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140章 文 / 黑天魔神
. 第一百三六節徉動
按照軍部的最新命令,十七小隊將在十二個小時後出發。前往衡陽地區進行潛入作戰。根據衛星的觀察,那一地區的孕育之花即將成熟。雷成等人的任務,就是在其完全開放前將之摧毀。並且獲得足夠的高級生物樣本。與上次任務相比,這次的勝算顯然提高了不少。軍部甚至保證:隕石攻擊過後,將在城內怪物密集地區,空投數名剛剛研製成功的複製生化兵。以最大限度牽制降低怪物對進攻部隊的威脅。從而提高參戰人員的生還機率。雖然並不看中生化兵的作用,但是對於這種聊勝於無的協助,雷成也不可能拒絕。融合的困難他比誰都清楚。他可不希望手下這些剛剛強化完的士兵,在首次戰鬥中就傷亡大半。
特勤中隊留在基地內警戒防守。而直屬小隊將在完成必要的武器整備後,像上次任務一樣,空降進入指定區域。壓縮能量匣,是發射單兵鐳射炮的必需品。為了保證這種威力巨大的武器不為外人所用,軍內條例對此作出了嚴格的管理規定。非但進入武器庫需要反覆審核擁有者的基因密碼,對於能量匣的領取,也必須在每次戰鬥使用前,由基地最高正副官員共同簽發命令後,由武器持有者本人親自領取。這種繁瑣的程序雖然麻煩,可是與鐳射炮那種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的威力相比,已經顯得太過簡化。領取能量匣,必須獲得莫遠章與柏年兩人的簽字。雷成的麻煩,也正由此而來。雖然軍銜同為準將,可是職務上的高低,本身就已經決定了戰鬥將領與行政將領間的區別。
物資領取單就放在桌上,含滿文字塗料的鋼筆就在手邊。然而,對於這些近在咫尺的東西,柏年卻根本視而不見。他只是在默默地看著手邊一份滿書數據的文件。連站在面前的雷成,也絲毫不想瞟上一眼。他保持這樣的態度,已經整整十分鐘。雷成的耐心很好。他不想為了某些小問題,將自己與柏年之間的矛盾擴大化。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夠容忍對方無休止的侮辱與蔑視。
畢竟,和解的建議是自己首先提出。一旦打破,便是言而無信。冷淡、拒不受理,這本身就是一種蔑視的表現。十五分鐘,這是能夠容忍的底線。他甚至已經想好,要用多大的力道,讓這個存心尋釁傢伙的身體,在對面的牆壁上留下一個永遠的凹印。就在雷成的手臂微微運力,即將有所動作的同時。柏年終於從文件中抬了頭。而那種明顯帶有仇恨的目光,也習慣性地出現在他的眼中。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盯著雷成看了很久。從其臉上肌肉的**的部位來看,那他薄薄的嘴唇下面,顯然掩蓋著兩排正死死咬合在一起的牙齒。「六份壓縮能量匣?那麼多,你用得完嗎?」明知故問,再加上輕蔑無比的語言。這根本就是**裸的挑釁。雷成眼中掠過一絲寒芒,淡淡地說道:「這些東西已經通過了審核。司令官也完全簽字認可。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去找他們核實。」這句指向性極強的話,顯然刺痛了柏年的弱點。使得他那完全被仇恨所充斥的大腦中,猛然出現了一絲清明的縫隙。這樣的反應順著神經中樞一直進入了身體,形成的最終結果,便是彷彿餓狗一般死盯著雷成的柏年,忽然打了個莫名的寒顫。「你在威脅我?」「我只想盡快得到需要的東西。」雷成已經有些不耐煩。如果不是顧及到同為軍人的那點情面,他早就懶得與這個噁心的傢伙廢話。而是用最直接簡便的方法,一拳砸斷他幾根肋骨。以實際行動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冰冷的回答,使柏年心中被憤怒燃燒的報復**越發強烈。他瞇著眼睛,以陰沉而狠辣的神情,死死盯著面前漫不經心的雷成。那副模樣,就好像是一頭飢餓的嗜血野獸,正在鎖定著自己守候已久的獵物。兩個男人間的對峙,就這樣在一種極其微妙的狀態下展開。這是一種仇視與不屑的碰撞。維持的時間雖然僅有幾秒鐘,可它確實存在。也許是覺得無法用威脅給對手以壓迫感吧!沉默中的柏年,突然彷彿爆發一般,神經質地狂笑起來。只見他猛然抓起桌上的鋼筆,在面前的物資領取單上,飛快簽上自己的名字。而後,用表面青筋暴起的手掌狠狠纂著,以略微顫抖的姿勢,慢慢遞到雷成跟前。
「接著,這是你要的。」柏年的聲音,聽上去就好像被是沙子哽在喉中一般粗糙:
「你已經從我這裡搶走太多的東西了……滿足了吧?哈哈哈哈……」雷成皺著眉頭,接過其手中的單據看了看。雙目的餘光,仍舊警惕地掃視著對面有些失態的柏年。領用單沒有任何塗改,簽名的位置也很正確。雖說字跡有些潦草,但是憑著簽字人摁壓在上面的指印,已經足夠發揮它應有的功能。雖然不明白柏年的情緒變化為何如此之大,不過雷成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忙於督備物資的他,僅僅只是禮貌性地略微行了個不甚正規的軍禮。而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了這間一刻也不想多呆的辦公室。聽著走廊上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柏年臉上的凶狠也為之慢慢淡化。雙手杵著桌子呆呆站立數秒後,他只覺得混身一鬆,彷彿失去所有支持般,癱軟著身體,仰面躺在了背後的椅子上。
「清清……想不到,你連那個也留給了他。難道……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就在對峙的一剎那,柏年清楚地看到了晃動在雷成脖頸間的東西。正是因為這件東西存在,使他瞬間徹底打消了所有的報復念頭。他明白,這場圍繞著女人展開的爭鬥,自己已經徹底輸了。那是莫清最喜歡的一條墜飾。據說,那是她母親臨終前,留給她最後的遺物。柏年清楚地記得,當大學時代的莫清與自己剛剛相戀的時候,曾經笑著說過:她會把這條墜飾送給她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那個時候,柏年看過這條墜飾無數次。他幻想著,這個漂亮的女孩,有一天會用那雙小巧的手,把它細心地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連最珍貴的東西,你都已經給了他……留
給我的……還有什麼呢……」也就是在一刻,柏年忽然發現,愛情故事中的男女主角,願意用所有東西去交換雙方的真心,那是一種多麼可笑的舉動。因為,他終於明白,如此珍貴的東西,是用世間金錢與權力都無法交換的。「如果有來世,我肯定不會做什麼將軍……絕對不會……」柏年內心的感受,雷成當然不會明白。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往這方面多想。距離出發還有幾個小時,他必須在這段時間裡,做好所有的戰前準備。當六個沉甸甸的壓縮能量匣拿到手裡的時候,他不禁苦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有可能,他實在不想再次面對柏年那張令人憎惡的嘴臉。他沒有時間,也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消耗在這種無休止、無意義的爭鬥上。「無聊!真他媽的無聊!」正到雷成慍怒著,低聲狠罵出一句厘語時。卻不想,從旁邊的過道中,忽然閃出了情報處長劉俊松那永遠一成不變的威嚴身影。「雷將軍,請注意你的個人舉止。」劉俊松的聲音,充滿了軍人特有的冷漠與刻板:「尤其是在公共場合,請時刻謹記,您是一名聯邦的將軍,不是一個低級粗俗的小兵。」面對這種指責,除了點頭認錯,雷成唯一能做的,就是無奈的苦笑。其實,對於這名以嚴謹著稱的上校,他其實很有好感。雖然往往在細節問題上,劉俊松會死抓住你的過失不放。卻也不是冷面無情的人。尤其是在處罰方面,他僅僅只會讓你付出那麼一點點,卻永遠也不會犯下第二次錯誤。
鐵面鬼、板面上校、冷眼石頭人……
這些都是基地士兵私下給他起的外號。據說,他自己在聽過後,僅僅只是一笑了之。威嚴、細緻、鐵面無私……這些東西他並不
單單用在對付士兵身上。哪怕是級別高於自己的高級將領,劉俊松斥責起來同樣不給任何情面。以至於在軍方最高參謀部,人人都知道這傢伙的大名。也許,這正是他一直當了十一年的上校,卻無法獲得將軍高位的最根本原因吧!
