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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5章 美人 文 / 風止雲棲

    顧元微知道喬暮陽扇她一巴掌的事,沈硯一定會知道,所以她不打算瞞。

    沈硯如今在後宮,形同君後,後宮中巴結著的人,舉不勝舉。顧元微故意錯開了時辰,估摸這請安的人都走了,這才去的昭華宮。

    沈硯一見到顧元微臉上的傷痕,笑容就立刻不見了。掃了眼伺候在左右的宮人,讓他們都退了出去。

    沈硯也不問什麼,趕緊讓滄瀾給看看傷得深不深,會不會留疤。古往今來,高位者,哪個不是容貌端美之人?這時候的人相信,容貌與出身、才智一樣都是上天的恩賜,越甚者,說明上蒼對這人越是厚愛。

    而顧元微的容貌,普天之下能出其右者,至少在沈硯眼裡,還沒有出現過。若這臉上留了疤,哪怕是小小的疤痕,沈硯都是不能容忍的。因此,此時此刻,沈硯對於喬暮陽的不滿之情,簡直到了能殺了他洩憤的地步。若不是他肚子裡懷著孩子,沈硯完全不會在這裡靜等顧元微的到來。

    「他人呢?」這是沈硯第一次端著上位者的威壓,冷然的問話。

    「女兒已經把他禁足了。父君,這事,女兒想自己處置。」

    「自己處置?」沈硯瞇著一雙與沈墨像極了的鳳眸,眼露不滿地盯上顧元微的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你想這麼輕輕巧巧的揭過?」沈硯冷冷的哼了聲,「貶其為側王君,為父便不追究了。」他的女兒,他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捨得碰,這個秦氏居然敢扇他女兒巴掌,簡直膽大包天。

    「父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事說出去不好聽,女兒的臉面,請父親為女兒保全。」顧元微跪著說道,重重磕了個頭。「至於懲治,父親放心,女兒也不會容忍他人對女兒如此放肆。」

    沈硯細細一想,顧元微說得也極是。這種事情,真的傳揚出去,於顧元微名譽有損,確實也不宜鬧大。何況如今以顧元微的身份,正夫的廢立也絕不是小事。於是,他終於鬆了口,「起來吧。」

    沈硯心疼的拉過顧元微,細細地瞧了瞧傷痕,「昨晚到底怎麼回事?」雖然這事不管什麼緣由,錯的都是喬暮陽,不過如今顧元微鐵了心要自己處置,沈硯也不想強自插手壞了父女情分。而且,他觀察顧元微雖然是個重情義的孩子,可也極有原則,容不得人撒野,也就放手不管了。所以,他這時候才有心思來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顧元微此時還對於喬暮陽要給她納侍,扇她巴掌的事耿耿於懷,所以敘述起來語氣十分平直,一副就是論事,不做任何偏袒的樣子。

    沈硯見這傷口很淺,塗些祛疤的藥不會留痕跡,更寬心了。此時,聽顧元微說著這事的緣由,又好氣又好笑,一指頭戳到顧元微腦門,「為父還當什麼事兒,居然是為這個?你這長生殿的侍人可都是為父為你精挑細選的,你對他們視而不見,去惹他做什麼?也難怪他急了,他肚子還懷著孩子呢,你也真是胡鬧。」

    顧元微見沈硯一個勁的數落她,不滿的癟癟嘴,「我就嚇唬嚇唬他,哪知道他嚇成這樣,誰讓他動不動就嚷著要給女兒納侍。」

    沈硯佯怒地瞪了顧元微一眼,「這事看來還真就不能怪他,你啊,讓為父說你什麼好。」

    顧元微氣哼哼地鼓著腮幫子回瞪沈硯,不滿地嘟囔,「父親偏心。」

    宮裡頭的孩子,都不是養在生父身邊的,金瑞霖又自小老成持重,沈硯是從沒體會過真正的父女天倫。見顧元微這個樣子,一時間他便愣住了。沈硯更是想不到這麼大的女兒了,還能像個孩子似的跟他撒嬌,頓時心軟地像要化開了,直把顧元微當成了小孩子,撫她的墨發安慰道,「好,好,為父給咱們的十殿下賠不是了。」說著,自己就噗嗤一聲笑了。

    顧元微從昭華宮出來,輕輕的吁了口氣,把沈硯糊弄過去了,這事也就算是了了。

    臉上的傷,塗了滄瀾送來的去疤痕藥膏,只兩日,便只剩下一道淺淺的肉色痕跡。估計再有個三五日便完全看不到了。

    如今,朝中的事,輪不到她插手。認祖歸宗的事,禮部還在商議章程,也沒她什麼事兒,她便這麼悠閒的看看書,陪著沈硯聊聊天散散步,一切都好像舒心又愜意。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與喬暮陽的關係。

    兩人自那一晚過後,她真就狠下心把喬暮陽禁了足,也真的再沒有去見喬暮陽一面。都天兩過去了,她想起這事,還有些悶,鐵了心要喬暮陽漲漲記性。

    顧元微的態度,令喬暮陽從最初的心涼漸漸變成了心驚。他有時候會恍然的想,她是不是可以這樣關他一輩子,死生不相見。

    這麼一想,喬暮陽就覺得心裡頭不住的冒冷氣。因為他覺得她做得到,這兩天來,她的不聞不問足以說明一切。還有那天他扇了她一巴掌之後,她投過來的眼神。那是種冷靜、陌生到可怕的眼神,他想他能記一輩子。

