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充公 文 / 七釘
充公
不曉得過了多久,小米那傻孩子一句話也沒與我說,我也不想逗他了,瞇著眼偷看他,正坐在桌前打盹,腦袋一衝一衝的。()
我猛抬下腰,把床弄出咯吱一聲,他醒了,見我還閉著眼,以為我翻身,便又繼續打瞌睡了。
一盞茶功夫,他的腦袋已經不動了,完全耷拉。
我起身,小心又小心,硬板床還是有些幾幾歪歪的聲音,不過不足以吵醒他。
躡手躡腳向門口挪去,挪的很慢,呼吸屏得死死的,挪來挪去,無驚無險挪到門爆伸手拉了拉門,外面閂了,我早就知道,屋裡有他們的人,不會上大鎖的。趴在門縫裡向外窺探,黑呼呼一道橫影,就是它。從頭上拔了簪子,戳進門縫,一點一點的挑,一點一點的撥,開了!
我未動,立了一會,門外沒有動靜,這才將門拉開,伸頭出去張望,還是一間屋子,還是沒有窗戶,這什麼鬼地方,看不出晝夜。
繼續龜行前進,再挪到一道門。彎腰查看,有光,好極了,快到大門了。這道門沒閂,我警覺的很,沒鎖的門附近一定有人,不能冒險出去,縮在門後一側等待一會兒再說。
等來等去沒聲音,我終於耐不住了,開了門直接沖。
十五秒之後,我又見到了他。
司徒大米。
木乃伊非常之恐怖,恐怖到什麼程度?當我縮在門後等待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無聲無息。我的腳步一抬,衣領立刻被他拽住。
我大刺刺的坐在,翻著白眼,無所謂的看著房梁。小米傻孩子一副犯了大錯的模樣,低頭立著不敢講話。
木乃伊沒有與我說話,他徑直走到小米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脆響巴掌,小米一個趔趄,險些不穩摔倒。
我驚的坐直了身子。
小米一言不發,臉上五指頓現,這孩子居然連捂都沒捂一下,仍舊站在那兒。
「啪」又是一巴掌。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
看他又想抬手,我猛衝到小米前面護住他:「你夠了吧你!我自己逃跑的,關他何事?」
「未盡職責,便是該罰!」拉鋸般的聲音扯的我心尖一陣難過。
「什麼職責?看住我就是職責?我犯了什麼罪你要看住我?」
他不語。抬手將我撥開,又要摔小米巴掌,我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住手!要打打我好了!」
他冷哼一聲:「你當我不敢麼?」
「你當然敢,你什麼事做不出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整日窩在鳳凰山心裡窩囊的要死所以才變的越來越卑鄙變態?」
他抬頭,我看不見他的臉,但知我已觸怒了他。
他沉默半晌,猛地出手將我摔向,「啪」又給了小米狠狠一巴掌,嘶喝:「該罰!」
小米動不也動,傻子一般的任他打。臉頰已然腫起。
我掉眼淚了,只因木乃伊在我面前打人,我便掉眼淚了,他是個變態,我沒說錯。
我爬起來,直直走向他,抬手指住他的裹屍布,聲音:
「何為該罰?若小米未看住我便是該罰,那……段凱……又是違反了哪條寨規,你要將他罰成那樣?」
他身子猛的一震,低聲道:「你如何得知?」
我冷笑:「我如何得知?我知道的事可比你想像的多!」
他欺近身前,舉手又扼住我的脖子:「你知道什麼?」聲音恐怖至極。
我喉嚨劇痛,臉上卻冷笑不斷:「我知道福伯與段凱同是三年前你安插在我師兄身邊的,我知道你想奪燕匣是為了爭天下,我還知道……」
脖子一緊:「還知道什麼??」怒意明顯。
「我還知道的事,等你下了地府我再告訴你!」說完我閉上眼睛不再看他。
他離我如此的近,彷彿我一抬手便能揭開他的面布,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喘息,感覺他的手在微微發抖,殺了我罷,省得我燒心而死。
這次見木乃伊,他明顯比前幾次要煩躁的多,不知是不是找不到匣子的下落把他逼急了,開始不擇手段了。
他低問:「是誰告訴你的?是不是段凱?」
我鼻中冷漢「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想出來的不可以麼?你是不是覺得除了你自己,別人都笨的像豬一樣?」