但是不管怎麼樣,由他主持的集團軍情報部門,在此期間從未出過任何差錯。即便是最容易被遺漏的信息,也會被他從堆積如山的各種文件中一一搜尋出來。「這是一個視名譽高於生命的人。也是一個對本職工作極其負責的人。刻板卻不死板,冷漠卻不冷酷。因此,他不適合做一名將軍,只能做為一名合格的參謀。不過,綜合言之,他也算是聯邦軍人中,可堪表率的榜樣。」這是上一任集團軍司令離任前對他所做的評價。也是莫遠章之所以重用劉俊松的部分原因。
對於這種人,雷成往往會報以相當的尊敬。「雷成將軍,還有幾個小時就要出發了。在裝備的領用方面,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滿臉刻板的情報處長所說的話,顯然另有所指。「謝謝!物資已經足夠。」雷成微笑著頜首回禮。「那就好。」劉俊松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他,嘴角隱隱流露出一絲驟然即逝的笑意:「如果有什麼棘手的問題,我可以代您出面解決。不過,希望您能明白,將軍之間的個人矛盾,最好不要擴大到日常事務中。那樣做,無論對您的聲譽或是在士兵中的影響,都會產生極大的負面效果。請時刻記住,您,是一名將軍。」這番飽含勸解與旁敲側擊的話,令雷成不由得心中一凜。
方也絲毫沒有違逆級別而上的意思。只見滿臉冷肅的上校朝他行了個標準的軍禮,繼而轉身以穩健的步伐,慢慢走向了過道的另外一端。「這傢伙,不愧是一台死板的機器。」望著對方逐漸遠去的背影,雷成自言自語道:「話又說回來,鐵面豆腐心這句話,用在他身上還真是恰如其分。呵呵……」與此同時,一條發自基地南大門哨位的緊急通訊,也打斷了莫遠章中將正在享用的午餐。迫使他不得不惋惜地放下手中一塊剛剛夾起的糖醋排骨,轉而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作戰指揮室。「是一群叛民。」早已接獲命令趕到的情報處長,指著電子地圖上南面的區域道:「數量估計在八百左右。他們持有輕武器和少量槍射榴彈。六分鐘前,他們向基地警衛要求食物遭到拒絕。在對方進入守備線後,機械士兵進行了警告射擊卻沒有收到任何效果。同時,對方接連發射了兩枚小口徑榴彈。所幸沒有任何傷亡。」「叛民?」中將的眉頭猛然一皺:「他們知道換取食物的相關條件嗎?」「警戒士兵當場就用空彈頭拋射了傳單。」劉俊松的臉上,仍然是一副淡漠冰冷的模樣:「對方拒絕接受改編。並且不願放下武器。不過,對方聲稱:只要提供給足夠的食物,他們可以考慮相應的條件。只是……需要我們先表示出足夠的誠意。」「誠意?」莫遠章有些詫異:「他們想要多少食物?」
「這就是他們列出的物資清單。」說著,上校打開手邊的文件夾。拿出一張平整的紙頁遞過。一百噸大米、一百噸麵粉、兩噸動物脂肪、五頓食鹽、以及糖、肉食、大量常用藥品……
「胃口不小,這些東西足夠吃上一陣子。」將軍冷笑道:
「俊松,你怎麼看?」「很明顯,這是個幌子。」情報處長冷靜而緩慢地答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些人只是表面上的虛招。他們的真實意圖,應該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掩護其它方向上的主要目標o」
「從常理來看,的確如此。」莫遠章放下手中的物資清單,背起雙手仰面望著電子地圖上閃爍的燈光。淡淡地自語道:「不過,以這樣拙劣的手法進行戰術欺騙……究竟是為什麼呢?」「對方的戰術欺騙的確不高明。只是,在沒有獲知攻擊意圖的時候,哪怕是虛晃的佯攻,也必須當作主力應對。」「哦?」聞言,將軍猛然轉身,饒有興趣地看了看旁邊的上校。
「對於叛民,我們的情報太少。」劉俊松指著地圖上閃亮著紅點的交戰區域道:「目前為止,我們只能判斷這是一種戰術欺騙。從慣性思維的角度來看,往往會下意識的把其它方向上的攻擊做為重點。即便佯攻面上發生情況突變,也會按照舊有思路做出錯誤判斷。因此,我建議暫時不要對任何情況做出結論。雖然基地內部的機動兵力不足,但就防守而言,已經足夠。」憑心而論,這是一個極好的建議。莫遠章也非常贊同。只不過,老於軍略的他卻隱隱覺得,本該銷聲匿跡的叛民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顯然不合乎常理。基地的整體防禦能力他並不擔心。輕型武器的攻擊,甚至連外沿的防壁都無法穿透。即便是大口徑的炮射武器,也難以發揮應有的作用。他唯一擔心的,就是在軍事防區外的平民居住區。那裡的整體容積是軍事區的數倍。雖然利用中央電腦能夠將這一區域的進出口全部關閉。但是殘存於其中的叛民們,卻無法乾淨徹底的消滅。要知道,按照基地的最初設計,整個平民區的容納量,可是二十萬之巨啊!
第一百三七節射殺
如果有人問起莫遠章,在與第二世界的戰爭爆發後,最為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那就是將基地周邊新建居住點內的難民,出於安全考慮,全部放入了基地外圍的民用居住區。
地下基地的建造圖紙,據說是由亞洲聯邦那位神秘的領導者所設計。這種基地的設計理念以純軍事化的要塞為藍本,輔以大量物資生產車間在其中。尤其是儲備物資的容量,更是龐大得令人吃驚。整個基地所需的日常能源可由外部供應,也可吸收太陽能或者地熱進行轉化。再加上厚達數十米的高強度鋼筋混凝土覆蓋面,以及利用牽引電纜貫穿於其中的自動警戒系統。整個基地看上去,其實就是一個擁有完備機能的小型城市。
三十萬人,這是基地的最大人口容量。其中,除了中央警戒區內的十萬列為軍事用途。以圓柱體形狀順序排列在外的部分,則屬於民用住宅區。顯然,在設計基地圖紙之初,神秘的領導者已經考慮到今後可能出現的各種災難。因為,這樣一個龐大的地下城市,與其說是軍事基地,不如說是防護功能強大的超容量避難所。中央軍事區,是基地的核心所在。在六條大型管道的連接下,民用區域所需的各種物資,可從生產車間直接輸送。而通往地面的升降機,也僅有軍事區內有所設置。也就是說,想要正常出入基地,就必須控制中央核心部分。
軍事區域目前由聯邦軍隊把守。但是平民的叛亂,使得莫遠章徹底喪失了對外圍民用區的控制權。雖然在之前的戰鬥中,進攻部隊清理出了其中部分。可就整體而言,所佔的比例實在少得可憐。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二十萬人的生活容積啊。外圍區域的監控系統大半都已損毀。各居住區之間的閘門也被叛民所破壞。即便派出部隊進行清剿,其中的叛民也能在各個小區域內遊走躲避。他們就好像是一群機靈的耗子,總能找到各種無所不在的出口。「一個龐大,千創百孔的螞蟻窩。」這就是莫遠章對外圍平民區目前狀況所下的定義。但是,這還不是令他最頭疼的地方。
如果叛民們僅僅只在這一區域內作亂,那麼情況就要簡單得多。畢竟那裡只是居住區,沒有任何生產食品的設備。然而,自從得知叛民們擁有武器的那一刻,莫遠章就已經清楚的意識道:完全封閉的平民區,顯然有著與外界相連的進出口。而且,這條通道的容積,可能相當巨大。基地的整體水平線,位於地下五千米。想要挖穿如此深的距離,沒有大量工程設備根本不可能。更何況,區域頂面上那厚厚的鋼筋混凝土層,屬於強化後的特種產品。連帶有鑽頭的炸彈都無法突破,更不要說是普通的挖掘機。然而事情就是如此的古怪。看似不可能出現的東西,卻實際存在著。只不過,在沒有控制整個區域前,莫遠章無法得知這條秘密通道的具體方位。
這個時候,圍攻南面警戒哨的叛民數量也有所增加。據電腦掃瞄測算的結果,參與者至少有一千餘人。而他們手中的各型槍支,顯然無法發揮出想像中的作用。「命令第三機動大隊全體集合待命。南面通道支援兩個後備機械兵中隊。把二線警備等級提至最高,改變電腦控制模式。警告所有叛民,擅自進入警戒線者,格殺勿論。」劉俊松瞟了中將一眼。只見其眉宇間滿是一股淡淡的慍色。莫遠章一般不會輕易發怒,但是這樣的人往往會在不經意間,狠下心腸將對手置於死地。正常情況下,基地警戒等級為黃色。這個時候防禦系統的攻擊並不致命。對於進入警戒線的外來者,激光射擊區域也僅限於手、腳等部位。一旦控制線由黃變紅,這將意味著,激光的瞄準鏡頭,已經牢牢對準了進入者的頭部。果然,隨著警戒等級瞬間變化,衝進紅外掃瞄線內的叛民,當場有幾十人在激光的掃射下喪生。在一道道熾熱的線狀紅光紛飛中,被擊中的叛民慘叫著,雙手緊捂頭部的傷口無力垂倒。從攝像屏幕上看,那些貫穿於死者頭部的圓形規則傷口,甚至能夠容許一隻拳頭輕易進出。尤其是傷口的邊緣,已經被極高的溫度燒灼成一片硬化的焦痕。
與此同時,飛行通道管制塔台傳來消息:整裝待發的十七小隊已經守候在穿梭機前。請求十分鐘後起飛。「准予起飛。命令上層管制人員放行。」儘管叛民的突然攻擊非常意外,但在莫遠章看來也不過是一種騷擾戰術。十七小隊的戰鬥力雖然強悍,可他們卻身負更加重要的任務。兩相權衡下,中將當然只能選擇放行。巨大的圓形飛行通道內,一架軍用空天運輸機,靜靜地豎立在細密的鋼鐵滑軌上。電梯運送帶的伸縮間,包括雷成在內的所有小隊成員,一一進入了對應的艙位。默默等候著起飛來臨。基地遭到攻擊的警報雷成當然知道。不過,在沒有獲得指派命令的前提下,他只能按照原定計劃正常出勤。只是不知為什麼,就在進入機艙,剛剛放下肩部安全氣壓鎖的那一瞬間。
他的內心,忽然湧起一種非常古怪的感覺。有危險!
