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趕人 文 / 薄暮輕寒
彼此寬坐關上房門後,柳絮倔強地抬起下巴開門見山,董惜雲起先倒是真以為她是為著進府而撒潑,如今聽她這話不由錯愕起來,卻聽她見她輕蔑冷笑道:「奶奶是個聰明人,想必明白這世上還有許多錢財買不來的東西。小女子無錢無權甚至連自己的身契都還捏在別人手裡,可人活一口氣,賀錦年自以為是公侯之子就能為非作歹草菅人命,豈止光腳的並不怕穿鞋的,我本已一無所有,倒越發要爭回這口氣來。」
董惜雲聽了她這一番話心裡倒頗為贊同,雖說不明白這個功利市儈又帶著點兒小心機的小女子是怎麼會有了這麼大的變化的,可還是試探著微微一笑道:「我如今早已不管府裡的事務,如今來這一趟全為著抹不開我們家裡太太的面子,因此來傳個話罷了。太太的意思,若姑娘肯就此撂開手,風波過後便會接姑娘進府,不知你意下如何?」
柳絮垂著頭用力咬了咬唇,抬起眼時竟濕了眼眶,說話的語氣也漸漸激動起來。
「進府去做什麼?我出身已經夠低賤了,又是個不能生孩子的殘破之軀,這幾年或許還能憑借姿色籠絡住男人,可花無百日紅,是人都會老,再過幾年我怎麼辦?賀家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奶奶如今都落到了這份田地難道還看不透?別說納我進去做小老婆,說句不怕奶奶氣惱的話,便是這會子你和那什麼勞什子郡主都死了抬我進去做大老婆,我也不樂意!」
這話說得董惜雲恍然大悟。看來這姑娘是知道了賀錦年對她所做的混賬事。
不由也默默低了一回頭,抬起眼看了看外頭明晃晃的日光道:「齊家許了你什麼?」
這回輪到柳絮大吃一驚了,雖知道這位大奶奶不簡單,可卻沒想到她想得這麼通透。說話又如此直白。
當即愣愣地呆了半晌卻不肯回答,董惜雲自然料到她不肯說,即便她不說。她也能猜著。
應付她這樣一個風塵女子,齊家能有幾分耐性?不過多許她幾兩銀子罷了。
因此也不再逼問她,反而不緊不慢從懷裡摸出了張白紙來,柳絮迎著光從背面看過去,隱約可以看見上頭有個紅彤彤的手指印。
待董惜雲遞到她手裡,她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這……這竟是自己的身契!
跟著便聽見董惜雲輕輕歎了口氣道:「賀家吃人不吐骨頭。但齊家也並非善類,如今你幫他們幹的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為保高門體面,等事成之後你以為你真的還有命去坐享他們許你的那點財帛嗎?你且先把這身契紙收好,我這裡還有二百兩銀票。等你為齊家辦完了你該你辦的事,別等他們的打賞,出了衙門就別回來,一路逃命去才是正經。」
柳絮聽得一愣一愣的,「奶奶給我自由,還給我銀子,卻叫我幫著齊家?」
董惜雲臉上浮起了一抹並不輕鬆的笑容,柳絮看在眼裡,似乎透著希冀。卻不知為何又帶著怨毒。
「我不是叫你幫著齊家,不過希望你幫著天理罷了。」
說完便將東西放下自顧自起身出了門,舜華本來就立在廊下等著,如今見了她出來忙上來扶著。
董惜雲離了柳絮這裡後便一直沉默著不言語,舜華看了看前頭的路口,遲疑了一會兒方小聲向她道:「哥兒這幾天晚上有幾聲咳嗽。面前不遠便是沈先生的醫館,不如咱們過去抓幾副藥如何?」
董惜雲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臨到門口卻又猶豫了起來,思忖再三還是不肯下車,終歸是要離去的人,又何必再添無謂的牽掛?
