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零九章 修行 文 / 薄暮輕寒
陳皇后見到董惜雲時果然也被她的憔悴嚇了一跳,後轉念一想這天人相通之事難免損耗元氣,人有些折損也是必然的,反而對八字相連一事越發深信不疑,因此忙連聲賜坐,又特特命人泡了一杯濃濃的人參桂圓紅棗茶給她。
董惜雲恭恭敬敬雙手從宮女手裡接過,哪裡敢大模大樣坐下,不過斜簽著身子蹭著點兒椅子的邊意思意思罷了。
好容易待宮女們紛紛退出去之後陳皇后便再也坐不住了,一臉急切地朝董惜雲這邊挪了挪方道:「如何了?」
董惜雲雖然不敢抬頭,卻也聽得出她說話的聲音在打顫,可見對此事的關切。
因此按一早琢磨好的說辭微微一笑欲言又止道:「娘娘的吩咐俱已辦妥,不過請恕民婦直言,常言道逝者已矣,然則娘娘芳華正茂還有大好韶光,何不就此撂開手安安樂樂過日子?」
陳皇后當然聽出她這話裡頭另有玄機,當即臉上便白了幾分,眼皮子顫了幾顫之後方咬咬牙道:「你只管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可是有人害了他?」
董惜雲雖惱恨陳皇后為人狠毒草菅人命,但卻也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癡情感動,所謂多情自古空餘恨,這一回用在她和那男人身上倒挺合適。
因此便輕輕歎了口氣,「那人生前遭人禁錮日日鞭撻,夜夜杖責,活生生折磨七天七夜之後鮮血流盡而死,屍首就埋在在紫禁城之中,娘娘還想知道兇手是誰麼?」
陳皇后聽了她的話之後整個人頹唐得厲害。幾乎跌坐在椅子裡一動不動,彼此都心知肚明,能在紫禁城中悄無聲息囚人殺人還大膽埋屍的,自然也只有此間的主人。
看來皇上這幾年的無端冷落倒並不是空穴來風了。
董惜雲眼觀鼻鼻觀心地陪著她靜坐了約莫一盞茶地工夫。正琢磨著是不是該跪安了,卻又聽她似有倦意地幽幽開口道:「那天你說只要八字相連,你一輩子所行的功德就能都回向到他的身上。助他早日投胎做人,這話可是當真?」
董惜雲料到她會起疑心,當即胸有成竹從懷裡摸出一方素箋遞給她,陳皇后拿眼角匆匆一瞥便袖將起來,那上頭不過寥寥數字,寫的正是宮中某處的地名。
她心裡明白,那便是她愛郎的埋屍之處。
這事兒倒不怕她弄虛作假。一來這賀大奶奶並非宮裡人如何得知宮中各處叫什麼在哪裡?就算打聽得出來,也沒那麼大門路到宮裡挖坑放具屍骸進去。
就算她有這本事,從那人失蹤至今已有三四年了,她若這幾天裡才動的手腳,四周的土壤植物必有破綻。
董惜雲看她臉上的神氣確實信了。便跟著趁熱打鐵道:「民婦所言句句屬實,只不過原先我並不知道,直到與那人連通之後方感他英年早逝死於非命,死後魂魄常年遭受無間地獄烈火炙烤苦不堪言,因此怨氣沖天不易化解。就算我一輩子不踩死一隻螞蟻,每逢初一十五巧立名目給廟裡添香油給窮人施粥米,長此以往幾十年,只怕也化解不了一二。」
這話說得陳皇后著急了,「那要如何破解?要不咱們將他的骸骨送到廟裡去請幾位高僧日夜超度可好?」
董惜雲聽她用了一個「咱們」。心裡的把握便更足了些,忙連連搖頭道:「使不得使不得,那人的命數如今只與民婦一人相連,便是再請多少得道高僧來誦經超度都是枉然。」
「那如何是好?難道要本宮看著他連死了都不能得到安寧!」
陳皇后手裡的金護甲掐得砰砰作響,董惜雲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便起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法子也不是沒有。只需民婦脫離紅塵帶髮修行,親身吃齋念佛侍奉神明便可。」
「這……這……你可願意?」
董惜雲苦笑抬頭,「娘娘如今已饒我一條殘命,我若不願,難道就不怕死了麼?其實這樣也好,不怕向娘娘明言,民婦在賀家日子並不好過,夫君朝三暮四,婆婆刻薄寡恩,上上下下都看不起我出身市井,多少雙眼睛天天盯著我就想挑出點錯處來,還有個前人留下的兒子,更加寵也不是,嚴也不是。說句不怕娘娘笑話的話,有時候我常私心想著,這糟心日子過得還真不如剃了頭出家做姑子去。」
這話說得懇切,說到最後她已幾乎泣不成聲,陳皇后哪裡真心關切她的死活,只要聽見她願意為之,立刻便滿意地連連點頭,因想起這幾天福安那邊天天過來糾纏,心裡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她將劉妃小產一事給抖露出來,如今這賀大奶奶自請修行,豈不是將她嫁進去的大好時機?