一種隱藏在暗處,,尚未被發現的潛在危險。這是一種完全產生於第七感的直覺。沒有任何依據,沒有任何跡象。僅僅只是一種感覺,一種無法解釋,難以言喻,卻又真實存在,隨時可能發生的危險。魔王巴拉姆的預測能力,正是源生於此。不過,對於雷成現在的實力而言,尚且無法達到那種高深的境界。
雷成奇怪的是,這種不知名的危機,似乎並不針對自己。反而可能發生在其他旁人身上。究竟是誰呢?
微微閉上眼,仰面進入暇思的雷成放開所有的意識。然而,思維末端的觸角,無法捕捉到與之相關的任何信息。那種瞬間即逝的警告,好像透明的空氣般,突然蒸發得無影無蹤。「希望……是我的錯覺吧!」就在這種惴惴不安的警覺心理中,穿梭機底部的管口噴射出巨大的熾紅火焰。在無法抗拒的巨大推力下,機身轟鳴著猛然衝出。沿著滑軌鋪設的訃向,逕直扶搖直上藍色的天幕。
基地外圍的戰鬥已經趨於激化。在丟下上百具屍體後,叛民們開始向居住區的內部撤退。就在這個時候,東面通道警戒塔傳來消息:上千名武裝叛民出現在警戒線外,向防壁外端的各種器械發動攻擊。「果然不出所料!」中將面色若然地看了看電子地圖,頭也不回地向身後的參謀官道:「命令柏年,第六機動大隊歸他轄制。由他全權指揮東面的所有防禦。」整個基地的行動半徑不過數公里。在如此狹小的區域內指揮作戰,對於莫遠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難度。只不過,他不想為了其它方向的戰鬥分心。他想看看,這些突然出現的叛民,究竟在打著什麼主意?
更何況,柏年在指揮上也確有一套。雖然莫遠章對於自己副手的某些品行不屑一顧。若單就軍事方面而言,此人倒也算得上一名不錯的將軍。大概是想要證明中將的判斷錯誤吧!南面方向的攻擊自從停止後,就再也沒有任何重複的跡象。反倒是那股突然出現的東面的叛民,卻以密集的火力和準確的射擊,將分佈在防壁外端的激光發生器敲掉了大半。隨著防禦火力的減弱,兩門75毫米口徑平射炮,也被叛民簇擁著推出了通道。「機械衛兵準備,集中所有激光器進行攻擊。」就在柏年的命令剛剛下達後數秒,從東面通道的閘門外,猛然傳來兩聲劇烈的轟鳴。從外側全角度監視器上看,脫膛而出的炮彈絲毫沒有發揮應有的作用。在堅硬的高強度合金鋼板面前,普通的彈頭只是一團爆炸得更為絢爛的煙火。
上次叛亂結束後,基地外壁進行了全面修復。尤其是在幾處主要通道方向的閘門,全部加厚了三倍以上的鋼板。重量的增加使得大門開合時間延長了近一倍,不過就安全性能而言,足以抵擋穿甲彈頭的正面攻擊。「讓他們炸。我倒要看看,這幫混蛋有多少炮彈。」柏年冷笑著,轉向身邊的副官:「命令外層炮座給我轟掉那兩門炮。同時開啟重裝機械兵所有攻擊模式。給我殺,殺光這些該死的叛民。」按照最初的設計,基地內部軍事區與民用區之間,僅僅只有少數激光防衛器。因此,在第一次叛亂中,這層薄弱的防線無法抵擋叛民的進攻。在參考了各方面的意見後,基地工程部對外壁警戒系統進行了徹底的修改。非但增加了兩倍以上的激光器,更在主要制約點上,安裝了數十門105毫米口徑旋轉炮塔,以及火力猛烈的大型機槍座。一旦有人企圖涉足禁區,將會被打得連渣都不剩。只是,與柏年命令開啟機械士兵全攻擊模式的命令相比,所有的防禦改造,已經顯得太過仁慈。一直以來,在對叛民的戰鬥中,軍方一直保持著最大限度的克制。參戰的機械士兵只裝備一挺輕機槍。控制它們行動的管制命令也僅僅開放為二級。與最高五級的全攻擊模式相比,完全被電腦控制的機械人,只能向對手發動最低限度的傷害攻擊。
雖然對手是叛民,可他們畢竟也是聯邦的公民。正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派出的戰鬥機械人損失慘重。被限制的命令與弱化的火力,使它們變成了叛民炮火的最佳目標。以至於在上次平叛戰鬥中,機械警衛的戰損達到八百六十四架之多。其中完全損毀無法修復的部分,佔據的比例高達百分之六十以上。與普通機械兵相比,重裝化的它們配有四挺多管機槍,肩部裝有一門75毫米無後座力炮。尤其是身體下部的履帶被改裝為六足式機械腿後,它們可以適應任何地形的作戰需要。可以想像,火力如此強悍的一台機器,顯然就是死亡的代名詞。而柏年命令開啟的,卻是最高等級的自動攻擊模式。
當叛民的火炮在爆炸的氣浪中震翻,熾熱的火焰與灼人的煙霧即將散盡之際。搬開同伴面目全非屍體,想要重新架設火炮的殘餘叛民們,忽然從嗆鼻的火藥濃煙中,看到對面緊閉的鋼鐵大門鬆開了一條縫隙。雖然很細,很窄。可它卻在緩緩朝著牆壁的兩側慢慢延伸。「那幫該死的大兵要出來了。集中火力,朝門縫裡打啊!」隨著叛民指揮的一聲大喊,數百個烏黑的槍口,頓時朝大門的縫隙內噴射出劇烈的紅焰。密集的子彈在穿梭間帶起陣陣刺耳的尖嘯。由於數量太多,子彈形成的洪流間,不時有相互撞擊的彈頭四散飛濺。而那些直接命中鋼鐵門壁的子彈,則只能在活活將自己身體砸癟後,帶著扁圓形的殘軀,無力地墜落在地面。好像一隻隻空洞無神的眼睛,在拚命仰望著這場可怕的撕殺。首先衝出大門的機械兵,被巨大的彈雨衝擊力量打得東倒西歪。在叮叮噹噹的亂響間,它那光滑的身體表面驟然出現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凹痕。而更多後續者的亡命襲擊,也加劇了傷痕的破裂。最終,在無法抗拒的金屬彈幕碾壓下,可憐的機械兵被完全撕裂。直至無力的躺翻在地,變成一堆閃爍著火花的廢鐵。損壞的機體僅有一架,卻為後面的同伴贏得了進攻的時間。
兩架緊跟在其後的機械兵,靈活地閃到了彈幕的側面。毫不客氣地將架設在手臂兩側的機槍全開。頓時,八道衝擊力量巨大的密集彈流,迎頭砸向了對面的陣地。人,不是鋼鐵。在當先幾名同伴被子彈打得血肉橫飛後,殘餘的叛民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危險處境。他們紛紛驚呼著,一面反擊,一面朝著身後的通道飛快退去。只不過,當幾架機械兵靈活躍過地面障礙衝到面前的時候,他們這才發現:死亡,距離自己是如此的接近。在多管機槍那種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面前,人類的身體是那樣柔弱。傾斜的子彈在帶來死亡的同時,也將死者的身體一一割裂。在刺耳的轟鳴聲中蹂躪、粉碎……
一個叛民的腦袋,被生生打爆。按照電腦記錄的子彈流量,那一瞬間命中且從其頭部穿過的子彈,竟有一百六十四發之多。
一個叛民發現自己中槍的同時,也驚恐地看見:腹部與身體下肢的部分完全分離。破空襲來的彈雨,好像一把無形的鍘刀,生生將它們切成了兩段。血腥淒慘的場景,被監視鏡頭忠實地記錄著,一直傳到了指揮中心。望著這些令人做嘔的畫面,柏年卻顯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快感。他猛然扯開了領口最上端的扣子,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舔發乾的嘴唇。用野獸一般的眼神,死死關注著其中所有的細節。在這一刻,那種充滿仇恨,卻不得不強壓在心底的**,得到了最徹底,最暢快的宣洩。
