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面聖 文 / 七釘
面聖
回到雲府,我飯也未吃,直接一頭紮上床,捂被大睡。閉著眼睛,腦中思緒如沸水般攪的我不得安寧,疑點太多,謎團太多,妖怪的故事不但沒有讓我看清楚答案,反而籠罩了一團更大的謎雲。反來覆去,不停回憶所有經歷過的事件,不停想著如何找到缺口,直到五更天才迷糊了過去。
醒來已是晌午,嫣然坐著幫我縫肚兜,我囑悠然出門辦事,自己準備再去麻煩一次項語。剛推門,妖怪就進來了。
「脫衣服!」
「我有事,今天不紮了。」
「你昨天也沒扎,今天再不扎,明天就要毒發了!」
我很不耐:「發就發吧,我不在乎,我現在真的有事,待我回來再扎行麼?」
老妖怪未說話,上下打量我,我見她眼神怪異,心裡又恐她找我的茬,趕緊軟下語氣:「雲夫人,求你了。」
老妖怪將布包往懷中一抱:「隨你吧,若是毒發可別怪我。」
一溜煙的跑到項語院中,只見蘭兒正在澆花,我忙問:「語公子可在?」蘭兒奇道:「少爺沒去尋姑娘你麼?不在院裡啊。」
我納悶:「尋我?他跟你說的?」蘭兒:「少爺出門時是向著姑娘住的方向去的。」
一路走來根本未見項語的影子,怎會去尋我呢?他去了哪兒?
我奔走在雲府各處,嘴中不斷喚道:「項大哥!語公子!」項語沒喚出來,又把老妖怪給喚出來了,她站在她的雪伶居前,一臉的不滿:「你不是有事麼?大晌午的在府中鬼叫做甚?」
「我就是想找語公子有事的。」
「語兒不在,進宮去了。」
啊?進宮?「為了何事?是不是為我師兄的事?」
老妖怪臉上的怪異神色又浮了出來,她走近我身爆瞇著眼道:「你怎的對你師兄那樣上心?」
我一滯,這妖怪想說什麼?「呃……他是我師兄,我當然上心。」
妖怪鼻子裡哼了一聲:「那你慢慢等吧,語兒不定什麼時候才回來呢。」說完轉身進了院子。
這妖怪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我師兄好歹也喊你聲師娘呢,完全不關心人的死活。一天到晚只將語兒掛在嘴邊。典型的孝母!
項語進宮了,我又沒了神,只好坐在房中悶頭等著。我想見皇帝,十分想見,若是聽猩猩的,黃花菜都涼了,打鐵要趁熱,伸冤要趕早,他們有人證,我們沒有人證嗎?我就是人證!猩猩不讓我說出燕匣的事,但撕開假福伯的易容皮豈不也行?這皇帝到底是驢頭還是豬腦子,怎能聽信一人之詞就將自己的丞相關起來呢?完全被所謂秘密沖昏了頭腦了。
天色將晚,悠然回來了,進門便說:「不行,林大人不肯幫忙。」
我驚道:「為何?」
「林大人說他只是京城三門督軍,既不瞭解此事,也不敢向皇上進言,而且……」悠然一頓:「而且,林大人說此事似乎關係重大,皇上非常重視,萬一出了差錯,更會連累。」
我大怒,好你個林中浩,說是我朋友,這會子又拿這樣的話來搪塞我,連累我什麼?我不怕連累,師兄都進去了,我也是當事人之一,為什麼不把我也抓進去?
