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十五米深 葉媽媽的心意 文 / 翳雪
今天是週五，葉知郁到家的時候才下午兩點多，葉爸爸和葉君殿都還沒下班，葉知郁望著自家的大門，躊躇著要不要進去。誰知也巧，葉媽媽要出門買菜，打開門就看見了自家女兒站在門外，小臉被風吹得通紅，也不知道已經在外面站了多久。
葉媽媽見狀，臉上雖然閃過錯愕，但也只是片刻，倒沒說話，默默把自家女兒給放了進來。
這下換葉知郁愣住了。原本她還打好腹稿跟媽媽解釋的，畢竟自己在車上坐了一半的路程，才發覺她這樣類似於離家出走的行為還是太幼稚了。
因為氣不過，已經說不上是嫉妒或是賭氣之類的情緒，她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經接受了「曲項天的妻子」的身份，總覺得他就該是她的，因為他們是家人。但是曲項天讓她失望了。或許是從知道白水清在他心中的份量開始，這種失望的情緒逐漸積累，變得無法承受。
但是現在，時過境遷，她開始反省起自己了。
對於凌曜陽陷害的爆發，其實她如果當初能再忍讓些，或許可以用更不易察覺的方式，暗中對付那個女魔頭。可是她就是火大了，衝動了，不顧一切地撕破臉然後和曲項天鬧僵。好吧退一萬步說，不論這件事情究竟該怎麼處理，這都是她和曲項天之間的事情，怎麼也不該跑回家說。
葉媽媽泡好了茶，又搾了果汁，將櫃子角落剩下的壓縮餅乾扒了出來切碎倒進盤子裡。準備好一切放在茶几上，這才捧起茶杯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
葉知郁看著那盤壓縮餅乾，額角抽了抽。心裡對於葉媽媽一言不發的疑惑，盡數變成了扭曲的抽搐，半晌才憋出來一句：「這是什麼？」
葉媽媽眼觀鼻鼻觀心，神色不變：「餅乾啊，你爸爸之前出差買的，我沒讓他帶。」葉媽媽嚥下口茶，又悠悠然補上一句：「再放就要過期了。」
「我看出來了。」葉知郁說得一臉深沉。
「看出來什麼？」
「你不是窩親媽……」
「……」
原本心中那點糾結，葉姑娘突然，好像覺得被自己媽媽這麼一鬧，統統不是事兒了，「咕嘟咕嘟」灌下果汁，她滿足地歎了口氣，這才再次開口，心緒已經鎮定了下來：「媽，我和他吵架了。」
「嗯，知道。不然你這丫頭怎麼會想起來回來。」
「……這次吵得挺厲害，我不知道該怎麼重新跟他相處。好像怎麼都不對勁，總是彆扭。」
「婚姻嘛，就是這樣的。」
「誰說的！你和爸爸就從來沒有吵過……」
葉媽媽看著自家女兒有些沮喪的神情，良久，突然笑了，眼中是一片柔光：「小郁，我一直很希望有一天可以見到你這樣。」
「……誒？」什麼這樣？和自家老公吵完架跑回家的狼狽樣？
「我一直覺得，小翊的死對你的衝擊太大，怕給你造成陰影。畢竟當時也是我們幾個大人因為自己的任性撮合你們兩個。一起相伴著長大，然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這樣的發展很童話對不對。」看著自家媽媽此時的神情，葉知郁有些錯愕，不由悄悄環視四周——她嚴肅懷疑爸爸在家。
葉媽媽怎麼會看不懂自家女兒在想什麼，伸手給她的杯子裡添上果汁，臉上笑意不減：「丫頭，你是我親生閨女，還真把我當巫婆了？」
「噗，咳，咳咳。」葉知郁聞言嗆了一口，警惕地看向自家媽媽，發現對方沒有絲毫要發火的跡象，這才訕訕道：「沒，我就是在想，我這麼突然跑回來，你怎麼什麼都沒說。」
「我不是在說嗎，是你自己不認真聽。我剛剛說到哪裡，啊對，青梅竹馬。」葉媽媽頓了頓，再次開口道：「人啊，很容易對能夠支撐自己的人產生好感，然後漸漸地依賴。這就是日久生情。人和人之間，因為緣分會有無數次相遇，但並不是每一次都會產生羈絆。」
「就像你和小翊，我們先不說項天究竟是不是他，但你看，當初你那麼喜歡小翊，現在還不是把心放在項天身上，一顆心撲了上去，連回家找媽媽這種蠢事都做了。」
「媽……」葉知郁聞言臉剛紅當即又綠了，正想辯駁兩句，葉媽媽卻再次開口：「我很高興。很高興你還會遇上這種時候，而且在這種時候想起來回家。我本來還想，究竟是應該希望你過正常人的生活——受了男人委屈受了不順會想起來回家，還是應該希望你就這麼永遠嫁不出去，享受剽悍獨立的人生。」
葉知郁看著自家媽媽那難得一見的「慈母笑靨」，突然心頭有點抖，這得是有多腹黑才能拿自家女兒來算計這種事情？
「但是現在我發覺，還是前者好，反正我和你爸爸就在這裡，你放心去體驗人生就好。摔了跟頭，回來，媽媽給你揉揉。」
沒有什麼特別溫柔的話語，卻彷彿在心中注入了暖流，葉知郁看著自家媽媽臉上的笑容，突然覺得她明白了，為什麼爸爸媽媽這麼些年從來不吵架。