莫遠章也看到了這一幕。不僅是他,所有在指揮中心的軍官們,也都成為了同樣的目擊者。滿面肅穆的劉俊松眉宇間掠過一絲冷色。只見他湊近中將身旁:「將軍,要不要……」「暫時不用。」莫遠章輕輕地擺了擺手。雙眼最後瞟了一眼從東面方向傳來的血腥畫面後,便重新鎖定在原來的南面位置。那片屏幕上空無一人。除了遍地無人過問的屍體,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東西。
第一百三八節磁暴
莫遠章不想制止柏年的所為。倒不是因為他自己同樣心狠手辣。而是在他看來,柏年所做的一切雖然過分了一些。但是不管怎麼樣,卻也符合一名軍人的身份。
戰爭的目的,本來就是以暴力手段獲得想要的東西。在這個過程中,殺人與死亡,只不過是最為必要,也是最基本的方法罷了。對敵人心慈手軟,就是對自己心狠手辣。叛民們的處境看似值得同情,可如果是他們佔據了絕對優勢,被殺的對象,肯定也只會變成自己。既然結局都是死,又何必在乎子彈數量的多少?所謂一刀是死,兩刀也是死,一百刀,一千刀,仍然是同樣的死亡。個中區別,不過屍體的完整或死相各異罷了。軍人不會屠戮婦幼,但是對於手持武器的敵人,卻不必講什麼客氣。
「全部給我壓上去。殺光這些該死的狗雜種。殺……
殺啊……」東部指揮塔裡的柏年,已經趨於瘋狂的邊緣。血腥與殺戮帶來的快感,刺激著他的神經。因為激動而加快流速的血液,也使他感到渾身充滿了躁熱與活力。在這種難以忍受的雙重折磨下,他必須發洩,必須讓自己內心被強壓太久的仇恨,得到最徹底的釋放。也只有這樣,才能獲得某種程度上的暫時解脫。屏幕上快速掠過的模糊屍體,以及攙雜在其中的破碎臟器與骨片、殘斷的手腳、了無生氣的面皮和嘴唇,似乎使柏年聞到了那種腥濃的特殊氣息。他獰笑地湊近屏幕,睜大充滿血絲的眼睛,貪婪地注視著其中顯現的所有內容。那張原本蒼白且頗為英俊的臉,已經在壓抑和釋放間,被完全扭曲成了另外的模樣。「嗚吼……爽!哈哈哈哈!爽啊……咳……
哈……咳咳……」望著面前的這一切,柏年突然神經質般狂笑起來。只是,由於用力過猛,咆哮般的狂笑瞬間被封閉的氣管所中斷。短暫窒息帶來的後果,便是嘎然中止的笑聲突然轉為劇烈的咳嗽。由於缺少必要的水份,柏年乾燥的喉嚨,在難以承受如此震動的情況,只能選擇被迫封閉。這種生理現象反應在主人身上,便是無比痛苦地用雙手狠掐自己的脖子,將一雙缺少氧氣供應的眼睛,以旁人難以想像的程度,拚命鼓出幾欲迸裂的眼眶。
見狀,旁邊的副官連忙上前輕輕拍擊著他的背部,將一杯清涼的淨水,對準那張已經無法發聲,且拚命顫抖的口中猛灌下去。數秒鐘後,大為舒緩的柏年,已經斜靠在旁邊的椅子上。被漲得通紅的臉頰邊,還掛有一絲明顯的淚痕。咳嗽被嗆出淚水極為正常,副官對此也沒有多想。不過,只有柏心裡最清楚:「那些淚水的真正含意究竟是什麼。」「命令後續部隊鞏固陣地。放出第二隊機械警衛。修改攻擊模式為四級標準。讓它們抓幾個活口,我需要俘虜。」瘋狂過後,剩下的,只有失落和寂寞。甚至,也有一度失去蹤影,再次回歸的冷靜。東面戰場慘烈的殺戮,吸引了指揮中心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有莫遠章一個人,仍然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顯示南面通道口的那塊屏幕。似乎是想要證明他內心所想的一般,從尚未散盡的乳白色硝煙中,叛民的身影再次出現。這一次,他們的數量更多,攻擊也更為猛烈。尤其是被密集人群所遮掩的後方,似乎還有某種正在緩緩靠近的東西。「所有守備人員嚴陣以待。修改重裝機械兵攻擊模式為五級,命令第四機械中隊隨時準備出擊。」從將軍口中說出的話,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詫異。在剛剛看過血腥無比的一幕後,老成持重的司令官,居然同樣要將攻擊模式提升至最高。難道,基地的指揮官們,全都瘋了嗎?
「馬上傳達命令,立即執行!」加重的語氣和頗為不滿的重複,使迷惑中的傳令官如夢初醒。這個時候,從屏幕中的圖像上,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走在最前面的叛民面容。當然,還有他手中那支拚命傾瀉著火焰的突擊步槍。血肉橫飛的場面對於莫遠章沒有任何的感染力。被摧毀的激光器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是緊盯著那團被隱沒在湧動人群間的物體。那種專注的模樣,就好像是在尋找著強大對手可能出現的微小破綻。
「立即派出機械士兵。快——」儘管不明白將軍的用意何在,可傳令官仍然毫不遲疑地將之執行。十數秒鐘後,從基地徐徐敝開的鋼鐵大門內部,順序衝出了數十架六足式重裝機械兵。改裝後的機械警衛有著強大的威力。在更換六足機械腿,獲得強大機動能力的同時,也必須付出縮短使用時間的代價。強大的驅動需要更多的能源。在每架機體僅有半小時動能的前提下,適時的出擊,也就意味著能夠更好的控制戰況。當然,也能殺死更多的敵人。
侯命的機械人背部,都拖有一條粗大的供電管線。出擊的瞬間,管線自動脫落。能量充足的它們,好像一群可怕的鋼鐵蜘蛛。瘋狂衝進叛民群間,肆無忌憚地傾斜著熾熱的彈雨。前面的叛民在哀嚎,在慘叫。無法抵擋機械士兵的他們,只能帶著滿臉的恐懼,拚命向後退縮。然而,那台體積龐大且一直居於隊伍中間的物體,卻成為阻擋他們去路的死神。「天啊……居然是這種東西!」看清屏幕中顯示物體的中將,發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呻吟。他曾經在大腦中無數次猜測該物體的真實面容。卻從未想過,最終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不屬於其中任何之一,甚至威力更強大,更可怕的武器。
那是一台利用微縮氫能電池驅動的大型導向鑽機。這種東西曆來都屬於聯邦的管製器具。雖然它最初的設計意圖是用於挖掘地下深處的礦物,可是由於動力太過強大,經過特殊設計的鑽頭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即便是厚達數米的鋼錠,也只能在那種無法抗拒的力量面前,默默承受著瘋狂的摧殘和蹂踐。
望著眼前的龐然大物,莫遠章被花白頭髮掩蓋的額角,慢慢滲出了幾滴冰冷的汗液。他忽然有些明白:那條被隱藏的地面通道,究竟是如何打穿的。「集中所有火力展開飽和限度攻擊。命令所有機械兵改變攻擊目標。不惜一切代價,必須給我把它炸掉。」就算沒有將軍的命令,各守備點上控制器械的士兵們,也會做出同樣的動作。儘管沒有親眼看過鑽機的威力,他們也很清楚:這台古怪機械前端那些整齊排列鋒利鋼齒,無疑能夠輕易衝破基地的大門。幾乎是在命令同時抵達的瞬間,整個南部防禦面上,所有攻擊角度能夠抵及的輕重武器全部開火。105毫米口徑炮彈、最大威力的熾紅激光、狂風暴雨般的子彈,彷彿漫天冰雹般傾瀉而下。頃刻間,狹窄的區域內,成為了密集的著彈點。隨著滾滾濃煙在爆炸的火光中劇烈升騰,鑽機龐大的車體也完全被淹沒在其中。「力量太弱了……沒用的!」望著屏幕上壯觀的畫面,莫遠章歎息著搖了搖頭。作為當初有幸看到鑽機實驗的目擊者,他比誰都清楚:利用高強度宇宙合金製成的鑽機,絲毫不會懼怕這些常規武器的攻擊。