悠然見我如困獸般煩躁,不停的走來走去,勸慰我道:「莫急,還是得求著語公子,他才能說上話。」
不錯,項語是皇上的表弟,雖說有個前前任的皇帝老子,不過娘倆也在京城中安分守己好多年,見他在宮中行走自如,便知皇帝定對他沒什麼戒心,說不定還念著姑表之情,對他更為照顧呢。還是要指望項語。
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跑去了枷蘭院,蘭兒未說什麼,只為我添好茶水,便在一旁立著陪我。我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說些什麼,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我也坐了很久很久,屁股已經坐痛了,背已經僵硬了,可項語還是沒回來。見蘭兒不住的呵欠,我心有歉意,想了又想還是告辭回了自己的屋。
嫣然為我鋪好了床,我卻沒有一絲睡意,直覺得這一天完全浪費了,什麼事也沒幹成,猩猩又受了一天的苦,心裡難受的不行,趴在桌上,鼻子一陣酸過一陣,這無助的感覺,以前我很少有過,自到了這古代,便和老朋友一般,常常要來騷擾我,我卻並不喜歡它。
門輕輕的敲響了,嫣然去開門,口道:「語公子。」我驀地抬起頭來,眼中淚意未消,笑容已綻:「你回來了。」
項語走到我身爆見我一副又苦又樂的模樣,眼睛裡一片無奈。
我直道:「我想見皇上,項大哥你幫幫忙,我一定要見皇上。」
項語唇語二字:「明日。」
我驚道:「明日?明日我就能見到皇上?」
項語點點頭,望著我,突然伸出手來,撫上我的眼角,輕輕抹去了一絲淚水。
我呆在那兒,動也不動,他那清明的眼神裡似乎多了很多東西,閃閃爍爍讓我看不明白。
他指指床鋪,又點點頭,才轉身向外走去。
我怔怔看他即出門外,口中喃道:「項大哥,你今日是去為我求皇上了麼?」
項語腳步略頓,轉頭向我微笑,提腳出門。
很久之前,初見項語時,我便有這種感覺,安心!這男子,如水般清澈,如玉般溫潤,在他身爆安靜又安心,沒有一絲飄忽,彷彿任何困難都會化解在他唇邊那常帶的一抹微笑之中,一日沒回府,竟是去見了皇上,還為我求來了明日的接見。想起雲妖怪曾問過我的話,語兒有什麼優點,到今日,我仍是覺得,項語他,確是個溫和的好人。
第二日,我早早的便起了床,也可以說其實一夜未矛我如即將上庭的律師般不停想著怎樣能說服皇上,戳穿證人的假面粳還猩猩的清白,我甚至想到,若是皇帝執意冤枉猩猩,我就把鐵片的事和盤托出算了,全攬在我一人身上,不過是好奇才收著玩的,根本不知這鐵片裡有何秘密,殺剮隨便,我就賭他身為一個帝王,不會那麼隨便殺人,除非他是昏君!
等了許久,蘭兒進來向我通報:「少爺請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嗯,我耐心,當然耐心,皇帝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得等人把國家大事處理完不是?
這一等又是一上午,待雲妖怪前來為我扎針的時候,項語還是不見人影。我急問:「夫人,語公子還未回來麼?」
「回來了。」
「啊?」我驚,回來了怎麼不來找我,不是說好了帶我去見皇上的麼?
「那個……那個……」我不知該不該跟雲妖怪說。
妖怪嗤笑一聲:「我知你心思,勿想太多,下午再說。」
我不知她說的下午是何意,是下午就帶我進宮,還是下午才能見到項語,可我並不想與她多說,總覺得這妖怪心思奇怪,說話陰陽怪氣,聽著心中甚是不爽。
晌飯過後不久,蘭兒又來知會我:「姑娘,少爺請您到雪湖。」我正急得不行,聽聞項語尋我了,趕緊三步並做兩步衝出門去。
一路小跑到雪湖,卻見湖邊並無人影,心中正在納悶,忽聞耳側有人拍掌,轉頭一看,湖邊涼亭階下站的正是項語。亭中……似有生人。
我並未急奔,而是緩步靠了過去,走到項語身爆他向我微微點了點頭,指指涼亭,讓我進去。
亭內立了兩人,表情嚴肅,一動不動的盯著我,而坐的那人,背朝我方,面向雪湖,身著綠袍,黑髮綰髻,手中持一把白扇,正不住的搖來晃去。
聽聞身後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我一驚,這人……長得好像李亞鵬??