脖子鬆了,他放下了手。
「我不管你知道什麼,你最好把匣子交出來給我,否則,你信不信我不但會殺了你,也會殺了辛星言和無涯子?」
很不錯的笑話!只能讓我進一步看出你急了!口不擇言了!腦子發昏了!我仍笑著,口中淡道:「我不信。」
他又是一震。正欲開口,忽聽一片喧鬧遠處傳來,有女子的喝叫聲夾雜其中。
他似有愣怔,側耳半晌才緊步出門,門也未來得及關。
我忙扶小米坐下:「你傻呀,他打你你都不動。」
小米一言不發,呆呆坐在凳子上動也不動。
我趕緊給他洗腦:「你跟著他有何好處?除了當個土匪,幹些喪盡天良的勾當,還能有什麼出息?」
他抬頭望我一眼,眼神迷茫。
「你瞧,我什麼壞事也沒做,竟被他抓來此處關住,你能說他是個好人麼?」
小米喃喃開口:「主子……是個好人。」
我慪氣!都是死忠派的,這些古人一點都不會變通。
「你腦子莫不是被打壞了,他這樣對你,你還說他是好人?你知道他怎麼對我的麼?」
小米瞅著我,搖。
「他上次抓到我,將我按在水缸裡悶著,看著我快死了才將我提出來。又把我塞進一個醃鹹菜的罈子裡,放了好多條蛇啊蠍子啊蜘蛛啊什麼的進來咬我,最後又鞭打我,用沾了鹽水的鞭子,將我抽的皮開肉綻,到現在身上還全是疤呢,你要不要看看?」說著作勢拉裙子,小米恐慌的:「不看不看。」
「他這個人心腸歹毒,你剛才也聽到了,他還說要殺我師兄和師傅,你怎能說他是個好人呢?別再執迷不悟了,跟著我吧,跟著我才有好日子過。」煽動有理,造反無罪!
小米低聲道:「主子為何總要抓你?」
「因為他覬覦我的美貌,幾次來提親被我拒絕了,所以對我因愛生恨,得不到我便想折磨我!」(……不錯不錯)
小米吭哧又吭哧,道:「主子……說你偷了他的東西。」
「我呸!我偷他的東西?滑天下之大稽,當今丞相是我師兄,當今皇上是我好朋友,我要什麼寶貝沒有?說我偷他的東西,這樣的話你也信!」
小米一臉茫然:「你沒偷麼?」
我彎下腰,滿臉誠懇,口氣溫和:「小米啊,你瞧這地方,連個窗戶都沒有,白天晚上都不知道,這若不是留著幹些齷齪勾當,又能用來做甚?哪一個好人會把人關在這樣恐怖的地方?明擺著是怕人尋來,揭穿他的詭計,還有,你瞧他那一身衣服,光明正大的人用得著把頭臉遮的嚴嚴實實的麼?你動動腦子吧。我敢發誓你沒見過他的樣貌對不對?」
小米點點頭。
「你跟了他多久了?」
「半年。」
「為何要去鳳凰山?」
「家……家窮,出外尋找活計,主子就叫我跟著他,我才……才上的山。」
我歎:「跟了他半年你就說他是好人,給你吃給你穿就是好人了?讓你幹壞事你就干了?你若跟著我,吃的穿的比他還好呢,保證讓你堂堂正正做人!」
我這正唾沫橫飛的噴著,門口已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天歌!」
扭頭一看,猩猩!
歪著脖子就撲上去了:「師兄,這次你來的挺快!」
猩猩摸摸我的頭髮:「有沒有挨打?」
我指指脖子:「你瞧,都歪了。」
伸頭看看門外:「烏龜山的寨主呢?」
「救了一女子便跑了。」猩猩無奈的看著我。
救一女子?難道是柳琴?
「唔,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段凱說的。」
我心裡一驚,有不好的預感,忙抓住猩猩衣袖:「他人呢?」
猩猩:「已經離府,讓悠然送了我一封信,信中告知了你的下落。」
「師兄你,是不是知道了他是……」
「唔。」
我心下淒淒然,段凱他……自揭身份,還是只為救我,若說那夜偷聽到他與黃大仙的談話時我還有些震驚有些氣番到今日,已全余一片淒涼,這男子的情,我怎回報的了?他拖著受傷的腿,又能去哪兒?
猩猩拉著我欲賺我猛地想起小米還在房中坐著,趕緊回頭看他:「走吧!」
他傻不愣登的站起來望著我,又望著猩猩,一句話也不敢說。
我歎口氣過去拉他:「走吧,你那主子已經將你扔下了,以後你就改邪歸正跟著我了。」
他腫著臉,囁嚅道:「謝……謝。」
猩猩奇道:「這位?」
我點點頭:「剛挽救的一個失足青年。」
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府中,那處賊窩正是在京城不遠的郊鄉。狡兔還有三窟呢,何況是想要「成大事」的木乃伊?