「馬上調一台磁暴發生器過來。速度要快。同時命令第七、第九、第十機動中隊馬上集結趕至南部通道。後備防禦系統隨時準備投入使用。」面對連大功率激光都無法穿透的鑽頭,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電磁暴擾亂正常的動力供應,使之完全停止運作。當然,這樣做也必須付出巨大的代價。整個磁暴擴散半徑內的所有動能武器,均會同時遭到攻擊喪失全部機能。也就是說,基地南面所有自動防禦系統,將陷入徹底癱瘓。對於叛民來說,這是一個絕好的反攻機會。在一片無形的混亂中,衝出爆炸範圍的鑽機,開始旋轉起前端猙獰無比的鋼齒。在一陣刺耳的劇烈鑽合聲中,朝著面前緊閉的閘門猛撲過來。而圍聚在其後的六足機械兵,只能徒勞地用密集的彈雨,在堅硬的金屬表面流下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望著步步逼近的鑽頭,莫遠章的心中忽然湧起一種難以言表的古怪感覺。自叛民暴動以來,這應該是所有爭鬥中最為慘烈的一次。對手所擁有的實力,看來遠比想像中要強大得多。單以這台無法擊破的機械來看,這些原屬自己同胞的敵人手中,可能還有某些威力更為可怕的武器。這似乎有些不正常。莫遠章不知道自己的猜測究竟是否正確。他只覺得,那種自指揮作戰前,便一直潛伏在內心的疑惑也越發沉重。如果換作是自己指揮,一定會在首次戰鬥中便動用所有強力武器。以求一戰獲勝。然而,叛民們卻剛好相反。看上去,他們似乎是在單純的人力攻擊無效後,才被迫使用鑽機反攻。
知難而改進,合乎常理。可是在戰爭法則面前,卻顯然不符合邏輯。思考,需要時間。這種無法停止的能量產物,給予所有人絕對的公平。與此同時,高速旋轉的
鑽頭已經貼近了閘門。在那種難以忍受的劇烈震動與刺響聲中,堅硬的鋼門表面,出現了一個螺旋形的可怕轉流。而轉流的組成部分,則是那一片片被鑽齒大口嚙咬撕裂下來的鐵屑。「命令外面的機械士兵轉向攻擊叛民。不要顧及能量供應時間,讓它們放開手殺,殺得越多越好。」莫遠章並不嗜殺,也沒有瘋狂到用殺人來發洩的地步。在目前的狀況下,他必須選擇這樣做。只有把尾隨其後的叛民盡量消滅,才能在磁暴空間內重新構築新的防線。
新的命令剛剛下達不到兩秒。中央探測儀的指示器上,卻突然亮起了令人驚顫的醒目紅燈。大批叛民從空曠的居民區內蜂擁而出。他們的目標正是通往中央區域的另外四個出口。在電子屏幕的顯示器上,耀眼的紅色光點代替他們成為了存在的信號。而那種密集簇擁在一起的點狀光芒,最終彙集成為映照在指揮室內所有人臉上的鮮紅。「關閉內二區所有閘門通道。各防衛塔嚴陣以待,所有警戒器械指數提升為最高。留守機動人員全部出動。必要情況下,通道指揮官有權做出任何決定。」莫遠章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充斥了緊張和焦慮的眼中,卻也流露出一種莫名的興奮。身為一名將軍,最為渴望的便是戰鬥。哪怕對手比自己強大得多,那種天生流動在血液中的職業本能,也會忍不住想要崩發出來肆虐一番。顯然,這是一次精心策劃的大規模進攻。已經顯示的叛民數量超過了三萬,而在那些探測器無法感應到的黑色空間內,仍然還有滿臉狂熱的武裝份子源源不斷的出現。
基地內的所有守備部隊,不過寥寥數千。至於那些在食物誘惑下,被迫接受改編的後備「民兵」,根本不可能將他們投入戰鬥使用。「各通道依托現有工事防禦。任何人不得擅自進攻。」儘管敵我對比懸殊,可是在佔據絕對地利的優勢下,莫遠章仍然有把握打贏這一仗。他相信,那種強悍可怕的鑽機僅有一台。這種只能在重型車間內,花費大量物資才能生產的東西,那怕所有叛民集體用鐵錘敲上十年,也不可能造出上面的一顆螺絲。「防禦重點放在南面,電磁攻擊還需要多久才能發動?」「機械充能正在進行。兩分鐘後完畢。」啟動磁暴需要三十秒,也就是說,兩分三十秒後,鑽機將徹底停止運作。
此時,龐大鑽機的前部,已經穿透了鋼鐵閘門的中央。在那種撕裂一切的可怕力量面前,厚厚的鋼門就好像是一張薄薄的紙頁。磁暴機後的二線防禦陣地已經建好。兩個中隊的士兵正隨時準備接替系統防禦。望著面前鋼門中央的破口不斷擴大,操作磁暴機的士兵,忍不住聳動了一下自己乾澀的喉嚨。數米高的鑽頭就在自己頭頂緩緩而過,那種感覺,就好像一輛無比龐大的戰車,正移動著沉重的車體,朝自己慢慢碾壓過來。「十、九、八……二……」突然釋放的能量,在高速運轉的粒子空間內橫衝直撞。一個直徑達百米的巨大藍色透明光球,在那瞬間突然出現。在控制區域所限制的範圍內,狂暴的磁能就好像是一頭被束縛的野獸。它在拚命衝擊著光球的邊緣,用盡所有的方法撕咬、啃嚙。直到最終確信徒勞後,這才將所有的憤怒重新發洩在狹窄的空間內。以更為猛烈的動作,咆哮著,掙扎著,毀滅著整個空間內的所有物體。
強大的能量干擾,造成光球範圍內所有能量的紊亂。突然增幅的電流衝破了一切障礙,毀滅了曾經束縛自己的所有器械。在這些隱形的殺手面前,龐大的鑽機被迫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區域內的所有警戒探測系統失去了作用。所有的一切表現在指揮中心屏幕上的結果,便是一片灰白躍動的雪點。「啟用後備器械。圖像頻道暫時轉入通道鏡頭。五分鐘後重啟切換至備用系統。」一台遠離磁暴現場的小型攝像機,接替了外部監視器的所有工作。將自己探查到的所有一切,完整地發送到了屏幕中央。被磁暴破壞的鑽機中央,已經完全進入了基地的內部。原本阻擋在外的厚厚鋼閘,則面向內則全部破損。扭曲的大門,向內高高翹起的鋼板損角,在鑽頭的作用,擴展為一個寬達數米的巨大破洞。
第一百三九節間諜
早已集結待命的士兵,在各自隊長的帶領下,以最快的速度衝到破損的鋼門前。將隨身攜帶的高密防彈盾牌,斜插在地面預置的凹槽中。而他們自己,則平舉著手中的突擊步槍,透過鑽機與閘門的空隙,死死瞄準已經空無一人的通道盡頭。
機械士兵的追殺任務看來完成的非常出色。如果不是磁暴效應還在,莫遠章真想繼續放出另外一隊機械兵。其它方向上的叛民已經發起了攻擊。在驚詫於叛民不計傷亡進攻方式的同時,各通道守備指揮官也發現:一些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也悄悄出現在叛民軍隊的身後。250毫米電控加農炮、小型攻擊飛彈發射架、55毫米四聯裝高射炮……甚-227」式重型坦克。望著各個屏幕上混亂的戰鬥場景,在感到震驚的同時,莫遠章也在為內心的疑惑,緊張的地尋找著正確的答案。
毫無疑問,叛民集中了他們能夠動用的一切力量,拚死向基地發動了這次聲勢浩大的攻擊。可是,佔領基地獲取食物,真是他們的最終意圖嗎?