國字方臉,濃眉長眼,唇上蓄著一溜短鬚,怎麼看也是留了鬍子的李亞鵬,暈倒,那臉型長相,真真一模一樣,不過是穿了古裝,梳了長髮,猶如亞鵬兄演古裝劇時的造型。心中竊笑,模仿秀都模仿到古代來了,不自覺的扯開了嘴角。
那人見我突然發笑,不禁一愣,隨後也跟著笑了起來,招招手讓我進去。我低頭步入亭中,思忖再三,還是側身施了一禮,口道:「見過……公子。」
階下項語也向那人彎腰施了大禮,抬眼朝我輕點頭,便後撤兩步,轉身走了。我已有疑惑,又見項語行大禮,心中便明白此人身份。忙又施禮:「我……我說錯了,見過皇上」
他盯了我一會兒不說話,又將頭轉向湖面。我也不敢說話,看宮廷戲,怎麼可能見過真正的皇帝呢,看此人表情裝扮,也非電視裡演的那般天威凜然,與尋常人等並無異樣之處,不過那扇子搖的,倒是有幾分文雅的氣質。
那立著的二人皆不動不語,雕塑一般,氣氛彷彿凝固了一般。皇帝只顧瞅著雪湖,似在專心欣賞風景,我心裡發急,你倒是問話呀,不出招我怎麼接啊。
「你覺得這雪湖風景如何?」
我一愣,為何要問這個?「嗯,很美。」
「大膽!」雕像二人組中突然有一人喝道。
我猛地一驚,瞪大眼睛望他,我說錯話了麼?難道應該說「不怎麼樣?」
那人又道:「不加禮語就敢回皇上的話!」
禮語?什麼玩意兒?說話必須加個帽子?
我趕緊垂下頭,低道:「回……皇上的話,很美。」
皇帝噗嗤一笑,未再理我,定定瞅那湖去了。
半晌,他又開口:「坐吧。」
嗯,我確實站的太久了,嘴中「噢」了一聲,屁股便已向那石凳挪去。雕像組突然又有一人喝道:「大膽!」
我一驚,忙得又把屁股欠了起來。又怎麼了這是?那人繼續喝:「未謝恩居然敢坐!」
謝……恩?坐個凳子還得謝恩?我眨眨眼,不是皇帝叫我坐的麼?
那皇帝輕笑一聲:「罷了,坐吧。」
我吸了一口氣,想想還是該說點什麼,醞釀半天,道:「謝……謝皇上……賞坐。」
皇帝又笑了,手中扇子朝我一點:「說個話也吭吭巴巴,還道你是個多厲害的女子呢。」
啊?這打哪兒說起呢?皇帝啥時候又聽過我的名號了?
「你前日進宮做甚?」慢悠悠的開口,我卻已是一身冷汗,我進宮不是偷進的麼?他怎麼知道?難不成……有人告密?
「那個……我是去……看看我師兄。」
「唔,看的結果如何啊?」媽呀,您到底想說什麼呀?未經允許就闖進你家了,想治我的罪?
「結果是……師兄還活著。」
「哈哈哈哈」皇帝大笑,「難道你認為朕殺了你師兄不成?」
我摸摸腦門,一手的汗:「當然不是,您是明君,又怎會亂殺人呢,何況這人還是您的丞相。」
「哈哈哈」又是一通大笑,我說我講笑話了麼,你那麼開心。
「唔,你求見我做甚?」
話鋒一轉,我半晌沒緩過神來:「呃……請皇上明察,我師兄他是冤枉的。」
他未接我的話茬,又搖了一氣扇子道:「你覺得這雪湖比無涯湖如何?」
我心下又是一驚,他怎的也知道無涯湖?老頭子的藏身之處被皇帝發現了?難道他要殺老頭子滅口?不可啊!老頭子不想搶你的皇帝了,你放過他吧。
「大膽!竟敢不回皇上的話!」又是那二人組。
我趕緊道:「雪湖秀美,無涯雄闊,各有千秋。」
皇帝微微點頭:「不錯,確實各有千秋啊,朕已多年未再去那無涯暢遊了。你……師傅可還好麼?」
我心裡一鬆,聽這語氣貌似不但對無涯很熟,而且還有些關心老頭子的意思,不像要斬草除根的。趕緊答話:「師傅老人家能吃能睡,身體甚好。」
「唔,」頓了一頓,他又道:「你是何時入師門的?」
「近一年前。」
「想不到無涯子竟又收了個徒弟,哈哈哈。」
我暗道,你笑什麼呀,無涯子喊的,搞得你跟我師傅平輩兒似的,論起來,你還得叫他一聲姑父呢。
「你師傅近來可曾下山過?」
我心裡一緊,這話問的,有門道!