因此便向舜華說道:「你去抓藥吧,我在車上等著便是。」
舜華知道她這個人的脾氣最是外柔內剛說一不二的,也不多勸她,只輕輕歎了口氣後便下了車,不一會兒工夫果然拎著幾包藥出來,除了給瑜哥兒止咳潤肺的,也有給董惜雲滋補強身的。
「說起來這沈先生真是個好人,奶奶每每不給他好臉色,他倒是真心惦記著。」
舜華這話幾乎就差沒直接把那層窗戶紙給捅破了,董惜雲眉心一蹙,愣了半晌方正色道:「看來你是不能再跟著我了,修行清苦煩悶,姑娘這樣大的心思可不能憋壞了。」
舜華一見她真動了氣忙唬得連連認錯不敢再說,董惜雲也不曾跟她再計較什麼,誰知回到府裡後卻將她和侍書兩個人叫道面前,一手拉一個語重心長向她們道:「你們兩個跟著我嫁過來,沒過過一天省心的日子,如今我算是出了家,可你們倆都還是水靈靈的大姑娘,難道要陪著我青燈古佛一輩子?這幾天我細細一想,還是決定送你們倆回孫家去,由我母親出面為你們各自謀個好女婿,也算全了我們這一向互相扶持的主僕情意。」
侍書乍一聽這是要趕她們走呢,當然不肯答應,忙一把抱住董惜雲的胳膊泣道:「他們把奶奶好好的一個人拘在這裡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若我們兩個再一走,你平日裡越發連個說話的人都沒了,要茶要飯誰能像我們這樣知道奶奶的喜好?我們捨不得奶奶,奶奶也離不了我們,何苦要趕我們回去?」
舜華聽她好端端地提起這個,便當是為著方才在沈慕時門外說的那句話的緣故,早噗通一聲跪在地下,尚未開口也忍不住先滴下淚來。
「奴婢說錯了什麼不中聽的,奶奶打得罵得,怎麼說攆人就要攆人呢?奴婢不懂事,可卻是一片真心為奶奶,若奶奶因此以為咱們怕清苦守不住,那可真是冤枉死個人了!奴婢心裡是有冤有氣,可並非為自己,全是為了奶奶啊!」
董惜雲咬咬牙不叫自己跟著落淚,卻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樣,「我聽不懂你說的是什麼,我不過一片好心想給你們兩個謀個好前程,你何必拉扯上這些個有的沒的?更何況確實與你所想無關,昨兒我已經求過了太太,她也是點過頭的,孫家那邊我也知會了,恐怕到晚就會有車來接你們。」
侍書和舜華沒想到她竟下了這麼大的決心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也知再無回轉的餘地,又見她有意裝作看書的樣子不肯再理會她們,只好手拉著手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侍書想著方才舜華說的話越想心裡越疑惑,便拉著她至無人處細問,舜華幽幽歎了口氣將之前的事兒說了,聽得侍書連連跺腳,更恨不得在她身上狠狠擰一把才解氣。
「奶奶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她是個正經人,如今又給人當個金絲鳥似的關著,為著家裡的老爺太太和兄弟方能咬牙挺著把這半死不活的日子給支撐著過下去。或許她待沈先生是與別個不同,她是賀家的兒媳婦兒,是皇后娘娘抄經念佛的替身,你這麼問著她,可是要逼死她就高興了?」
舜華如今已深悔自己的魯莽,聽了她的指責也不敢分辨分毫,只有默默垂淚道:「我想著奶奶鎮日家這麼鬱鬱寡歡的,若沈先生能開解開解她倒好,卻忽略了沈先生本身便是她的一塊心病,不見也罷,見了反倒徒增煩惱。」
侍書這裡把眼睛一瞪,「才不許你胡說,你倒越發來勁了!」
舜華忙摀住嘴做了個求饒的眼色,兩個女孩兒愁眉苦臉地合計了半晌也沒合計出個勸說董惜雲的法子了,而孫家的人卻果真到了,董惜雲一個人跪在佛堂裡不肯出來,她兩個也只好並肩在院子裡給她磕了三個響頭方依依不捨地去了。
回到孫家吳氏這裡已經給她們預備下了屋子,可收拾行李的時候卻傻眼了,原來本來兩個人不過各有兩個包袱罷了,如今卻多出了好幾個,另外還有只籐編的箱子。
吳氏聽她們這麼一說心道奇了怪了,難道天上還會掉行李?
便將那箱子和幾個包袱一一打開細看,裡頭卻裝著不少金銀首飾和貴重衣裳,好些吳氏都不認得,可舜華和侍書卻認得,這些可不都是董惜雲平時就收著還不大捨得穿戴的寶貝嗎?
而那箱子裡除了金銀珠寶以外還令有好幾套當初董惜雲嫁過去時陪嫁的古書籍,都是孫老爺收藏了大半輩子的,當初割愛讓愛女帶出門去,也帶著他一分愛女心切的心思,可如今卻莫名其妙地被送了回來。
吳氏一件件清點收拾,每收起一件來,臉上的臉色便凝重一兩分。
侍書依舊雲裡霧裡,可舜華心頭已經有了一股子不祥的預兆。
畢竟董惜雲和她瞞著侍書干了許多事,雖說自己也不是太明白她佈置這些那些為的是什麼,可如今看來,心裡也隱隱猜著了一些,不由唬得心驚膽顫越發不敢出聲起來。
果然第二天天剛亮,外頭就有人不要命一樣的敲門,孫秀齊披著衣裳趕出去,卻見是住在對門的王老爹。
「二小子還睡著呢,快看看去吧,你姐姐的婆家出大事故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