局勢一片混亂。每一個通道口,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從基地內部緊急調來的機動兵力迅速填充了防線的缺口。甚至就連裝甲部隊殘餘的坦克,也緩緩從各個車庫中開出。莫遠章臉上絲毫沒有慌亂的跡象。他有絕對的把握守住這個基地。就算叛民打通並佔據了所有的入口,退守基地內部的士兵仍然能夠組織有效的反擊。各區域間密密麻麻的閘門就是叛民最大的障礙。遠離磁暴區的警戒系統仍然有效。在沒有任何掩體的情況下,遍佈基地的激光發生器,將是所有入侵者最大的噩夢。更何況,如果情況確實難以據守。還可以呼叫「堯」號指揮艦請求複製士兵支援。至於基地內部的數千名尚在培養中的複製人,至少也需要一周後才能投入使用……
突然,一種難以想像的念頭出現在中將的腦中。它的來勢是如此兇猛,帶有的意識是如此強烈。以至於鎮定自若的將軍本人,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這不可能……但……卻是唯
一的解釋!」就在這個時候,聯絡器中傳來西面通道指揮官的緊急求援呼叫。那一方向上的叛民,已經利用重型武器擊毀防壁外側的所有警戒設施。現在,他們正集中了數門大口徑重炮的火力,向封閉的鬧門發動攻擊。
西面的留守力量只有一個中隊。儘管加厚的閘門極其堅固,卻也難以抵抗如此強度的猛烈炮擊。「將軍,讓我帶一個機械兵中隊過去吧!」不知什麼時候,滿面冷漠的劉俊松已經站在了背後:「這種時候,不需要情報主官。只需要戰士。」「去吧!」望著面前年輕的軍官,莫遠章猶豫了數秒,最終輕輕點了點頭:「必要情況下,可以退守第二防線。」望著轉身離去的矯健背影,中將的臉色忽然變得異常冷靜。沉思片刻後,只見他喚過身旁的傳令官:「命令十七特勤小隊即刻返航。將所有戰況數據發送至最高指揮中心。請求他們酌情處理。」南面入口破損的大門外,終於出現了叛民的蹤影。此時,距離派出第一批機械士兵,已經超過了半個小時。而電磁暴的效果,還將持續十六分鐘。「開火——」隨著一聲令下,士兵們紛紛扣動著手上武器的板機。在動力能源失效的情況下,多管電控機槍無法使用。他們只能依靠老式槍械進行反擊。只要堅持十六分鐘,形式就能逆轉。
就在這個時候,指揮中心所有監控系統突然全部失效。各個通話器中,也傳出噪音般的「沙沙」聲。望著眼前大片的雪花圖像,技術人員紛紛進行故障處理。突如其來的意外雖然反常,但是訓練有素的他們卻明白:與其驚慌失措,不如盡快恢復被阻礙的通訊。「馬上查明狀況,改用人工傳令。基地內部各關口,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違令者不論階級一律格殺。」這是典型的信息攻擊。
望著面前混亂的場景,莫遠章在感覺憤怒的同時,也完全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基地內部混入了間諜。而且,這名隱匿者還擁有級高的軍銜。叛民們選擇的攻擊時間實在太巧了。戰鬥力最強的十七小隊剛剛離開,複製人軍隊尚在培養,基地整體防禦新計劃尚未啟動,而生物實驗室也剛剛獲得新的細胞樣本……所有的這一切,只有基地內部的高級軍官才有資格獲知。等等!細胞樣本——生化兵器——
生物實驗室……難道說,叛民的最終目的,就是儲有同化細胞的生物實驗室?
將軍只覺得渾身一陣顫抖,貼身的衣服也完全被冷汗浸透。他實在不敢想像,那種恐怖的細胞為敵人所用,將會產生怎樣可怕的後果。「快,給我接通實驗室守備……」就在此刻,遍佈雪花點的監控屏幕突然恢復了正常功能。
而其中顯示出來的最新圖像,也使將軍口中正在發佈的命令嘎然中止。南面入口已經被叛民攻破。無法抵擋的士兵只能進入二線防禦。雖然遠離磁暴區域,且獲得機械警衛的協助。但是,在叛民不計傷亡的強大攻勢面前,形勢仍然岌岌可危。反觀實驗室方向的監控屏幕,一切都顯得那麼井然有序。尤其是被特勤中隊控制的內部通道,更是守備森嚴。
「難道是我錯了?」莫遠章百思不得其解。儘管如此,出於安全考慮,他仍然將同樣的禁行命令再次發佈。並且要求實驗室方面,一旦出現任何異常,必須立即通報。南面的支援部隊已經派出。儘管整體戰況無比慘烈,但整體優勢卻也還掌握在聯邦軍手中。只不過,莫遠章心中那種潛在的危機感,卻仍然無法消除。此時,早已接獲命令,以最高限速返航的十七小隊,距離抵達還有二十分鐘。「堯」號指揮艦派出的援兵,也將在半小時後進入基地。
局勢看似已經穩定。除了叛民手中的重型火力外,根本沒有任何值得關注的東西。忽然,旁邊一名信息操作兵的自言自語,引起了莫遠章的注意。「咦?怎麼會這樣?數據傳輸重複?難道又是故障?」「怎麼回事?」將軍眉頭一緊。「有點奇怪!」操作兵指了指面前的記錄儀:「這段數據電腦儲存器拒絕接受。顯示屬於重複信號。可能是剛才信息攻擊所導致的吧!」「被拒絕的數據是哪一部分?回放出來我看看!」不知為什麼,中將心中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兆。幾秒鐘後,當信息畫面出現在屏幕上時。他臉上的神情,只能用震驚與駭然來形容。
畫面顯示的內容,正是西面通道指揮官請求支援的同步記錄。從揚聲器裡,還隱隱傳來炮彈轟擊閘門外壁的隆隆聲。這段畫面整整持續了十分鐘。並且,在監控設備遭到攻擊後,再次重複出現。也就是說,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西面通道的所有戰況均被掩蓋。沒有人知道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檢測程序已經被修改,該區域數據被默認為完全接受。
所有通訊無法連接。」這是操作員在最短時間內找出的故障原因。「改為人工操作。馬上聯絡西面防區。」十分鐘,足夠發生太多的事情。顯然,潛伏的間諜巧妙設置了信息屏蔽的所有障礙。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重新轉接的鏡頭,再次指向了西面入口的戰場。然而,除了數十具守備士兵的屍體外,只有大群從被炸開閘門口蜂擁而入的叛民。甚至,還有幾輛飛快穿梭在其間的小型車載迫擊炮。順著新的信號來源,該方向守備部隊的新防區,也重新進入了屏幕視角。他們已經退守該通道的第二防線。在自動炮塔的協助下拚死抵抗。一名臉上明顯帶有燒灼傷痕的上尉出現在鏡頭前。他是該防區目前銜級最高的軍官。
「所有校級指揮官都陣亡了。」面對將軍的疑問,屏幕前的上尉顯得尤為憤怒:「我們缺少足夠的反擊火力。沒有重武器,我們無法抵擋叛民的進攻。」「那些重裝機械士兵呢?全都被摧毀了嗎?」莫遠章實在難以置信。「機械士兵?」上尉流露出疑惑的神色:「什麼機械士兵?」「十五分鐘前,你們曾經要求支援。一個中隊的機械警衛被派了過去……怎麼?」話未說完,將軍臉上已經有些微微失色。「我從未見過什麼機械士兵,更沒有看到任何支援。」上尉幾乎是在用吼聲回答:「除了我們這個不滿員的中隊,沒有任何人來過。現在,全隊尚餘戰鬥人員六十四名。」就在這一刻,將軍終於明白,那名暗藏的間諜究竟是誰。「馬上檢查實驗室方向的監控圖像。派出特別機動中隊前往研究中心。還有,所有屏蔽後恢復的圖像都要檢查——