「沒有,我師傅絕不會下山的,他說他發過誓不下山。」先打消他對老頭子的懷疑才是。
「唔,很好。」
高興了吧,老頭子不來搶你的東西,你讓他安生過晚年得了。
「你怎知他是冤枉的?」
我呆,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他這就……又轉移了??我這廂還替老頭子著想呢,那廂人家已經又繞回猩猩身上了。果然是姓雷的,全都是思維跳躍型的高手。
好的,終於磨到正題上來了,該我發揮了。
「我……與我師兄二人同時從師門返京,在路上救了一個人,那人撐了一夜就死了,從他上車到斷氣,我一直都在他身爆師兄根本沒從那人身上取過什麼東西,而且,那人……傷得很重,一句話也未說過。」
敢騙皇帝,我膽子大大滴。
「我聽聞皇上您……您懷疑師兄拿了您的東西,又聽聞是……是那死人身上的東西,才讓您生氣將師兄關了起來,所以……所以我想跟您解釋一下,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樣兒。」
「唔,原來是這樣,你聽聞的還真不少。」扇子又搖起來了,天兒,實在不熱。
他頓了半晌,雲淡風輕的開口:「既然是這樣,那就將你師兄放了可好?」
我眨眨眼,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我這一肚子話沒說呢,怎的他這麼輕易就要放了猩猩?
「您……您相信我?」
「呵呵呵」他又笑:「項語在殿外候了我大半夜,說你一定要為你師兄伸冤。朕也很久沒到雲府走走了,順便就來聽聽你想說什麼。」
「我說的全都是事實啊皇上。」
他突然將身子向我傾了一下「真的是事實?」
我一驚……這皇上有古怪,他知道了什麼?口中不住的結巴起來:「絕……絕對是事實!」
他又哈哈一笑,身體坐正:「既然是事實,那朕就信了你,放了辛星言。」
說真的,我心裡竟沒有什麼欣喜的感覺,皇帝這麼好糊弄?我就說了兩句話,他便信了我?不可能這麼簡單,他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呢?我卻怎麼也想不通。
「皇上……皇上,那做證的人……」
他斜我一眼:「你認識?」
我道:「師兄說是原在府中驅馬的福伯,不過福伯已經死了,我親眼看見他死的。」
他又來了興趣:「哦?你何時見到他死的?」
「就是我被鳳凰山綁架的那次見到的。」
他似在思考:「唔……你被綁那次,朕也知曉。」
你當然知曉,你不知曉怎會同意項語前去救我。
他道:「若要你與那人當面對質,你可敢?」
我「騰」地站起身來:「敢!有何不敢?我胸中無愧,他心中有鬼,我自是敢與他對質!·」
皇帝呵呵一笑:「你到是有幾分膽色!」
停了半晌,他忽地又道:「可知朕丟失了何物?」
「呃……聽聞是一個裝寶貝的匣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他突然站起身來,走近亭欄,面向雪湖,嘴中微歎一聲:「裝寶貝的匣子!寶貝!」
我不明白他為何忽然好像生出許多感慨似的,那側臉竟現出一絲茫然的神色。怕江山被別人奪去麼?皇帝二字聽起來是多麼的高高在上,一國之君,天之驕子,可為了保這位置,誰又知道皇帝心裡有多少苦處呢?
皇帝轉身又向我,沉思時刻停住的扇子又輕輕晃了起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其實朕並未關你師兄。」
「啊?」我驚詫,你沒關我師兄,那佛堂那人又是誰呢?
「只是將他留在宮中商議些事情罷了。」
變相的關,有何區別?我在心裡翻白眼,繞著彎兒說話逝人們的習慣。我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那丞相府不是也被封了。」
話一出口,靜待雕像二人組喝出「大膽!」卻沒等到。皇帝呵呵一笑,在欄邊踱著步:「若是朕說那是保護,你信麼?」
我深感事情的複雜性非我這智商能想明白的了,回想去丞相府時,府內並無翻找的痕跡,見到猩猩時,他並未被關進大牢,神色其實也算自然,並且一再說自己無事,難道?這其中另有隱情?是我神經太緊張了?皇帝的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呢?
皇帝見我不說話,哈哈一笑:「辛相昨晚跟朕說他的小師妹會來求見我,倒真是說的十分準確。」
我說不出話來只好傻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