因此便故作為難道:「若無緣無故叫你去修行,南安侯府裡如何安撫,本宮需得再賠他們一個兒媳婦兒才是。」
董惜雲溫順地笑笑,「福安郡主福慧雙全金枝玉葉,比民婦好上百倍,想必賀家也是滿意的。」
陳皇后聽她這般知趣,心裡越發稱心,待她走後自命親信去起出愛郎的屍骸另覓靈山福地安葬不提。
幾天後宮中傳出消息,皇后娘娘忽然病倒,且病勢沉重來勢洶洶,太醫院所有御醫全都束手無策,最終還是請出國師開壇扶乩,方得了神明指示,唯有出家一途方可保命。
可堂堂一國皇后母儀天下如何剃度出家?權宜之法,只有找一名生辰八字命格皆與皇后相合的女子做替身,替她修行方可。
本以為大海撈針實屬不易,誰知冥冥之中自有神庇佑,經多方查訪,終於叫他們找出了這麼個人來,正是南安侯府的大少奶奶孫氏。
宮裡的聖旨下來的時候,董惜雲正和鸚哥、白蘭坐在房裡給賀錦年父子縫襪子,忽見喜鵲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張臉紅白交加,說話也不利索了,喘了好一會子粗氣方扶著門哭道:「奶奶,聖旨下了!不好了……不好了!」
董惜雲心中有數自是不慌不忙,鸚哥忙一把拉住她,「有話好好說,什麼聖旨?什麼不好了?」
喜鵲吸了吸鼻子用力拿袖子擦了把眼淚,「我在外頭也聽不真切,聽崔姨娘說皇后娘娘病了,就要我們奶奶替她出家去呢!」
一句話說得滿屋子的人都紛紛倒抽了一口冷氣,舜華還算忍得住,侍書立時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憑什麼?憑什麼啊!」
董惜雲聽她說話不敬,忙一把摀住她的嘴不許她再說,又囑咐鸚哥,「你是最穩重的,如今你替我看好侍書和舜華兩個,不許她們胡說胡來,萬事等我從太太那兒回來再說。」
鸚哥面色沉重地連聲答應,又將董惜雲送出門口方回,回來卻見白蘭還在哼小曲兒剪花樣子呢,當即把臉一沉,「發姣發浪也得挑時候!這會子是你笑是你唱的時候嗎?別打量奶奶遭了秧就輪上你了,當初眼巴巴地鬥到了嫻兒,可多早晚又輪上你了?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沒良心不要臉的小**!我呸!」
白蘭被她劈頭蓋臉罵得直翻白眼,侍書還想跟著數落她兩句,卻被舜華死死拽住了袖子,「你別鬧,這會子咱們都安靜些,就算給奶奶省心了。」
一句話說得侍書也不吭聲了,只有耷拉著腦袋靠在她身邊默默垂淚,白蘭見滿屋子的人不是哭就是擺臉子,自己也覺得無趣,只好把手裡的針線朝炕桌上一丟氣鼓鼓地回自己房裡去了。
董惜雲來到王夫人屋裡時幾乎能覺察到院子裡和迴廊上站著的那些個丫頭媳婦兒對自己投來的異樣的目光。
有幸災樂禍的,也有可憐同情的,琉璃平日裡沒少拿她的好處,這時早已在門口守著,見了她便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這是怎麼說,白眉赤眼的,就要叫別人替她遭殃。」
說著眼圈兒也紅了,董惜雲知道她說的是陳皇后,忙朝她輕輕擺手,「太太屋裡,姐姐可小心說話。多謝你有心,我不妨事,咱們先進去聽聽太太怎麼說。」
琉璃擦擦,眼睛點了點,扶著她的胳膊兩個人走進門去,只見王夫人和趙夫人兩個坐在上頭,崔姨娘和趙興旺家的都在,連顧馨竹和姚穎也坐在底下。
一見她進來,顧馨竹先站起身迎了上來,哽咽著喚了一聲大嫂子。
董惜雲無言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便繞過她走到王、趙兩位夫人身邊,趙夫人抬起眼看了看她不做聲,王夫人卻眼眶一紅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兒,這一切都是命啊!」
說完便捶胸頓足咳嗽不已,董惜雲只做懵然不知的樣子,崔姨娘走上來扶她到一邊坐下並緩緩一句一句說明原委,末了又拿眼角覷了王夫人一眼方道:「奶奶也別怪我們太太心狠,聖意難為,別說叫你出家,就算叫你人頭落地,我們太太也是插不上一句話的。」
董惜雲委屈地默默抹了一會子眼淚,半晌方抬起頭來不情願地帶著哭腔問她,「那娘娘的意思是叫我去哪裡出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