快……」再次轉接後的鏡頭,重新接替了原有畫面。各個方向的戰況均無異常。只有通往生物實驗室的所有畫面,顯示出沉悶壓抑的黑色。
「將軍,實驗室方面的通訊受阻。所有監視器可能已遭破壞
還有……之前顯示的全部圖像資料,均為昨天的監控複製數據。被修改後的電腦,只能將其默認為同步……」與此同時,位於基地中心的生物實驗室外。正展開一場血腥的撕殺。肩配上校徽章的劉俊松,臉上依然保持著慣有的冰冷。在數架機械士兵的護衛下,其腳下那雙擦得珵亮的制式軍靴,踏過汪聚在堅硬地面上的腥紅液體。徑直走到一名被機械兵擰住雙臂,高高架起的中尉軍官面前。「通行密碼是多少?」望著這名混身是血,腰部有著明顯槍傷。神智已趨於迷離的中尉。劉俊松以冷漠的口氣問道。「沒有特勤部……或基地……司令官的命令,你……不能進去。」重傷的中尉大口喘息著。喉部的傷口處也隨之湧出一片膿血。
面對如此答非所問,劉俊松沒有說話。只是從身後摸出一把小巧的匕首。面不改色地徑直插入中尉的腹部。在對方淒涼慘絕的痛嚎中,從割開的傷口中,拽出一團模糊的血肉。如果現場有一名外科醫生,一定能夠很容易就辨認出:那是屬於體內分泌器官中的輸尿管。只是已經被完全揉碎。自始至終,劉俊松面部的表情,絲毫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在可怕的冰冷間,更多了幾分殘忍。「密碼是多少?」扔下手中的棄物,他順手將一管早已準備好的強心劑推入中尉的身體。
突然的刺激,在中尉殘破的體內產生了劇烈的反應。他強忍住牙床間猛然撞擊的可怕顫抖,在喉頭湧上的血液阻礙下,含糊不清地答道:「沒有命令……你……
不能進去……」盯著面前半死的中尉看了幾秒,劉俊松漠然地示意機械兵將其放下。只見他平靜地仰面深吸了一口氣後,突然飛起一腳,以巨大的腿力,將趴在地上的中尉腦袋活活踢碎。「沒有密碼,就不能進去了嗎?」自言自語的他,跨過地面手腳尚在抽搐的屍體,大步走到實驗室的入口前。模出一塊烈性膠質**死死嵌在其中。做完這一切之後,才從容不迫地伸手撣掉粘在皮靴上的一顆人類眼珠,朝著拐角處的安全隱蔽點走去。那是中尉的眼睛。頭顱爆碎的瞬間,被擠壓而出的眼球,順勢沾在了上面。望著面前這條浸泡在血液中的鮮紅走廊,靜候引爆的劉俊松不禁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
「血流成河這個詞,還真是恰如其分。」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守衛這條走廊的所有特勤人員,包括外圍的警備士兵,成為了被更換過攻擊程序機械兵的殺戮目標。他們甚至到了臨死前,也根本不知道突變的原因。只能用充滿恐懼的雙眼,在無盡的虛空中尋找自己的答案。劉俊松的計劃非常完美。西面守備力量的薄弱,完全出自情報處的安排。在適當的時候申請帶兵支援,獲得機械兵的控制權後。預先設置在控制中心的信息炸彈會當場引爆,被破壞的電腦防禦系統在恢復前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一份已經準備好的更換程序也隨之改變了機械兵的敵我識別模式。一隊全副武裝的敵人,就這樣出現在基地的核心。憑借自己的軍銜和身份識別碼,劉俊松很容易進入了實驗室防區。在遭到特勤人員的禮貌阻攔後,緊跟其後的機械兵當場發難。沒有絲毫防備的軍人,就這樣變成了僵硬的屍體。
更換西面通道與實驗室方向的監視圖像,是計劃中必要的欺騙手段。在身份暴露前,劉俊松需要足夠的時間打開實驗室的大門。隨著一聲巨響,厚實的牆壁表面被炸出一條鬆動的縫隙。搶上前去的劉俊松輕輕一腳,虛掩的大門便轟然倒下。身為情報處長,劉俊松對基地的所有角落都瞭如指掌。至於實驗室牆壁與門內的各種構造,更是一清二楚。
一塊在適當位置引爆的**,足夠了。「呼……」一顆子彈從暗處襲來。可惜沒有命中目標。那是一名剛剛接獲命令的研究人員。只是在機械士兵封鎖了所有出口的情況下,他只能選擇近乎自殺般的抵抗方式。數具衝進實驗室的機械士兵一陣亂掃。六名身穿白衣的研究人員無一倖免。
大步跨過狼籍的地面,劉俊松飛快旋開冷凍室的門栓。在精鋼製成的物架上,取出一管被籠罩在白色冷氣中的淡黑色晶瑩液體。這就是整個計劃的最終目標……利用十頭邪神羅婆那血液提取而成的同化細胞。
第一百四十節柏年
沒有絲毫遲疑,劉俊松將這管珍貴的液體,小心塞入一隻體積略大的鋼瓶中。擰死瓶口的棉塞後,將其別在胸部口袋內的掛鉤上。作完這一切,他拎起放在桌上的突擊步槍。朝著大開的門口飛快衝去。東西已經得手,計劃也已經完成。剩下的,就是如何安全離開這個該死的基地。
作為一名高級間諜,劉俊松當然明白「只有活著才能完成任務」這個道理。在整個計劃的制訂中,最為被他所重視的,也正是這個環節。早在在兩個多月以前,利用職務之便,情報處對基地飛行中心機庫內的所有儲備物資,進行了詳細的排查。由於陣亡的飛行人員無法在短期內獲得補充,各型作戰飛機均被封存。不過,對於排列在航空管制線外的無人偵察機,卻每天都要進行必要的檢修和保養。按照基地指揮中心的命令,這些無人機必須二十四小時保持出勤狀態。隨時準備侯命出發。在劉俊松看來,這就是自己逃離基地的最佳工具。屏蔽攻擊將持續十分鐘。就算以最快的速度,指揮中心混亂後派出的機動部隊,至少也需要同樣多的時間,才能趕到實驗室附近。雖然控制中心可以封閉所有通道,可是劉俊松早已利用數據庫中的更新密碼,製造出一張能夠在改碼後半小時內恢復的解碼磁卡。這種東西本來是用於解決通道故障的一種臨時維修手段。但在目前這種全封閉的狀態下,卻是一把萬試不爽的開門鑰匙。
更何況,自己身邊還有整整一個中隊的重裝機械士兵。雖然它們的能量供應僅剩十餘分鐘,卻也足夠護送自己安全抵達飛行中心。「和這幫蠢貨動手,簡直就是侮辱我的智慧。」走出門廊的劉俊松看了看腳下遍地的屍體,嘴角鄙夷地翹了翹。這樣的任務實在太簡單了,根本沒有任何難度可言。他甚至已經在幻想著,究竟應該用這管細胞樣本,從自己的主子手裡討回多少好處……
「轟……轟……」就在躊躇滿志的他,正要步出走廊的一剎那,耳中卻傳來兩道炮彈劃過空氣帶起的尖嘯。反應極快的他,連忙翻身向後一個背躍。只聽得兩聲劇烈的轟鳴後,熾熱燃燒的火焰與劇烈翻滾的濃煙,在爆炸的氣浪中,從走廊出口兩端的牆壁上猛然迸發出來。「75毫米加農炮?怎麼回事?難道那些守備人員當中,還有人沒死嗎?」腦子裡飛快閃過無數念頭的劉俊松暗自心驚。這兩發炮彈的目標,顯然就是自己佈置在走廊外的武裝機械兵。然而,突然而來的炮擊,已經徹底打亂了他的整個計劃。
劉俊松相信自己的計劃不可能出錯。支援實驗室的部隊絕不可能現在就抵達。如果是莫遠章事先知曉自己身份,也絕不可能等到現在才動手。難道,就是那些慘遭機械兵殺害的守備人員當中,出現了某個大難不死的生還者?
或者,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想到這裡,劉俊松表情漠然的臉上,不由得冒出了點點冷汗。該怎麼辦?