他們不僅在過著自己的生活，更是為她和哥哥而過著生活。永遠風和日麗，波瀾不驚，他們給她和哥哥最安全溫暖的一隅，來安放他們的那些委屈難過焦躁傷心，然後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地去自在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比邈遠的雲更加溫柔，比無際的蒼穹更加博大，卻可以化為最不經意的一陣風，溫柔拂走所有的不安和浮躁，沉澱下最美好的東西。驚天動地的磅礡到極致，然而在就要被察覺的瞬間變成了呼吸般的尋常。
這是葉知郁23年來首次意識到這種用心良苦，自己的父母，是這樣偉大的存在。
感動好像潮水般滿溢胸口，葉知郁眼眶微熱，這些天來的委屈和壓力在此刻終於徹底爆發，「哇」地一聲，毫不保留地哭了出來，眼淚不住地流，她顯得不知所措，直到葉媽媽歎了口氣走上前去，輕輕將她擁在了懷裡。
葉知郁這一下當真是天昏地暗，大有不山崩地裂日月無光絕不停下來之勢。約摸過了有半個小時，雨聲才稍停，安靜的房間裡，不和諧地響起了肚子「咕嚕嚕」的響聲。
葉知郁這才想起來自己起床收拾好，直接就開車到火車站買了最近的一班到n市的票，直接跑了過來，早午飯統統沒動。
葉媽媽看著自己女兒哭得亂七八糟的臉，心下瞭然，當即站了起來。
「去把臉和手都洗乾淨，家裡沒什麼吃的，我去給你下面。」
葉知郁也乖乖點了點頭，穿著拖鞋啪嗒啪嗒蹭到洗手間，見到鏡子裡面的自己給嚇一跳，這是兩眼睛麼？這分明是核桃！
她突然被鏡子裡面的自己給逗樂了。哭也哭過了，心情也明朗了起來。冷靜下來，真正冷靜下來去想曲項天的事情，她突然明白過來——其實，心中那麼急躁，說到底還是她對自己太沒自信。
曲項天和白水清從小就認識，那份感情她比不來。曲項天和凌曜陽戰友關係出生入死，那份羈絆她也比不來。
他那麼優秀，27年的人生絕不是如她一般白紙一張，而是該有著各種各樣的色彩。很難說還有現在的她還不知道的「她」，同樣之於她有著在他心裡「她比不來」的地位。
所以，這些天發生的所有，只是她的焦慮，她的擔憂，她的不自信，遭到了最不願面對的情況，所以她才會那麼失控。
可是就好像媽媽說的，她和翊哥哥也從小相識，她對翊哥哥的那份依賴是女孩對憧憬之人的絕對依賴，雖然只有短短五年，卻是從出生就烙在靈魂裡的，絕不會輸給曲項天作為男人對於一個女人二十幾年的保護欲。
但是如今的她，還是愛上了他。他很優秀，強大，所向披靡卻又有著一份溫柔的柔軟。
她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人。
而她葉知郁並沒有辦法將她的一切都展現在他的面前，她要保護哥哥，還要隱藏自己黑客的身份。所以她沒有道理要求他也達到她的期望。這原本就是因為算計而誕生的婚姻，是她太強人所難了。
所有的一切在瞬間想通，葉知郁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彷彿醍醐灌頂般，通透了。用毛巾將臉擦乾，她轉身正準備去吃飯，卻突然聽見敲門聲。
怪了，這個點會是誰？抄水表的？
心中疑惑地朝門口走去，卻聽敲門聲變得愈發急躁，那不顧一切的聲音彷彿要將門給戳出一個洞來。
「來啦來啦，別再敲啦！」不悅地皺著眉將門打開，她將將抬眸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覺得胳膊被抓住，那人一用力，她下一秒就被扯進了對方懷裡。
葉知郁大駭，愣了一下當即掙扎起來，誰知對方力道不小，並沒有弄疼她，卻將她鉗制得動彈不得。
先前兩次被綁架的經歷突然在此刻跳入葉知郁腦中，她心頭有些慌，扭動得更加用力，嘴裡也喊了起來：「你放開我！再不放開我叫人了！」
「喂你放開！這裡可是小區！你別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她這麼喊著對方卻也不為所動，今天是週五，除了媽媽作為設計師工作性質特殊，大家都要上班，這條小區的路上基本不會有人。葉知郁不由也有些沒了底氣，只能暗中將希望寄托於在廚房做飯的媽媽身上。
這個男人身形高大，堅硬厚實的胸膛和她的柔軟密密貼合，手上的力道帶著些瘋狂，彷彿是要將她揉進骨血。
他不說話，也不動彈，單單抱著她。
葉知郁反抗了一會兒，突然覺得事情古怪了。
無數思緒在心頭轉了一圈，最不可能地卻在此刻跳了出來。
她放棄了掙扎，安靜下來，輕輕嗅著對方身上的氣息，果然是熟悉的味道。那個夜夜籠罩著她安然入夢的味道。
「……曲項天。」試探的話，卻是肯定的語氣。
對方不說話，只是身體猛然一僵。
葉知郁歎了口氣，壓下心頭因為他的出現而泛起的不可思議，淡淡開口：「曲項天，放開我，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