她不言不語,只當她默認了,臉色越發陰沉,一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了,竟上前幾步走到董惜雲的面前俯下身去逼她與自己對視,只差那麼半寸的距離,彼此的鼻尖就幾乎碰上。

    董惜雲心口上突突跳得厲害,愣是兩手握拳用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的肉支撐著一言不發,而與她的「淡定刁滑」相比,沈慕時氣得微紅的眼圈就有些太不沉穩了。

    「賀錦年是個什麼人你比我清楚,值得你一次又一次為他弄得自己滿手是血嗎?你可以令嫻兒不能生育,可以除掉他身邊的美貌丫鬟,難道日子就不往後過了?明兒後兒明年後年,再來個珠兒翠兒喜兒樂兒的,你到底能想出多少匪夷所思的法子去把人一個一個都害了?」

    面對他的質問董惜雲不知怎麼回答也不願回答,可她把臉向左轉,他就跟著向左,她把臉向右轉,他又跟著向右,兩條長臂撐住椅子扶手將她牢牢禁錮在中,令她避無可避,無法躲藏。

    心裡也漸漸有氣,既然你固執己見認定了我是這麼個蛇蠍心腸的毒婦人,又何必與我多費唇舌?

    遂把心一橫倔強地抬起眼來看著他,口不對心道:「你不是我,你們男人有外頭的廣闊天地大好前程,我們女人有什麼?一輩子四面牆一個男人,我不爭不搶你以後別人就會領情就會也不爭不搶?與其將來遭人算計,不如先下手為強,我本非善類,先生早有認識,何必作繭自縛死都要苦苦逼問?就算你再多問千遍萬遍,我孫秀寧就是這麼個人,胎裡帶來的毒辣,改不了了。」

    狠話是撂下了,可不爭氣的眼淚卻也跟著再度落下,沈慕時怔怔半晌方靜靜站起身,慢慢向後退了兩步,很快臉上又掛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置身事外的微笑。

    「外頭還有病人候診,請大奶奶恕在下少陪了。」

    「先生請便。」

    董惜雲咬咬牙似乎專心致志地把玩手裡一隻平淡無奇的瓷杯,也不知他的人是何時走的,只是整個人云裡霧裡昏昏沉沉,直到侍書輕輕拍了她好幾下方如夢初醒地睜大了眼睛。

    卻見趙興旺家的也來了,正一臉關切地撫著她的額頭,嘴裡碎碎念道:「菩薩保佑可不曾發熱,奶奶莫急,沈先生說你唬著了,回頭家去吃了藥熱熱地捂一身汗便好,咱們這就走。」

    董惜雲心神恍惚地點了點頭,被四五個僕婦眾星拱月般簇擁著出去,沈慕時為人診症的那間屋子卻一直緊緊閉著門。

    坐在車裡侍書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著實著急,方纔還沒見這麼著,怎麼休息了半個時辰反而越來越厲害了?

    便小聲與趙興旺家的嘀咕,「趙嬸子,從大門進去繞道路遠,不如咱們走府裡的後門吧,離咱們奶奶的屋子近些,我看她實在不大好呢。」

    趙興旺家的擔憂地看了董惜雲一眼後點了點頭,「就這麼著吧,奶奶的身子要緊。」

    說完便揚聲吩咐車伕改道,車子在賀府後門口停下,侍書與趙興旺家的先下車,車簾子一晃,一路懨懨的董惜雲卻蹙了蹙眉,伸手拉住簾子,正好看見一個灰衣男子從後門裡快步走出來,左右張望後便一溜煙跑了,當即驚得一把摀住了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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