從外面接二連三響起的槍炮聲判斷,對方已經和守護在走廊外的機械兵交上了火。隨同自己進入實驗室的機械人共有四具。如果以它們為前鋒向外猛衝,自己則有可能趁亂逃離。
可是,這樣做的生還機率不大。甚至還有可能受傷。依托地形拖延時間,等待外面進攻的叛民抵達?這更不可能。且不說火力貧弱的自己能夠堅持多久,單就那些叛民的戰鬥力,恐怕根本無法衝破基地的二線防禦。畢竟,整個計劃從制訂到實施,劉俊松根本就沒指望過那些愚蠢的狂熱者會給自己任何幫助。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賭博。一次亡命的賭博。
隨著走廊外面的槍炮聲漸漸稀落,通往實驗室走廊的內部,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在爆炸的氣浪與火焰中,從走廊出口猛然震出一名身著聯邦制服的軍官。見狀,圍攻機械人的隊伍中,兩名醫療兵連忙幹上前去將他救起。這是一名軍銜頗高的上校。爆炸顯然給他帶來的巨大的傷害。身體表面的制服被炸得稀爛,許多破口邊緣還有被燒焦的痕跡。至於衣服下面的身體,則被彈片劃傷多處。左腿上還有一塊寸許長的滾燙破片,死死地插在肌肉間。傷者還有呼吸,他還沒死。只不過,當醫療兵輕輕拍擊他那明顯凹癟胸脯的時候,傷者的口中,卻猛然噴湧出一股腥紅的濃血。「他的肋骨斷了。肺部可能嚴重受損。」檢查傷勢的醫療兵扭頭朝身後大聲喊道:「擔架,快!特級護理。」引爆**演一
場苦肉計。而後導機脫離醫護部隊。這就是劉俊松急中生智想出來的對策。
破爛的衣服和體表微小的傷口,的確是爆炸所致。用一塊厚實的橡膠座墊擋在胸前,在爆炸瞬間丟棄,就能製造出同樣的場景。這是他在特訓中學到的偽裝技能。至於肋骨的斷裂和肺部的重傷,那就更加簡單。強行運氣阻止體內血液的流量,導致供氧不足。再加上胸肋下暗藏的金屬支架,同樣能夠瞞過醫護兵的眼睛。只是,大腿上的那塊彈片,實屬意外……
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從屏蔽攻擊開始到現在,僅僅只過了八分鐘。他相信沒有人會識破自己的身份。至於被他所顧忌的倖存守備者,也只會在第一時間被送往醫院。而那種留在現場指認自己的機率,幾乎等同於零。當然,也有對方在獲救時就已經公開自己身份的可能。這樣的機率同樣不大。在最高攻擊模式的情況下,機械士兵根本不可能失手。在電腦的引導下,它們只會一槍斃命。
到現在位置,事情的進展與預料的完全一樣。現在的他,就等著醫療兵把自己送往安全區域。到了那個時候,哈哈哈哈……
「劉俊松?劉上校!哼哼哼!你怎麼會在這兒?」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把正在暗自得意的他,幾乎驚得從擔架上躍起。如果不是深信自己身份尚未暴露,恐怕他已經放棄所有偽裝強行逃離。「柏……柏將軍……是……是你
啊!」眼前的熟人,正是柏年。「嘖嘖嘖!傷得不輕啊!」帶著滿臉的譏諷,柏年俯下身來,輕輕按了按他胸部的傷口。頓時,正要掙扎著回答的劉俊鬆口中,隨著含糊不清的話語,咕嘟嘟冒出了一股倒灌的黑血。這當然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預先吞下,強行收縮胃袋噴出的部分。
「劉處長,你怎麼會在這兒?」不為所動的柏年,翻了翻他身上破爛的制服,甚至還滿臉陰色地故意掀起幾處傷口道:
「你不是在指揮中心嗎?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了?你可是情報主官,不屬於戰鬥編製嘛!」傷口傳來的刺痛,使劉俊松只能咬牙強忍。故作虛弱的他疲憊地答道:「實驗室告急……將軍……將軍……
只能派……派我……」「那麼其他人呢?你的士兵呢?怎麼現在只剩下你一個了?」柏年不為所動地瞟了他一眼,用手狠狠轉了一把那塊插在他大腿上的彈片。「啊……」劇烈的疼痛,使劉俊松頭上猛然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用顫抖的手,死死按住傷腿的頂端。滿懷憤恨地低吼道:「柏年,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按照戰時條例,我……
我……可以把你……」「送急救特護區。」未等他的話說完,早已直起身的柏年,已經朝旁邊的醫療兵輕輕揮了揮乎。「將軍!現在怎麼辦?」看了一眼不遠處正要被抬上氣墊急救車的劉俊松,柏年旁邊一名參謀上前道:「實驗室已經被毀,如果那名間諜不在死者當中,肯定已經逃離了現場。那我們……」「封鎖整個實驗區域。」面色陰沉的柏年皺了皺眉:「通訊恢復了嗎?」「沒有。」「繼續派人與指揮中心聯絡。盡快查明屏蔽原因。徹底清查實驗室附近所有死亡人員。就算是用手拼,也要把他們給我拼回原來的模樣。」柏年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完全出於意外。他很幸運。接獲捕捉命令的機械士兵,帶回的所有叛民戰俘中,有一個身份頗高的指揮官。而這個傢伙,恰恰是個多少知道一點內幕情況,又不想白白送命的怕死鬼。
「我們的進攻屬於掩護性質。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據我所知,這次行動,好像是為了策應某個人而故意展開……」這傢伙知道的就這麼多。不過在柏年看來,已經足夠了。如果是一名中下級軍官獲得這樣的情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向上級匯報。而柏年,恰恰是整個基地的副司令。莫遠章正在指揮戰鬥無法分心。搜捕間諜這種事情,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自己先過問,事後再通知他就行。不是柏年想貪功,這是一種由於身份而產生的常規性思維。
基地能量爐、物資儲備中心,生產車間區域……
柏年派出了手下所有的機動部隊。至於他自己,則帶著警衛人員朝著實驗室方向而來。不是他對這裡尤其敏感。而是從路線上看,
所有值得注意的目標區域中,實驗室距離他的位置最近。按照人的正常思維概念,理所當然會由近及遠進行逐一排查。就在途中,信息屏蔽攻擊開始。感覺不妙的柏年,一面派出通訊兵與指揮中心聯絡。一面下令向實驗室發起攻擊。根據先頭部隊報告,該區域周邊已經被機械士兵所接管。而清楚基地所有兵力配置的柏年卻知道,那裡絕對不是機械警衛的控制範圍。
正因為如此,就在劉俊松前腳剛剛踏出實驗室大門的時候,司令部警衛隊恰好發起攻擊。正如莫遠章所知,柏年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卻也是一名合格的將軍。對於突然出現的劉俊松,他抱有相當的懷疑。出於試探和報復的心理,在測試其受傷真偽的同時,他也順當小小地出了一口心中的惡氣。傷口應該是真的。從戰場上真槍實彈殺出來的柏年,對於人體構造相當熟悉。爆炸的劃傷與自己用刀口的割裂完全不同。衣服破口上燒焦的痕跡、大腿上深深插入的彈片、胸口的骨折……
應該都是真的。
他試過,劉俊松腿上的彈片,已經插進了骨頭。不會有假。如果誰的偽裝真能玩到如此地步,那只能說這傢伙實在心狠手辣。連自己也不會放過。至於胸口的斷骨,他也親自摸過。凹陷的皮肉已經骨頭撐破。至於肺部,大概也是被骨頭的碎片劃傷吧!
就在這一剎那,柏年忽然感到事情有些不對。肺部破損的傷員,根本無法進行自由呼吸。嚴重的,甚至會當場窒息。但是在劉俊松身上,顯然沒有出現這類狀況。很自然的,他不由得轉身望向醫療車的位置。而眼角的餘光,恰恰也在此時捕捉到地面的一塊血跡。
那是剛剛從劉俊鬆口中吐出的膿血。能夠當上將軍,除了家中的權勢和鑽營,柏年自己當然也有不俗的能力。這團已經發黑的血跡,在他眼中顯得異常古怪。本該很新鮮的血塊已經凝固。以正常時間計算,至少還要數分鐘後方能達到如此效果。
它也沒有鮮血中固有的濃腥,而是輔以一股劇烈的酸臭。感覺更像是從胃部嘔吐而出。
單憑這幾點,柏年已經肯定劉俊松有問題。就算不是,至少也有相當的嫌疑。「快!攔住那輛車。衛兵,抓住劉俊松。他就是間諜!」此時,被阻斷的通訊已經恢復。話音未落,懸浮的醫療車突然啟動。隨著馬達的轟鳴,被擰斷脖子的司機屍體,從鬆開的車門被推到了地上。在所有人驚怒的視線中,白色的車體流暢的轉了個身,朝著側面的專用通道疾馳而去。「快拉閘,攔住他!」聞訊,守衛道口的士兵飛快地按下閘門密碼。就在他的手剛剛握上閘口柄端之際,車窗口飛出一梭子彈貫穿了他的身體。而捏合的手掌在屍體的重量牽引下,只能朝著地面猛然下墜。失去齒輪支撐的鋼鐵閘門,也在瞬間轟然落下。
前出無路的醫療車,在即將撞上牆壁的瞬間猛然回轉。由於距離不夠,昂長的車尾只能緊貼牆體而過。在一片摩擦而起的火花中,無法保持平衡的懸浮車只得朝著地面的衛隊徑直駛來。就在此時,一名士兵發射的槍彈,準確擊中了車頭的引擎。終於,失去動力的懸浮車,只能歪斜著一頭砸下。車體落地的瞬間,從駕駛室中猛然躥出一團灰色的身影。他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士兵無法鎖定射擊。就在灰影落地的瞬間,他卻朝著側面再次躍出。閃避不及的柏年之覺得胸口一緊,咽喉處已經被抵上一把冰冷的匕首。
「叫你的人閃開,否則我就殺了你。」渾身傷口的劉俊松,仍然是那麼一副冰冷的模樣。只有受傷的大腿在微微發顫。「殺我?」柏年鄙夷地笑了笑:「哼哼哼!你下得了手嗎?」此時,所有士兵已經衝了上來,把受傷的間諜與自己的將軍團團圍在中間。「你以為我不敢嗎?」劉俊松眼中掠過一絲殘忍,扣住柏年肩膀的左臂一鬆。反手從腰間摸出另外一把匕首,想也不想便朝柏年的腿側狠插下去。頓時,一股鮮紅的液體,從傷口的破處猛濺而出。「殺了我,你逃得了嗎?」面色慘白的柏年,死死摀住受傷的腿部。冷哼一聲:「沒想到,你小子居然隱藏得這麼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