    喬暮陽渾身打了個激靈,霍地站了起來。不行,他不能這樣等下去。他愛上/她了,那種危險的情感,早早在他心裡扎根,不知不覺中長成了支撐他整個世界的支柱。他承受不起被她這般放逐的後果,更不願意承受。何況,她心裡也是有他,不然她不會在他摑了她一掌之後,還想著維護他。她生氣是因為他說要給她納侍,喬暮陽想著想著就懊悔起來,他那天也真是瘋了,怎麼會不停的抓著這件事情不放。

    「殿下現在何處?」兩個美貌的宮中侍人,自喬暮陽被禁足後,就不離左右的伺候在側。因為可欣、可卿並不在宮內。

    那略瘦些的聞言,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後面色有些古怪,「殿下在園中賞花。」

    「去請殿下來一趟,我要見她。」

    「這個」

    喬暮陽心裡咯登一下,「出什麼事了?」

    那侍人期期艾艾的就是不說話,喬暮陽一急,啪地一聲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把屋內兩個侍人嚇得一齊跪了下去,脫口而出,「九皇女送來了幾個美人,殿下現在興許沒空」他剛才出去找人的時候,殿下正跟那幾個美人有說有笑的,他哪敢上前去打擾啊。

    喬暮陽木愣愣的坐下,他真的慌了。

    長生殿外的八角飛簷涼亭中,顧元微正歪歪斜斜坐沒坐相地躺在她特意令人搬來的貴妃椅上。

    六個美男子正嘰嘰喳喳的使盡渾身解數討著顧元微芳心。

    奈何顧元微笑著笑著眼神就有些迷離,沒睡醒似的朦朦朧朧,耳邊吵成這樣,她還能瞌睡連連。顧元微一手撐著腦袋,頭一點一點的做小雞啄米狀。

    幾個興致勃勃的美男子,漸漸停了話頭她也沒感覺。

    福新杵在邊上,看著顧元微的樣子,真是服了她了。若不是有個懷著身孕的十王君在,她真的要懷疑眼前這位殿下是不是不喜歡男人了。眼前這六個男子,可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啊,當然了,前提是不與殿下本人比較。

    「嗯,怎麼不說了呢?」顧元微瞇著眼睛,迷迷糊糊的問。

    「奴不敢打擾殿下小憩。」

    顧元微循聲望去,見那說話的男子面若飛霞,一雙秋水瞳,脈脈含情的望著她。霧濛濛的桃花眼,噙著笑,「本殿下喜歡爽朗的男兒,今晚你侍寢吧。」

    那男子似乎對自己極有自信,毫不訝異自己是第一個侍寢的人,施然得體地離了座,跪地謝恩。

    喬暮陽坐立難安,讓侍人去問了幾次,都被人擋了回來,說殿下此時沒空,有空了自會稟報。這樣的回復,無疑讓他緊縮的心,又猛地一縮。因為他明白,若非顧元微授意,這些宮人不敢在這短短兩日之內,便如此的見風使舵。

    他愣愣的坐著,心亂如麻。

    眼看著日暮西垂,眼看著月上柳梢,時間彷彿從沒有過得這般迅疾,又好似從沒有過得如此慢長,一呼一吸都是煎熬。

    一陣悠揚纏綿的琴音,忽的傳進了喬暮陽的耳中。

    他亂哄哄的腦袋,徒然一清。是啟年在彈琴?他屏息,靜靜的聆聽,聽著聽著清雋的臉倏地一白。這種纏綿悱惻的曲子,啟年不愛彈,她若撫琴,必然會彈奏那恢弘大氣的,或是清遠空靈的。

    喬暮陽緩緩站了起來,袖擺把桌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猶不自知。一腳踩下去,腳底那尖銳的疼才把他六神無主的思緒拉了回來。

    兩個侍人自喬暮陽摔了茶杯就要過來扶他,哪知還是慢了一步,眼見那露著尖尖一角的白瓷沾上了血跡,已經嚇得軟到了地上。

    可此時,喬暮陽哪裡還有閒情去注意他們,踩著只在室內穿著的薄底綿軟繡鞋,就往外衝。

    他此刻腦子裡就一個念頭,他不許,他不許她去碰別的人。

    她答應過的,一生就他一人,她說她向來說話算話,那她答應過的就應該做到,她不能這樣言而無信,她不能的。她怎麼能,蠱惑著他,讓他愛得不能自拔的時候,又去寵幸別的人?

    喬暮陽一路暢行無阻地來到長生殿主殿外頭。

    緊閉的殿門外,福新正與幾個小宮人交頭接耳,爭執著今日六個美人中哪個最漂亮。見到喬暮陽,她先是呆了下,發現他面色不對,一副要與人同歸於盡的模樣,著實嚇了一跳。正要跪下請安,瞥見那一路蜿蜒來的血印,頓時呆若木雞。

    幾個宮人見福新沒有下令讓他們去攔人,他們也就不敢上前。

    喬暮陽自行推門走了進去,輕微的推門聲,被那愈發情意綿綿的琴聲蓋了過去。

    重重疊疊的紗幔輕輕飄搖。

    兩道暗影投射在最裡層的紗幔之上,緊緊的貼在一起。

    喬暮陽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實在沒有勇氣再走下去。

    忽然,那其中一個暗影手臂微微一動,拔劍、刺入,一氣呵成。

    「啟年!」

    「殿下!」

    喬暮陽驚呼著往內殿衝去。

    福新等人比喬暮陽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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