段凱果然已經離府,詭異的是,悠然也不見了。
問猩猩,他只道:「隨她去吧。」
被情字困心的女子都是既懦弱又勇敢的傻瓜,如我,如悠然。懦弱的暗戀許久也不敢開口道半句真心,勇敢的願意為那男人拋下一切捨身追隨。只是,悠然能尋得到段凱麼?
猩猩請了太醫來給我瞧脖子,太醫左瞧右瞧,敲敲打打了一陣道:「無事,未傷骨頭,活動幾日便好。」我白眼他,若是傷了骨頭,我這腦袋還掛得住嗎?
小米一副進了大觀園的模樣,縮頭縮腦不敢動彈,我喚來嫣然替他先安排個住處,吩咐他以後只管跟著我便是,成為我調戲良家婦女時必備的狗腿團成員之一。小米是個憨厚孩子,不住的對我道謝,歡天喜地跟著嫣然去了。
小米和太醫走後,只餘我和猩猩在房中,他坐在凳上,靜靜的望著我。心裡湧起一絲難過,木乃伊說的是不是實話?種藥人已死了,我該怎麼對猩猩說呢?
我對他道:「師兄,你轉過身去。」
他不解何意。我急道:「你先轉過去,要不你就出門去。」
他未再問,緩緩轉了身子。
我手伸進衣服內,在肚兜裡側掏啊掏,嫣然給我縫的口袋太緊了,塞進去就塞了老半天,這掏也得掏老半天。
掏出那鐵片,我喚猩猩:「好了。轉回來吧。」直接將鐵片遞到他的鼻尖。他一愣,伸手接了。拿著左右端詳:「就是此物?」
「嗯」我點頭,「師兄你看也就是一尋常鐵片子,哪有什麼蹊蹺。」
他觀摩半晌,道:「也許內有玄機也不一定。」
「你預備如何處置它?」我問
猩猩抬眼望我:「那人叫你交給項語,你又預備如何處置?」
我笑:「若你這樣問我,我便告訴你我的真實想法,我不預備將它交給項語,我預備將它交給皇上。」
猩猩嘴角微露笑意:「為何?」
「項語告訴我,他若得了這燕匣,定會將其毀掉。」我踱到窗前,「與其讓他毀掉,不如交給皇上,畢竟……你還在為皇上效力。」我是自私的,很自私,一直藏著它只為了翻出更多的秘密,卻也是這秘密將我帶入了一個又一個險境。
猩猩不語,只微笑看我。
我又道:「這皇上,我與他見了兩次,印象……說實話,不是很好,陰險的很……」猩猩撲哧一笑。
「但覺得他既然能得到你如此擁戴,必定有他過人之處,而且這江山他也坐的甚穩,何必為了一個不知所謂的秘密整日煩心,而擱置了國家大事呢,將這匣子交給皇上,也斷了那鳳凰山再去搶奪的念頭,畢竟在我們手裡,還是很危險的。」
猩猩也走到窗口,對著窗外的綠樹道:「我覺得你……長大了些。」
我哈哈大笑:「師兄啊,我已經二十有五啦,再長大我就成老太婆啦。」
猩猩驚訝轉頭望我:「師傅不說……你今年二十麼?」
我呆……竟說漏了我最大的秘密!掌嘴!
次日,清風殿內。當我把那鐵片奉到皇帝手中的時候,他並沒有我所想像的欣喜若狂或者勃然大怒,對這兩種情緒,我在家已經做好了充分的辯護準備,奇怪的是,他沒有,他只是拉著一貫漫不經心的嘴臉道:「小丫頭,竟敢騙朕說你沒拿。」那語氣,無一絲惱怒之意。
我還是趕緊自辯:「回皇上,非我不願交出此物,當時師兄在您手中扣押,我怕交了此物,您會定師兄一個私藏不報大不敬的罪,所以才斗膽瞞了您幾日。這不……」我乾笑幾聲,「心裡不穩當,還是趕緊給您送來了。」
他不知又從哪兒摸起了他的扇子,搖來搖去:「哦?那若是朕一直不放你師兄,你就預備一直不交了?」
我站直身子,堅定的道:「我相信皇上您不會的,您只需眼睛一掃,便知人心向背,即使找不到此物,您也決不會冤枉師兄的,您,是明君啊。」
「咳咳」皇帝拿扇子遮著臉咳嗽,遮什麼呀,誰不知道你在偷笑啊。
那燕匣就擺在皇帝面前,他竟看也不看一眼,只顧囉嗦我:「不管你怎麼狡辯,你還是騙了朕,第一次見朕就不說實話,第二次在臨天殿上又敢做戲胡鬧,你說你該當何罪吧……」該當何罪四個字說的慢悠悠的一點力度都沒有,無一點天子氣勢啊。
猩猩上前一步:「皇上息怒,師妹並非刻意隱瞞,實在是她不知曉此物的重要,玩心太重,還請皇上輕責。」
嗨,猩猩不是一般的不會說話,什麼輕責啊,不責最好。
「嗯~好吧,既然東西交上來了,就依丞相所言,輕責吧。」我心一涼,您準備怎麼折磨我呀?
「曹天歌,你過來。」閻王爺在呼喚我。
慢騰騰地搗尺著腳步,搗尺了十來步還是到了皇帝的御書桌前。
「皇上,我真非有心要騙你的,您手下留情,饒我一命吧。」先低姿態。
「朕還沒預備殺你,你著什麼急呀。」皇帝的口氣越來越像太監。
我垂首聆聽宣判,心中直氣自己,早知道不交了,還給自己背了個處分!
「朕就罰你……替朕找出這匣子裡的地圖!」
啊?我眨眨眼。回頭看猩猩又眨眨眼。你這皇帝當的也太不動腦子了吧,匣子都給你了,剩下的事該你自己做了呀。
說著話,皇帝竟將那鐵片子又扔給我了:「好好瞅瞅。」
我裝傻:「這匣子裡有地圖的麼?」
皇帝嗤笑:「你一定也是不知道了。」
我鄭重的點頭:「嗯,不知道,確實不知道。」
拿著那鐵片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道,若是我能知道這鐵片的機關在哪兒,還會將它完好無損的保存到現在?
嘴中吭哧著建議:「要不,您找個神刀手來劈開它試試?」
皇帝居然點點頭。正欲喚人,猩猩上前:「臣來吧。」我心急,這麼高難度的事情你瞎攬什麼呀,那鐵片那麼薄,你萬一劈不好再給桌子劈成兩半就不逞能了。
一把閃著銀光亂抖的刀交到了猩猩手中,刀刃我看與那鐵片也差不多厚薄。鐵片已經側豎起來,一個士兵用根在最頂端控制著平衡。我與皇帝倆膽小鬼早早的躲到一爆觀看表演。
猩猩根本未多瞄準,只隨意一看,手起刀落,寒光一閃,只聽「唰」的一聲,鐵片紋絲未動,我滿頭黑線……你丟的可是無涯觀的臉!
那士兵驚叫出聲:「丞相好刀法!」再一看那桌上,鐵片已然分成兩片,士兵中的也從正中斷成兩截,而桌子,一絲傷紋也無。
皇帝哈哈大笑:「丞相果然厲害,果然厲害啊!」我滿眼的小紅心,飛的清風殿到處都是。我師兄……還有比他強的男人嗎?沒了!
衝上去看那鐵片,沮喪!現在變成了倆鐵片,裡面根本無任何東西。皇帝搖著扇子繞著桌子晃圈,我腦中一片空白,智商僅至於此,再想不出點子了。
猩猩拿過我手中的鐵片仔細又看了看,道:「皇上,這是西坎出產的鐵。」
皇帝點點頭,望著猩猩。
猩猩沉思半晌,又道:「臣以為……」他頓了。我暗道你以為什麼你就快說,我這兒還懸著心呢。
皇帝道:「丞相儘管直言。」
猩猩道:「臣以為,會不會這燕匣本身,就是地圖?」
我眼睛一亮,媽呀,猩猩不愧是我崇拜的對象,腦子真好使,趕緊接口:「沒錯,我也想到了!」
皇帝又嗤笑:「噢,你也想到了?」又向猩猩,「丞相此話怎講?」
猩猩道:「臣也只是大膽猜測,鐵片劈開並無一物,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鐵片本身便是一個暗示,翼國境內只有靠近西坎邊界那處的鐵礦才會出產鐵製品,會不會,您要尋的東西,就在那鐵礦處?」
皇帝眼睛也是一亮,隨即哈哈大笑:「丞相真是智慧非凡哪,你這猜測十有**便是正解,現下朕的心中才豁然開朗!好,很好!」
我跟著嘿嘿傻樂,猩猩聰明。
皇帝走到御書桌前,從一個小盒子裡拿出一個黃緞包,扔到桌上,對我道:「你打開看看。」
我心一喜,莫不是有好東西賞我,忙答「是」趕緊上前。
黃緞子一展開,我愣在當場,眼睛瞪得滴溜圓,嘴巴張的無比大,我看見了什麼?
兩塊鐵片!
一模一樣滴兩塊鐵片!
與我東藏西藏琢磨擔心了幾個月被人追殺暗害下毒拼了命的搶奪的破鐵片子一模一樣的兩塊鐵片!三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